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造访西班牙其实有点非典的况味，因为行程中并不包括马德里与巴赛隆纳，而是直取北大西洋畔的毕尔包 (Bilbao)，进入巴斯克地区 (Basque Country)，循一圆弧，穿乡过镇，回到原点再踏上归途。说来惭愧，直到出发前才知道，巴斯克地区米其林星级餐厅密集的程度竟与巴黎并驾齐驱，所以此行的重点自然在于摘星，一个星期当中总共要摘下十颗，其高潮兼压轴是二家三星餐厅。吃食之外，景亦可观，人文更丰，毕尔包的古根汉美术馆自不待言，在庞普洛纳 (Pamplona) 的Café Iruna坐饮片刻，同时实地想像海明威当年于此和友伴谈文论艺，到圣赛巴斯田 (San Sebastián) 晒著暖亮秋阳，闲步逛看，再从藏身巷弄的众多小餐馆随选一二，品尝令人眼花撩乱难以选择然而终究要选的pinchos (tapas)，果腹之外，更有食趣。

第一个落脚处是个居民不过数百的小村，小则小矣，却也是一处酒乡，村中随处可见家户外墙标示bodega，以示主人从事酿酒。我们下榻的设计旅店也结合地方特色，内部装潢充满酒庄元素，其酒吧天花板镶满装酒用的木箱即是一例。村外不远处，有一酒庄找来名建筑师法兰克盖瑞 (Frank Gehry)，在葡萄园环绕的中世纪古村中，设计出一栋状似太空船的前卫建筑，在亮晃晃的西班牙阳光照耀下，这片闪耀炫目的金属歪扭、曲折、延伸，赫然就是毕尔包古根汉美术馆的彩色缩小版。

庞普洛纳是每年七月奔牛节的举办地，来自全球各地上百万的观光客挤进这座人口不过20万上下的小城，不是跑给牛追就是看别人从事此一其意何在令人费解的活动。当然，无论是否读过妾似朝阳又照君 (The Sun Also Rises) 这本小说，许多本地人与观光客如今也将海明威与庞普洛纳画上等号，一方借此营生，另一方则据以缅怀想像，以及消费。

巴斯克地区横跨西班牙与法国，此行虽以西班牙为主，行程倒也安排进入法国国境，在北大西洋海滨小镇比亚里兹 (Biarritz) 住宿一晚，除了到由拿破仑三世夫妇别墅改装而来的米其林一星餐厅用餐，也有机会搭乘拉云山 (La Rhune) 小火车，此山高虽然不足千米，半小时的车程却颇有起伏，山下也许阳光普照，人觉爽适，然爬行仅至半途，雾岚悄然围拢过来，景物渐不可见，而随之袭来的寒气更会让衣衫单薄者不自主地发起抖来。

回到西班牙境内，下榻处是一家位于山坡上，俯瞰一个小渔村的民宿，以民宿名之，可能稍嫌委屈，说是租下一幢精致宅邸供我等一行盘桓数日，更可比拟。此处背山面海，视野辽阔，晨昏皆有可观。

圣赛巴斯田比台北的士林区大不了多少，却早已是驰名欧陆的美食之都，城中除了散落各处的米其林星星，更有为数众多供应pinchos (tapas) 的小餐馆，果真是丰俭随意。

阳光晶亮，天空一迳地蓝，旧城区的广场、教堂、平常屋舍由是增添一派不寻常的味道。

除非无可选择，造访毕尔包的古根汉美术馆，阴天不宜。法兰克盖瑞好似巨大鱼鳞、闪闪发亮的钛金属板，还非得在西班牙阳光的照耀下，方能尽显光华。

有人说毕尔包古根汉美术馆是个华而不实的地方，外观强过内涵，建筑物本身比美术馆收藏品更值得细赏。也许匆忙间我的时间规划不甚理想，此行花在馆外的时间确实多过馆内，还望来日有机会印证是否内外之别真正巨大如斯。

馆外颇值一观，此话倒是不假，建议访客不妨预留时间，缓步绕行博物馆一圈，才算真正尽赏此馆。杰夫昆斯 (Jeff Koons) 的巨大「小狗」矗立正门前方，他的另一件作品「郁金香」以及露易丝‧布尔乔亚 (Louise Bourgeois) 名曰「母亲」的巨型蜘蛛却是藏身馆后。此外，紧邻美术馆的人车二用大桥造型优美，用色鲜艳，衬著毫无杂质的蓝天，更是自成一景。

入夜后，这座美桥魅力依然不减，只是另换一种风情。诚然，古根汉美术馆和它座落的毕尔包城，白天黑夜各有擅场。

此行摘星甚众，在此随列几颗以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