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曾發表於 《人物》2010年09期 作者:朱巖,瑪麗娜·沙金納;尼古拉·帕斯欣

南斯拉夫領導人鐵託的身份問題,就像20世紀那些具備多種歷史角色的人物們一樣,真實身份一向被神話和傳奇情節嚴密地籠罩着,以往有意爲之的宣傳多之又多,經常是藏頭露尾的片斷形成的雜燴,其實不外是有意放出的煙霧。起初有人說,他是莫斯科派來的心腹密探,是一名祖籍貝爾格萊德的蘇聯軍人,真名叫列別傑夫。後來又有人造謠說,鐵託是的一個祕密國際組織。更有甚者,有人說“鐵託”是一個女人的化名。在南斯拉夫共產黨開始革命活動之初,沒有多少人認識鐵託,甚至根本就沒聽說過他。約瑟普•布羅茲•鐵託傳記中的“白斑”令人深思:他難道是個由他人改頭換面並易名冒充的人物嗎?

化名爲“瓦爾特”的蘇聯間諜:鐵託是個被冒名頂替的人物嗎?

在不久前發表的前南斯拉夫領袖的私人醫生亞歷山大•馬圖諾維奇的回憶錄中,得出了結論:在其大名之下隱藏着另一個鐵託,一個老練的、化名爲“瓦爾特”的蘇聯間諜。相似性質的疑團已浮出水面並早已有之,這就是甚至就連鐵託的生辰日期也要弄得模棱兩可,在貝爾格萊德保存的歷史文獻中,有關其生日的版本竟有10個之多。而人所共知的5月25日,這纔是官方的領袖誕辰紀念日,而到現在爲止就巴爾幹地區來說,不論哪個人的生辰紀念日看來都是假造的。即使是當時弄清楚鐵託實際上出生於5月7日,而不是5月25日,但一經官方確定就再也不會改過來。實際上也是這麼回事,老百姓習慣這麼過了嘛!

1935年,鐵託正在莫斯科共產國際辦的學校裏擔任教員,他在自己履歷簿上出生年份欄中填寫的是1893年。然而當他1945年回國執政之後,在相當長時間裏一直斷言自己的出生年份是1892年。很難想象,當時竟然有如此膽大包天的人敢向蘇聯內務部人民委員會提供自身的僞造資料,但不僅如此,在履歷簿的末尾,鐵託還簽字保證:其中所提供的個人資料準確無誤。

1991年,蘇共向南斯拉夫歷史學家公佈了部分共產國際祕密檔案,這意味着上文提到的那份履歷簿也隨之面世。文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貝爾格萊德的著名政論家別洛•西米奇,以及與南斯拉夫官方領袖傳記內容大相徑庭的其它有趣的描述。比方說,約瑟普•布羅茲父親的名字在這裏寫作德國式的“弗朗茨”,而比這晚些時候南斯拉夫的這位領袖卻十分肯定地說其父親名叫“弗朗尼奧”,而這是地道的克羅地亞人名字而非德國人名字。而就在同一份履歷簿中,“軍銜”這一欄填的是“步兵軍士”,而且是用另一種筆跡填寫的。

貝爾格萊德的歷史學家們長期以來探討這樣一個問題:在成爲南共聯盟領袖之前,鐵託走過的是一條什麼樣的歷程?他在黨內的業績可分爲哪幾個階段?然而當上世紀90年代初打開這部共產國際檔案時,給他們的答案卻是意外的,讓他們頓時如墜九里霧中。

化名爲“瓦爾特”的蘇聯間諜:鐵託是個被冒名頂替的人物嗎?

他是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人的窮孩子嗎?

在官方正式的傳記中,稱鐵託是於1892年出生在一個多子女的、由克羅地亞人和斯洛文尼亞人結合的貧困家庭裏,出生地是個克羅地亞人的小村子名叫庫姆羅瓦茨。1913年他應徵加入了奧匈帝國的軍隊。1915年在加利奇地區的戰鬥中負傷被俄軍俘獲。他從戰俘營中逃出後,輾轉奔波抵達彼得堡,在那裏他參加了二月革命並投入到布爾什維克方面。隨後因參與布爾什維克宣傳活動被捕並被流放到西伯利亞,又從那裏逃走。

1920年,鐵託成功地返回了祖國,此時它的國名是塞爾維亞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王國。在1928年,他因在王國內參加政治活動被判處5年徒刑,這5年他在監獄裏是“一日不缺,從頭到尾”熬過的。他是1934年出獄潛回南斯拉夫薩格勒布市後改叫“鐵託”的,當時任某省省委委員。當南共中央總部尚在維也納和巴黎時,鐵託不顧黨的總書記戈爾基奇反對,力主將總部遷回國內並得到黨的多數領導人同意,建立了自己的威信。當年年底鐵託成爲政治局委員,1936年任中央組織書記,1937年年底正式擔任總書記。

其實在1935年,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就已忙着爲各國的黨物色領導幹部人選並直接指揮他們的行動。恰好就在他回國之前的一年半這段期間裏,鐵託與專門負責國外支部工作的共產國際祕書處有了密切的工作聯繫並頗得信任,成爲首選。據某些資料證實,鐵託曾於1938年被重新召回到莫斯科,並且正像一些歷史學家斷言的那樣,他此行是爲了完成在蘇聯諜報學校的學業。而在官方正式的傳記裏,鐵託1938年的這段歷史根本不存在。

