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朱巖

在南斯拉夫共和國的締造者鐵托去世後，歷史學家們稱鐵托是“20世紀最後一位政治巨人”，但鐵托的身世卻一直是個謎團。數年前在貝爾格萊德出版了一部關於鐵托的書，試圖圍繞着鐵托爲自己大作一篇文章。作者是有着上校軍銜的亞歷山大馬圖諾維奇，作爲學者早已功成名就並且醫術高超，他搶救過來的病人不到一千也有數百之多。他曾多年在貝爾格萊德的一所軍隊醫學院中主持外科門診手術工作。

他在書中回憶了1975年春天的情景，當時鐵托整個地更換了所有監護其身體健康的醫務人員，並按照其戰友們的建議，任命了來自軍事醫學院的他這位心臟病專家作爲其私人醫生。

初次同這位83歲的元帥相處，使馬圖諾維奇大夫產生了一種感到壓抑的印象：他完全不是電視屏幕上經常看到的那種與其年齡不相稱的身體強健、精力充沛的形象，而是一個重病纏身、疲憊不堪的老人，表現爲情緒反常、易變，對醫務人員的建議難以接受並無端生疑。富有經驗的醫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摸透了自己病人的心理狀態，他在書中記述了其人非同一般的戀棧權力而又虛榮心過盛的心理特徵。正是這種自負心理使他“按照全體南斯拉夫人民的意志”成爲了終身總統。這種野心是如此無邊無際，以至於他根本不能滿足於人們對其日復一日的吹捧以及多得不計其數的勳章了。自童年時期起，自命不凡的鐵托就饒有興致地關注着如何利用御用文人、藝術家捲入宮廷政治，並試圖將自己的名字、形象作爲永久標誌保留在城市、街道和輪船上。除此之外，他的形象還以各種形式表現，有詩歌、青銅雕像、華貴油畫等。鐵托一生都自認爲是絕對正確的領袖且完美無缺，並且自始至終事無鉅細均由其個人決定。

“這個我們怎麼說呢？”

把鐵托的心理狀態特別是健康狀況研究明白之後，馬圖諾維奇又開始尋找其各方面的深藏不露的問題之答案，這些問題是：一個從前的小工匠並且心智一般的人物，是如何成爲未來的 “草根”總統，併成爲思想堅定的巴爾幹地區最強大國家的締造者、第三世界尊重的領袖的？一個來自克羅地亞窮鄉僻壤、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夥計，是如何從一個不大的、志同道合人士的小組起家，建立了一個巴爾幹地區威望最高的共產黨，並且使它在南斯拉夫最複雜歷史階段保持領先地位的？

“一起步就超乎衆羣並且終生都充滿傳奇事蹟的人可能只有這一個，他具有領袖的天賦根基和完美的儀表，加上非同尋常的才幹、深邃的對羣衆心理、羣衆運動的瞭解、見識。”馬圖諾維奇由此斷言，這位出生在有着7個孩子的貧農家庭的“社會主義沙皇”，連大學都沒進過，除去其“職業革命家”的頭銜之外，他還能精通的恐怕就只有鉗工手藝了。

戰後鐵托在國內建設事業的發展上贏得重大成就，這幫助他成功地抗擊了斯大林把南共控制於股掌之上的圖謀。而和莫斯科主子的口角又教會了鐵托去選擇一條獨特的道路。他實行了企業中的“工人自治”，在國際範圍內與埃及的納賽爾、印度的尼赫魯一起倡議締造了不結盟運動，爲自己在第三世界樹立了崇高的威望。

