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寧白

  我拎了一隻鞋去菜場。

  聽說菜場門口有位修鞋的大媽,活幹得好,收費也合理,妻子說,左鄰右舍的都願意去她那裏修鞋。

  攤位前,有位大伯正在讓大媽修拉鍊。

  我看着她的滿臉皺紋,透着慈善,想着是否該叫她一聲奶奶?

  但是,嘴裏出聲的卻是一聲大嫂。

  “你把鞋放着,買完菜來取吧。”

  “大嫂,我不買菜,專門找你修鞋的,脫膠了,好弄,我等着就行。”

  “我有這麼老麼?”

  受妻子委託,去她那裏縫一條牀單。正好她空着。

  我開口一聲大妹子,叫得高聲亮堂,惹得她笑得眯起了眼。

  她告訴了我,她的不容易:

  三十來歲時,丈夫車禍死了,單位賠了三萬多元。

  有兩女一男三孩子,日子怎麼過?!

  天都塌了!

  開始在鄉下襬個小攤,啥都賣,水果、茶葉、衣服、鞋子……

  “孤兒寡女,沒有幫手,受人欺侮啊!”

  “就沒想着再成個家?”

  “哪個男人敢要帶着三個娃的女人?”

  我幾次聽到了一個“熬”字。

  小攤就一天天熬着,不管是在夏天的暴雨裏,還是冬日的寒風中;

  以後,再去菜場,只要她空着,便會與她聊上幾句。

  最近那一次,她拿出手機,給我看兒子一家的照片。

  我說,“苦出身的孩子,你教養得好,看着實誠、正氣。”

  她似乎也更喜歡兒子,何況還有一個孫子呢!從她慈安的神情裏,能感到一個母親心裏的滋味。

  “現在,孩子們都過上好日子了,你也該找個老伴,成個家,一起伴老了。”

  她有點羞澀起來,低頭垂目,只顧着自己幹活。

  “現在也難找到合適的了。”我聽出來,她看重的是合適。即如當下,她仍不願將就。

  “我給你留心着。”

  她擡頭看了看我:“那謝謝了!”淡然的笑容裏,分明有着一種希冀。

  我明白了——“我有這麼老嗎?”這句話,滿含着的是她對命運的不甘。

  後來,我每次叫她大妹子時,看到她滿臉奶奶般的皺紋裏除了歲月的滄桑,更生出幾許酸楚。

  她真不願意就這麼老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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