誰的語言水平更高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要針對同一語言的同一技能(聽力、閱讀、寫作、口語等)才能做出評判,而這三位大家也從沒有共同參加過類似語言考試的東西,所以只能相對粗略地來進行一比較。

首先,通過簡單的查閱,這三位應該都通曉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和希臘文,通曉的程度只能通過結合三位的背景和經歷來做出推測。

趙元任是中國現代語言學先驅,被譽為「中國現代語言學之父」,年幼的趙元任隨其家人在北京、保定等地居住期間,從保姆那裡學會了北京話和保定話。家裡為他請了一位當地的家庭老師,他又學會了用常州方言背誦四書五經。後來,又從大姨媽那兒學會了常熟話,從伯母那兒學會了福州話。1920年冬天,英國著名哲學家羅素來華講學,趙元任為其擔任翻譯。他在陪同羅素去湖南長沙途中又學會了講湖南話。從此,趙元任的語言天才得到了公認,他自己也決定將語言學作為終身的主要職業。趙元任一生中最大的快樂,是到了世界任何地方,當地人都認他做「老鄉」。二戰後,他到法國參加會議。在巴黎車站,他對行李員講巴黎土語,對方聽了,以為他是土生土長的巴黎人,於是感嘆:「你回來了啊,現在可不如從前了,巴黎窮了。」後來,他到德國柏林,用帶柏林口音的德語和當地人聊天。鄰居一位老人對他說:「上帝保佑,你躲過了這場災難,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從趙元任從小學說各地方言的天賦來說,他可能在這幾門語言的口語和交流方面很擅長,從他給羅素當翻譯以及世界各地人認他為老鄉可以看出。

陳寅恪是一個「歷史學家」,對他來說語言是一門研究歷史的工具,可能於語言本身的掌握並不深入,尤其是口語和聽力。考察其遊學經歷,陳寅恪應當掌握日語、德語、英語。參考陳封懷回憶,陳寅恪應當掌握包括英語、德語、法語。考察其遊學所學課程,陳寅恪應當涉獵梵語,希臘語,巴利語。他對梵語、西域各語、蒙語等等的了解對其宗教史(特別是佛教史)、西域各民族史、蒙古史、敦煌學等方面的研究作出重要貢獻。

辜鴻銘:他的父親辜紫雲當時是英國人經營的橡膠園的總管,操流利的閩南話,能講英語、馬來語。他的母親則是金髮碧眼的西洋人,講英語和葡萄牙語。這種家庭環境下的辜鴻銘自幼就對語言有著出奇的理解力和記憶力。1870年,14歲的辜鴻銘被送往德國學習科學。後回到英國,掌握了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臘文。並以優異的成績被著名的愛丁堡大學錄取。1877年,辜鴻銘獲得文學碩士學位後,又赴德國萊比錫大學等著名學府研究文學、哲學。此時,辜鴻銘獲文、哲、理、神等十三個博士學位,會操九種語言。他翻譯了中國「四書」中的三部——《論語》、《中庸》和《大學》,創穫甚巨。所以,辜鴻銘在天賦以及遊學經歷上可以說和趙元任比較像,對於那幾門語言的掌握應該就是因為在歐洲生活、學習的結果。鑒於他是一個翻譯家,所以可能閱讀理解以及譯作方面的功力更強。


趙元任的情況我不是太清楚,陳寅恪和辜鴻銘倒是可以說兩句,陳寅恪現在已經是傳說中的「神話」人物了,說他精通多少多少國的語言文字之類的話,已經成了坊間的流行常識,其實是誤會,陳寅恪確實學過很多語言,比如希臘文、拉丁文、藏文、梵文、巴利文等等,這些都是當年西方學術界開展學術研究的基礎,他留學期間接受的也是這個類型的訓練,這為他後來在中國古代邊疆民族研究、中西文化交流研究和佛教史等領域取得一系列的成果提供了語文學的基礎,這是那個時代的中國學人所不具有的優勢。但這個優勢也不能過分的「神化」,說他「精通」多國語言則是有問題的,因為他對於這些語言學的課程只是「選課」,因為他是不讀「學位」的,實際上在語言的訓練上也就沒有進行過嚴格的和系統的訓練,說入門、說掌握到東西的內容可以,說精通就有點誇張了。這一點陳寅恪的表弟俞大維就說得很有分寸,他在回憶文章《談陳寅恪先生》中說陳氏的語言能力,「在中國學人中是首屈一指的。」,這個話說得很有意思,他沒有說陳寅恪是世界一流,也沒有說「精通」,只是和中國學人比是首屈一指,陳寅恪的優勢是為中國學人比出來的,因為那個年代,中國學人的整體語言水平是不高的。

至於辜鴻銘,他在國外多年,從小就有外語生活的環境,他的英語水平確實是很高的,但他的漢語水平就一般了(多國,當然也要包括中國了),比如他翻譯的《論語》,英語水平倒是無可挑剔,但是漢語文言文的水平就不太好,對《論語》的理解有較大的偏差,舉個例子: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

這句話辜鴻銘的翻譯是:

Confucius remarked,『A wise man in his judgment of the world,has no predilections nor prejudices;he is on the side of what is right.』

這句話的翻譯大家可以體會體會,比如把「君子」翻譯成「wise man」(聰明人)顯得有點膚淺,中國古代所說的「君子」並不是強調「聰明」,而是強調「道德」高尚、行為得體之類的,所以更好的翻譯應該是「gentleman」。

接下來是對「無適」和「無莫」的翻譯,他的翻譯是「has no predilections nor prejudices」(既無偏愛,也無偏見),這個理解得相當的不到位,無適無莫的意思可以有兩種理解,一是「親疏」之分,就是不分親疏,以「義」為指導地一視同仁,二是敵對和貪慕,就是執著於一端,真正的君子應該以「義」為原則,不執著某一個方面。看辜鴻銘的翻譯,是沒有體會到這兩點的。

整個來說,辜鴻銘的翻譯要說錯呢,其實也沒有大錯,就是體現出來的中國語文的水平很一般,不精彩、也不到位罷了。

所以我覺得近代的這些名人,在自己的專長的領域都是「一流」的人物,但是不可「神化」,說他們「精通」多國語言文字,是要謹慎的。


推薦閱讀: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