通過對與鐵托長夜暢談內容的分析，並將其與作爲自己病人的官方傳記各個階段中的那個鐵托相對照，馬圖諾維奇有次得出了結論：總統把自己包裝成了另一個人。令人吃驚的是，鐵托對世界歷史和文化的瞭解是相當深刻的，他能準確無誤地引用歌德、席勒、普希金、萊蒙托夫、莎士比亞和拜倫著作的原文。從這方面說，這個克羅地亞農家之子只有小學畢業文化，且只有兩年文化基礎。難道他的所有知識都是在到了莫斯科之後，纔在共產國際的學校裏學到的嗎？他的有關古希臘哲學、文化的評論，對歷史事件和人物的評價等等，其中有些是外界罕知的，卻極具重要價值，只這一點就足以證明，確實像馬圖諾維奇斷言的，鐵托在青年時代肯定以某種方式接受過大學教育。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些時候鐵托也會陷入窘境，那就是當話題涉及塞爾維亞和克羅地亞歷史上的著名事件或有關民族文化的問題時。鐵托生來就具有語言的天賦，正像人們所知的，他掌握十種外語，其中還有十分罕見的語言，如吉爾吉斯語。然而到他死時爲止，他講起其母語即塞爾維亞語、克羅地亞語時也會出錯。偶然有一回眼見他露怯，他無意中竟這樣問對話人：“這個我們怎麼說呢？”到他去世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無論是說塞爾維亞語還是說克羅地亞語，他的口語中都已明顯地出現含混不清的音調而失去了個性，甚至又像是德語或波蘭語。

首先得出的結論是，鐵托巧妙地隱藏了自己主要的和多方面的教育背景，馬圖諾維奇於是馬上又得出了另一個結論：鐵托是在一個貴族家庭裏完成了自我教育及相應修煉。因此他具有極佳的舉止風度，並能淋漓盡致地發揮自己的聰明才幹。他能高超地把握自己，懂得着衣打扮，還是鑑賞古典音樂的行家；瞭解珠寶玉石的品種價格，還善於品嚐名酒、雪茄；喜歡乘快艇遊覽並熟知帝王式的休閒方式。鐵托曾滿懷深情地用溫存的語言回憶自己的母親，他在自己故事中描寫的這位母親形像非凡，簡直不像是那個真實的克羅地亞農婦。

晚些時候馬圖諾維奇得知，鐵托在戰後曾花費數日時間回到故鄉庫姆羅瓦茨村探望。這事就連他的許多近親都根本不知，他們彼此間互相這麼說“不，那不是我們的老家。”而就在此行之後，鐵托便開始迴避起故鄉的一切事物了，這事已有許多人爲此作證，包括目擊者以及其少年時期的所有熟人。

別洛西米奇是第一個讀過鐵托那份留在共產國際的個人身份檔案材料的人，他接着又用筆補充了一些離奇的細節：這個克羅地亞農家出身的孩子曾是個氣度非凡的鋼琴師，還是一位技術嫺熟的馬術師，他平時總是戴着絲絹手套，自1938年起他左手手指上就總點綴着一枚鑽石戒指。而在那個年代，整個南共登記在冊的不到兩千人的黨員中，還沒有多少經濟上比較富裕的人呢。

權威人物，原南斯拉夫政治家蘭科維奇(後來被鐵托清洗掉)的辦公廳主任米盧金舒克維奇曾對馬圖諾維奇談過這段歷史：有次他去見蘭科維奇時，蘭科維奇的友人柳波德拉克朱利奇一頭闖進來，興奮地不在意地大嚷：“列卡，我相信鐵托不是那種人，他不會僞裝自己。”然而蘭科維奇剛剛對他的話點完頭，就又對舒克維奇擺了些事，然後他們全都默不作聲了，好像朱利奇剛纔說的話根本不在行似的。他的回答是“關於這點我們以後再談吧”。鐵托的另一個戰友羅多留波喬拉科維奇解釋過這段歷史後，對馬圖諾維奇說“每人都有祕密，而就鐵托來說隱藏着的祕密最多又最大。對一切人尤其是對我們國家最重要的就是，最好永遠不公開這些祕密。”

黃金地堡

1979年曾按照克羅地亞建築師米爾科 基爾比奇的設計方案，爲鐵托建造了一處名爲“大世界”的豪華別墅，裏面設有規模宏大的圖書館以及存放貴重珍品的庫房。其中辦公室的四壁全由國內外藝術品裝飾起來，並且有65件珍品是從塞爾維亞博物館“借”來的。