在二戰年代,鐵託成功地創建並領導了南斯拉夫的反法西斯遊擊軍,並發展到有30萬人之衆,這在整個歐洲都是首屈一指的。他不但成功地戰勝了德國法西斯軍隊,還廓清了國內作爲法西斯附庸的民族主義勢力,其主要代表就是他本人故鄉的克羅地亞民族分裂主義者。然而現今原南境內許多歷史學家別有用心地斷言,說什麼有過成千上萬的 “鐵託大軍”這種說法,不過是宣傳造就的神話,是蘇聯廣播電臺“自由南斯拉夫”爲其推波助瀾製造出來的,實際上在1942-1944年間鐵託的隊伍充其量不過1000多人。然而事實是,至今仍健在的這些老戰士就有上萬人,完全可以駁斥這些讕言。

無論怎麼說,鐵託在上世紀40年代初已經成爲南斯拉夫的最高領袖,軍隊的總指揮,並在戰後又成爲終身總統。然而在今日已獨立的原南斯拉夫各國,他又飽受指摘。貝爾格萊德的政論家、歷史學家卡•斯列奇卡維奇寫道“儘管鐵託的傳記內容已全被仔細地加工美飾了多遍,但其中滿是‘白斑’,從他1915年4月負傷到他1920年返回薩格勒布這段時間裏尤其含糊不清。而鐵託生涯的第三個歷程——從他開始在共產國際工作到他升任南共主席,這段經歷也充滿疑團,還有他的軍功升遷以及個人私生活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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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南斯拉夫令人懷念

在過去那種嚴峻的時代背景下,鐵託領導下的南斯拉夫在1945-1980年間儼然是個黃金盛世。自1948年起,鐵託創造了新的意識形態路線即“鐵託主義”,並開始了反對霸權主義的鬥爭。

當年蘇共中央於3月27日、5月4日、5月19日和5月22日一連四次致信譴責南共的“離經叛道”行爲。鐵託後來回憶道:“對於一個共產黨員來說,當他所信仰的一切和他所信賴的一切都化爲泡影時,我感到十分痛心,特別是考慮到,我們在一場殘酷無情的浴血鬥爭中爲了自己併爲了我們曾經看作聖地的蘇聯做了能做到的一切之後,竟收到了那些盛氣凌人的信件。當然,那時我感到痛心,因爲我畢竟在蘇聯工作過多年。我們許多同志也在那裏呆過,他們找到我並問道‘怎麼辦好?’我對他們說:‘沒關係,現在才值得活着,才值得戰鬥,我們必須反對這種做法,我們必須堅持自己的立場。’我們有大多數人的支持,屈服的僅僅是個別人,是一些軟骨頭,像當時的人民軍參謀長之流。但當時確實是很艱難的。”

從南斯拉夫解放伊始,蘇聯政府就策劃從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活各方面向南斯拉夫滲透並加壓。1947年底,斯大林試圖全面控制南斯拉夫,他曾說過:“我只要動一下小指頭,南斯拉夫就不存在了。”1948年初,蘇共強加罪名說:“南斯拉夫共產黨已經在意識形態上墮落了”。再接到蘇共四信後,南共五大以公民投票方式做出決定,依靠最廣大羣衆的意志和力量堅決抵制。在國際外交方面也採取了一系列接近西方的政策,在不加入北約的前提下,與屬於北約的希臘土耳其兩國締結了軍事同盟。斯大林去世後,繼任蘇聯領導不得不率先緩和與南斯拉夫的關係,1955年6月,南斯拉夫與到訪的蘇聯代表團簽署了貝爾格萊德宣言,宣佈兩黨兩國關係正常化。

前南斯拉夫的人民可以自豪地強調,出席其領袖葬禮的世界各國的頭號人物,其數量之多是空前的且獨一無二的,當時前來的有126個國家的210個代表團,其中的元首級貴賓有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蘇共總書記勃列日涅夫等。現今原南斯拉夫的人民仍然會懷舊式地回想起坐擁別墅、手握高薪的生活,外加享受低息的國家消費貸款。特別是綽號叫“越野汽車”的原南斯拉夫的護照,它的主人們可以持它周遊世界。而現在的原南斯拉夫人如果未獲簽證的話,在原南境內彼此間想走動走動都不可能。

約瑟普•布羅茲受到過蘇聯內務部人民委員會的庇護,對任何人都不成祕密的就是,凡是在共產國際效力的人,蘇共的各級組織機構總是嚴密地保護他們。鐵託在與蘇聯祕密機構來往的通信集中,使用的化名是弗利德里赫•弗朗切維奇• 瓦爾特(又和上面那個“弗朗茨”有關),直到1947-1948年間同蘇聯交惡之前,他一直以這個化名同他們聯繫。鐵託總是定期地與黨內掌握同志間情報的部門交流,向其提供書面的評定意見,並提出有關他們活動情況的分析材料。大約有500名左右南斯拉夫共產黨人被先後逮捕並按政治程序判罪,在監獄裏或是在西伯利亞的勞改營中失蹤。

化名爲“瓦爾特”的蘇聯間諜:鐵託是個被冒名頂替的人物嗎?

再拿他這本共產國際時填寫的履歷簿中其它幾個欄目來看:“1917-1935年間參加過何種組織並在何地開展過工作”、“擔任過何種職務”、“調轉工作原因”等欄目內容均用大寫字母填就並且用的也是同一種筆跡,正像西米奇的做法一樣,西米奇在填表時也用大寫字母填道“朋友瓦爾特,南共黨員”,任何多餘的字沒有,歷史學家們得到的是奇怪的答案。難以置信的是,誰能夠僅僅是在上世紀30年代生活工作在蘇聯,卻能在數十年之後仍對蘇聯瞭如指掌?鐵託是化名爲“瓦爾特”的蘇聯間諜麼?不知道,沒人能下這個結論。不過顯然,鐵託本人至少是大半生生活在俄羅斯,甚至是出生在俄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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