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雷德·戴蒙德的《槍炮、病菌與鋼鐵》指出環境對人類歷史的重大影響,否定了人種決定論。該書於1998年獲得普利策獎以及英國科普書獎。對此書早有耳聞,一直沒有拜讀,直到今年讀了一遍,感覺作者的材料收集和論證過程極其出色,也很敬佩作者駁斥西方中心論的坦率、公正的態度,特地把其中的精華部分做一總結,算是一個導讀或者簡介吧。

《槍炮、病菌與鋼鐵》一書是理解人類社會的一個重大進展,試圖解釋為何歐亞文明最終可以存活下來並戰勝其他文明,同時駁斥歐亞霸權源於歐亞人類在知識或道德上的優越的觀點。作者認為人類社會目前的巨大差別不是因為文化或種族上的差異,而是由一開始所處的環境差異通過正反饋效應不斷擴大而造成的後果。作者賈雷德·戴蒙德(Diamond)是個神人,目前還在世,我在其就職的大學網站上找到了他的郵箱地址,還發了一封郵件去表達敬仰,估計可能年紀大了不怎麼看郵件,或者收到類似的郵件太多,並未收到任何回復。戴蒙德(鑽石)先生1937年9月10日生於美國東部城市波士頓,曾任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

醫學院生理學教授,美國藝術與科學院、國家科學院院士、美國哲學學會會員,是當代少數幾位探究人類社會與文明的思想家之一,以生理學開始其科學生涯,進而研究演化生物學和生物地理學,是一位結合人類學、生物學、語言學以及遺傳學與歷史的大眾科學的寫作者,在《發現》、《博物學》、《自然》和《地理》雜誌上發表過論文200多篇,獲獎無數。

本書分為三個部分,在第一部分里,作者提出了問題:為什麼是西班牙人以少數人俘虜了幾十萬人的印加帝國的皇帝,而不是反過來?為什麼歐洲人帶有更多的致命病菌,這些病菌扮演了屠殺大量美洲人的主要角色,而不是相反?

常有人感嘆,說現在的小孩子是如何如何懂事,如何如何聰明、有知識,這種說法當作一種禮貌的恭維,屬於社交的技能,但如果當了真,那可就不太好了。現在的小孩子只是看了太多電視,過早的熟悉了現代人生活的套路這一方面而已,如果說知識、聰明程度上比以前的小孩子高多少,那可就不夠全面客觀了(其實成年人也是如此)。作者表述了一個觀點:古人、現代原始人對自然界動植物的了解,遠遠超出現代人,幾內亞叢林中的人認識的蘑菇種類多於任何一個現代都市人(作者:我的福雷部落的朋友們叫我閉嘴,說我怎麼可以用認不認識毒蘑菇的問題來污辱他們,只有美國人才愚蠢到分不清有毒和無毒的蘑菇),他們在聰明和反映的靈敏程度上,一點也不比都市人差。如果把現代人放在野外的生存環境中,除了貝爺那種特別訓練開了掛的傢伙,恐怕沒有幾個有多好的生存能力。這樣的事實也可以從古代的典籍中看出來,比如詩經、爾雅中記載的幾百、上千種動、植物,現代的人怕是絕大多數都不認識了,現代人除了菜市場里能買到的那些動植物,到郊區遊玩的時候,估計碰到的大部分植物都叫不出名字(植物學家和裝了拍照識別app的人除外)。另外一個例子是《上帝也瘋狂》里的布希曼人,他們嘲笑碰到的都市人,連動物的腳印也不認識,追蹤獵物的本領一點也沒有,更不知道在沙漠里脫水該如何處理,也不知道去哪能找到水源和可吃的東西。所以說,當一個人站在都市人的立場上嘲笑原始人如何野蠻落後的時候,要當心,不要以全知知能、掌握了真理的上帝自居,對廣闊的世界和無窮的知識來說,現代都市人只不過是摸到了大象的一條尾巴而已,並沒有論斷他人的資格和權力。

從作者所劃的主線來看,糧食生產是從原始狩獵社會發展出來的一個巨大進步,它是槍炮、病菌和鋼鐵發展的一個先決條件。獵人是否、何時變成農民和牧人,主要取決於地理和自然條件的差異,從而決定了不同大陸人類的命運。農業和牧業生產決定了人口的多少,而人口又是產生社會分工、階級、政府、文字的先決條件,社會組織又是技術前進的基本前提。另一方面,馴化的大型哺乳動物是對農業生產率的重要促進,大型哺乳動物提供了勞動力、蛋白質來源,馬和馬鐙的出現在冷兵器時代的重要性與現代的坦克一樣,更重要的是,大型哺乳動物也是各種致命病菌的重要來源之一(即便是現代,這樣的例子也很多,比如艾滋病病毒、艾博拉病毒、禽流感等等,都是從動物身上傳播出來的)。

