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

甫一張口，便無可避免地吐出一團團厚重的白氣。

這年的冬天，感覺比以往淒冷。

「擁有永世的生命，是什麼樣的滋味呢？」

在少女淡金色的髮絲下，灰色眼眸正流露著不似她年齡般，早熟的疲憊。

她並不想觸及他的傷口。

她僅是想知道。想了解他，一種近乎奢求的渴望。

就算是會被拒絕。

背對少女的白色身影不語。朔風將他銀色的馬尾吹動了起來，拂過青年看似落寞的臉龐。

──他能說些什麼呢？

他回過頭，笑了。冬日湖面般的藍眸彎若一道彩虹。

但那微笑卻哀傷得令少女心痛。

──因為，這答案連他也不明瞭。




那是── Ax 還未創建之前的過往。






十年了。


十年前，她曾這麼問過他。

十年後，他仍深陷於問題之中。


無法解脫。






她偶爾會回想起她那愚蠢的問題。

特別是在這飄雪的蒼穹底下。


戰間歇緩之時，教廷──尤其是國務院特務分室的 Ax ，度過了一段短暫卻頗為溫暖的聖誕。

那是他們私底下稱不上正式的慶祝。


「唔……我有個要求，不知道能不能答應我？」

「就當作給我的聖誕禮物？」

他躊躇了一會兒，才敢對眼前這位美艷但嚴厲的長官開口。

「什麼樣的要求？」她問。

「──等下次戰事爆發時再對妳說吧。」

他卻如此答道。






然後，過了許久──




戰爭終於結束了。

從「大災難」發生迄今，戰事斷斷續續地，已歷經了漫長的歲月。


終於。


無論是教廷，亦或是騎士團，雙方皆受到重創。

騎士團的首領──也就是所謂的世界公敵，雖是重傷未死，但目前是無法再對教廷產生任何威脅。另外，他的部下由於戰事的緣故，四散各地，其中還有某些基層成員逃離不及，被異端審問局所囚禁。騎士團內部正處於潰散的狀態，他們所掌握的失落科技也被帝國軍給全數收取。

原先在三方勢力中，帝國軍可謂把持著最絕對的優勢，不過在基輔侯爵與孟斐斯伯爵等人的協調之下，帝國軍停止了對短生種的大屠殺。他們將西擴得到的佔領地收歸自有，將之納為真人類帝國的版圖；版圖中的人類即使無法得到帝國的一官半職，也至少擁有最基本的平民身分地位。