珍品庫房坐落在別墅地下室裏，成爲了鐵托個人的倉庫。所存放物品經過查驗約有4500件左右，其中許多貴重物品價值不可估量。除了不計其數的鐵托的制服和勳章之外，這裏還存有各種各樣的、來自國內外的獎狀和證書。還有半百之多的鑲有銀框的外國政要的肖像，其它多數是來自世界上67個不結盟運動參加國的各國首腦贈送的珍貴禮物，其中有鑲着鑽石的尼泊爾武士的盾牌和來自埃及的純金斯芬克斯雕像，還有來自俄羅斯的15世紀的純金聖像。

大量的私人書籍是鐵托特別值得驕傲的物品，他經常向客人們展示其中最珍貴的一冊，這就是1867年在漢堡出版的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在他眼裏，這是本價值連城之物，此外還有他津津樂道的這幅最原始的葡萄牙人的海圖。

然而鐵托平生只到過一次“大世界”別墅，那是在1979年10月，當時他整個地瀏覽了一遍這些物品。他還預先就打算好，要在12月22日移居到此，這天正是南斯拉夫人民軍日，爲此他還準備了一把儀式上用的金鑰匙。但是還沒等他提出對此新居的完整意見時，他就因健康惡化前去斯洛文尼亞住院治療了，次年1980年春，他在盧布爾雅那撒手塵寰。

他在身後留下的困惑幾乎無人能解，他一生的“白斑”不可勝數：前蘇聯內務部人民委員會爲什麼當初那麼寬待他？他是怎樣成功地擺脫了培養他的那些人對他的控制的？爲甚麼他要在上世紀40年代末與莫斯科爭吵直至分手？。。。。。這一系列的疑問始終難解。

亞歷山大馬圖諾維奇在自己書中就主要問題首次做了令人震驚的答覆：原先的鐵托也即“瓦爾特”，在蘇俄期間就被內務部特種服務人員以冒名頂替的方式暗中改換成了另一個人，此人是個出身於富有的貴族之家的被俄羅斯化的德國人，在經過一系列精心包裝後，蘇聯人把他以“鐵托”之名派遣到了南斯拉夫，並且確定了他的領袖身份。他按照蘇聯人的佈置安排，但又擺脫了蘇聯的控制，給自己締造了一個統一的國家，並獨自掌握其政權數十年之久。這個外來的領袖一旦不在了，南斯拉夫也就不復存在。

鐵托原原本本的歷史也始終是個謎。是鐵托帶領南斯拉夫人民抵抗德國的入侵，並且最終取得勝利，將德國趕出南斯拉夫，實現了南斯拉夫的獨立。在鐵托領導下，南斯拉夫經濟工業快速發展，在二戰後很快成爲工業國家，打造了一個發達的社會主義國家。南斯拉夫人民過上了比從前更富足、比東歐鄰國更自由的生活。西方的文學和電影被允許傳入南斯拉夫，印刷精美的南斯拉夫旅遊海報掛滿了紐約和倫敦的旅行社櫥窗，每年有600多萬來自美國和西歐的遊客去探訪黑山的石林、喀斯特的溶洞、達爾馬提亞沿海風景秀麗的島嶼和保存完好的中世紀古城。反過來，每年也有超過200萬人次的普通南斯拉夫老百姓到意大利和西德這樣高度富裕的西方國家去自由旅行。

直到1991年，這一切都化成泡影，南斯拉夫解體並爆發了內戰，包括斯洛文尼亞戰爭（1991年）、克羅地亞戰爭（1991年–1995年）、波黑戰爭（1992年–1995年）、科索沃戰爭（1999年）、馬其頓內戰（2001年）。2018年4月份，波黑的人均工資淨收入爲839可兌換馬克，大約摺合人民幣2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