那麼為什麼歐亞大陸首先開始糧食種植,澳大利亞土人在現代人到達以前也沒有形成像樣的農業呢?是因為人種比較笨的原因嗎?當然不是。在世界上幾千種野生禾本科植物中,種子最大(有採集、種植、馴化價值的)有56種,其中32種位於新月地帶(今天的敘利亞地區,有小麥、豆類等),英國1種,東亞6種(稻、黍、豆,即水稻、小米和豆類),南部非洲(薩哈拉沙漠以南)4種,美洲11種(北美4種,中美5種,南美2種,玉米為其中之一),澳大利亞只有2種。從這個數字上可以很明顯的看出,為什麼西亞和東亞是兩個最先產生原發性農業,人口大幅度增長,最早形成社會組織和文字的兩個地區。而新幾內亞和美國東部的糧食生產雖然已經起步,但卻有著明顯的缺陷。新幾內亞沒有穀物,只有兩種蛋白質含量極少的作物(1%以下),相較之下,西亞的小麥和中國的小米蛋白質含量在10%以上,豆類的蛋白質含量更高。美國東部的農作物的重大缺陷是幾種作物種子都很小,只有小麥的十分之一,其中含有32%蛋白質和45%油的菊草,是豚草的親緣植物,凡是在菊草茂盛的地方,它的花粉都會引起花粉病,且有強烈的討厭氣味。所以美洲基本只有玉米這種極難馴化的作物出現,出現的時間與西亞和東亞相比也相當的晚。

在動物馴化方面,由於美洲原住民在1萬多年前才跨過白令海峽到達美洲,他們已經具備了熟練的狩獵技巧,美洲原生、適於馴化的大型野生哺乳動物不具備對付這些人類的生存技巧,因此很快被狩獵殆盡,很多在人類到達美洲的短時間內突然消失(考古學證據)。而歐亞非的野生動物是在與人類的狩獵和逃命鬥爭中發展起來的,因而它們在對付人類方面養成了適於生存的習性,從而活到了人類意識到發展畜牧業的時期。在全世界作為馴化候補者的148種陸生食草類大型野生哺乳動物中,只有14種通過了試驗:要能得到馴化,需要具備幾個特點,缺少了哪一個必不可少的特點,都會使馴化失敗。這幾個特點有:日常食物(吃草的可以,吃肉的不適合馴化為肉類、蛋白質提供者)、生長速度(豬、牛、羊最適合)、圈養中的繁殖問題(圈起來的豹子、羊駝很難繁殖)、兇險的性情(河馬、斑馬、熊等不適合)、容易受驚的傾向(瞪羚關在圍欄里不是被嚇死就是在圍欄上撞死)、群居結構(馬、羊、狗等野生種群里就存在等級制度,因而人可以較容易的佔據首領的位置)。所以,美洲、澳洲的原住民缺乏可用於馴化的大型牲畜,少了發展農業的一大助力,同時也使他們在病菌進化上處於極大的劣勢。

在農作物的傳播便利程度上,由於歐亞大陸是東西向傳播,大致處於同樣的溫度帶上,因而各種作物的傳播速度要快的多,而美洲和非洲是跨緯度的傳播,要克服不同類型氣候帶的影響,要困難的多。農作物從西南亞向西傳入歐洲和埃及,向東傳入印度河谷和東亞,平均速度為每年約0.7英里,而沿南北軸線的傳播速度則是每年不到0.5英里,玉米和豆類的傳播速度每年不到0.3英里。

書中還有很多精彩的內容和詳細的論證,有興趣的話去看看這本540多頁的書吧,這裡一說交流的重要性。歷史上交流越充分的地區,越可能獲得更快的發展速度,各民族相互借鑒本是常態,互相學習才能共同進步,一定要分出高下,借一時一地的優勢大搞歧視是不對的。季羨林先生晚年最重要的一部研究是《糖史》,看起來稀鬆平常的糖,其實是無數的文化交流相互影響的結果。據記載,中國在唐代曾派人前往印度學習製糖技術,之後,中國人在印度紅糖製造技術的基礎上消化吸收、改進創新,在明代發明了紅糖脫色技術,製造出了白糖,而後白糖製造技術又傳回印度。而古代人們的旅行能力和交流能力,並不像現代人想像的那麼差,病菌的交流、傳播能力就更強。中國的政治制度上在秦之後,曾經遠遠領先世界一千多年,在病菌的交流方面也不落後。因此,中國人雖然在明代以後逐漸落後,但在與西方的接觸過程中,因有統一政權的存在,比印度被殖民300年還是要略強一點,與美洲原住民相比,也未被天花等病毒大規模消滅。美國人寫的歷史書,拚命把北美印地安人原住民的數量往少了說(有人甚至說不足一千萬,與南美的幾千萬相比,真好意思說出口嗎?),還想掩蓋他們故意把天花病人用過的毯子送給印第安人的罪行,用心是極其惡毒的。

謹記:誰控制了過去,誰就控制了未來;誰控制了現在,誰就控制了過去。喬治·奧維爾說:我寫1984是為了警示世人,不是TMD操作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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