他們並答應短生種，使其統領最後僅有的自由王國‧阿爾比恩，原來的年輕女王也再次復位；教廷權力的中心更隨之移至王國首都──對人類而言，這是唯一令人欣慰的事吧。

另外帝國也認知到，薔薇十字騎士團才是他們最大的假想敵，而非屬於短生種的教廷。他們與教廷簽署了停戰協約，期效長達千年之久。


人類社會遭到慘烈的敗北。

不過，在帝國繼承前女皇‧芙樂蒂卡的遺志，逐漸改變其作風與理念的情形之下，目前已算是雙方最理想的和平狀態。




不論如何，這一切都結束了。






望了望灰白陰鬱的天空，卡特琳娜輕輕嘆了口氣。

她討厭這樣的天空。

灰色的雙眸卸下了銳利，顯露出許久未見的深深疲憊。就如那年飄著白雪的冬天。

婉拒了托雷士的隨行保護，她獨自一人的來到此處。


她帶著素白的玫瑰花束，走入羅馬的地下墓室。

穿著高跟鞋的雙足輕緩地步下台階，深怕會吵到什麼人似的謹慎。

不知覺地，她的思緒陷入了記憶的流沙。




『把這些黑色藥水拿去燒掉吧。我想以後是用不著了。』

她看著他手中裝著黑色溶劑的透明容器，蹙起了線條姣好的眉毛，對他的話語感到疑惑。

『那不是莉莉絲的……？』

他露出了微笑。如同以往純淨卻寂寥的微笑。這使得她的心又是一陣抽痛。

『事成…戰爭結束之後，我……』

『……讓我睡個好覺吧？』


一個單純到極點，猶如孩童般稚氣的要求。


她恍然大悟，驚覺自己最無可原諒的魯鈍。

直至今日，卡特琳娜才了解當初他要的是什麼。

一種對永生枷鎖的掙脫。

而對她這一向果斷的鐵女子而言──

她第一次感到猶豫了。




最後，她順應了他的願望。

毫不後悔地。

那是上司給予屬下不變的承諾。

也是遲來的聖誕禮物。




『我衷心地願你幸福。』

『──如果那是你所希望的。』




可她哭了。

她知道在這之後，他再也不會醒來。

陷入，永恆的睡眠之中。

她為何要哭呢？她應該要替他喜悅的啊。因為永世的生命，太過沉重。沉睡，即是唯一的解脫。

卡特琳娜一世精明。唯獨這件事，她不知道。


不知道。






女子的跟前立有兩根十字架，墓室唯一的光源正好由上傾洩而下，軟化了幽暗的空間。

她溫柔地將玫瑰放置在尚未枯萎殆盡的百合旁邊──那應是艾絲緹先前祭拜所留下的吧。

純白的十字配上潔白的花朵，樸素而又美麗。

靜默的禱告後，她轉而面向其中一個掛著金色十字項鍊的墓碑。

凝視著。




總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裡。

總有一天，她會逐漸老去。

總有一天，她會再遇見另一位重要的伴侶。

縱使那人有著高雅的銀髮、冬日湖面般澄澈的雙眼──

那也不會是他。




在她記憶之海深處，無法抹滅的他。




「願你幸福。」

「──如果……那是你希望的話。」

有力卻嫵媚的聲線哽咽了。






然後，她破涕為笑。

恍若諒解對方似地，擠出了苦笑。






「──祝你有個好夢。」




　　　　　　　　　　　──The End.──




＊ 後記

星期六的夜晚看了火盃的考驗。
然而，回到家，打開了 Note Book 的電源，想傾吐的不是電影的觀後感，而是對 Trinity Blood 這故事無法轉圜的遺憾。


Trinity Blood 自始至終都是個悲劇。


或許作者原先會給予它一個完滿的結局……
但此時的他，是無法賦予了。


個人覺得，吉田直先生的逝世比這樣近乎悲劇的故事還要哀傷。
因為我盼不到一個他所創造的完整世界。


我不想見到這樣淒美的缺憾。我要補足它。
我想將此時的悲劇再昇華。
──於是，就誕生了這篇文章。


( 而我也沒想到，許久未寫同人的我，可以順利地生出這篇作品來。多虧了 Trinity Blood ˇ這真是一篇值得紀念的同人文。(笑) )


花了六個多小時熬夜，一口氣打成了這篇同人。
中間我不敢斷。
怕一斷了，就無法忠實表達出我想說的話語。
我所妄想的未來。


各位或許會對我所設想的三方勢力的發展有所不滿──
但對我來說，這已經是我腦袋唯一可以想出最合理、也最理想的一種情況。
──因此，請原諒我吧。Orz
( 也請順便忽略文中不合理的地方。(汗笑)(炸) )


另外，由於個人的私心與能力有限的緣故，我只能掰出亞伯「一個人」的結局。(汗笑)(毆)
文中雖有對卡特琳娜不少的內心描寫──
不過實際上我想交待的卻是亞伯，而她是我藉以陪襯出亞伯的旁觀者罷了。( 卡特琳娜，抱歉了……bbb )


但是，我寫她也是寫得頗愉快的。(笑)
我想，在她強勢的外表下，應該埋藏著一顆脆弱的心吧。
一顆只屬於女人，纖細的心。
──否則，她剃刀色的眼眸怎麼會時而閃過一絲憂傷呢？
她充滿智慧，身負重要職責，但她又何嘗不想做個平凡的女子……甚至是談談最單純不過的戀愛呢？
她事業有成。
可是，唯有感情，是她無法一手成就的。


唉唉，這樣看來，幾乎 Trinity Blood 的每個角色都很悲啊。|||Orz
這故事真是悲到炸裂。(爆)
(無力倒)


總之，還望大家能夠笑納。
若能給我一些讀後感那就更棒了。(淡笑)
( 啊，這好像可以當作聖誕賀文耶──如果有人會喜歡這樣悲傷的禮物的話……(汗笑) )
最後，感謝願意抱著耐心，從頭看到這裡的你ˇ


註：Aeternus Noctu 為拉丁文(毆)，等同於英文的 Eternal Night。
　　這個我有去查過線上拉丁文字典的，應該是沒錯啦……˙˙aaa
　　至於為什麼要用拉丁文當標題哩……
　　因為這樣比較有美感啊ˇ(踹飛)
　　再加上梵蒂岡的官方語言是拉丁文(的樣子)嘛ˇXD (眾毆至火星去)


2005.12.4　凌晨七時左右　初稿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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