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陣、百慕大、野人躲在神農架……”讀到這句話時，相信你已經嗅到了濃濃的“神祕”氣息。沒錯，在不少“獵奇類”的書刊中，英國巨石陣遺址總是被冠以各種“世界未解之謎”的稱號。從外星人基地到魔法祭祀，人們喜歡把吸人眼球的概念附加到巨石陣身上，爲它披上超自然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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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許多有關巨石陣的謎團和故事只是過度包裝的結果。時至今日，考古學家已經把它們的建造年代、起源歷史瞭解得差不多了。

近期，瑞典哥德堡大學的研究者就在《美國科學院院刊》（PNAS）發表論文稱，類似英國巨石陣的巨石遺址其實遍佈歐洲各地，而且這種建築習俗很可能都是從法國起源，再沿海路傳播出去的。

英國巨石陣。圖片來源：Garethwiscombe | Wikimedia Commons

笑問石陣何處有？細數歐洲三萬座

說起史前時期高聳的巨石建築，大多數人熟知的好像只有英國南部著名的巨石陣遺址。但事實上，巨石陣可不是世間獨一份兒的大石頭，與它類似的巨石建築在歐洲還有很多。這些人工堆砌的石頭被認爲屬於一種“巨石文化”（Megaliths），它們在史前歐洲社會中絕對是“最潮流”的建築。

具體流行到什麼程度呢？說個數字你就明白了。考古學家曾把歐洲所有巨石遺址都扒拉了一遍，發現它們的數量超過了35000座，遍佈英、法、德、意等十幾個國家，而且這還是經過數千年風霜後留下的一小部分。假如你生活在史前時期，平時瞅見的巨石建築恐怕就像現代的報刊亭一樣多。

被稱爲“瑞典巨石陣”的亞裏王石墓紀念碑。圖片來源：Wikimalte | Wikimedia Commons

巨石建築的形制不盡相同，在每個地區、每個時代都有各自的特色。主要包括石墓、石棚、石廟，以及石頭圈這幾類，主要的功能是用作紀念性的標誌、遮風擋雨，或是舉辦各類儀式活動。像我們熟知的英國巨石陣，就屬於石頭圈這個類別，最初功能可能是紀念逝者。

作爲一種文化現象，巨石建築之所以會出現在歐洲不同的地方不外乎兩種可能：一種是歐洲各地的史前人類都獨自發明瞭這種建築類別，另一種是有某個起源中心，之後再傳播到別的地方。

第一種的可能性很小，因爲讓不同人羣內心想法如此默契並不現實，而且歐洲各地的巨石建築樣貌神似，不像是獨立發明出來的。更重要的是，同在一片大陸上，歐洲史前居民之間的交流聯繫相當緊密，傳播學習可能比獨立發明容易實現得多。

因此，考古學家推測，歐洲巨石文化應該有一個起源傳播中心。而問題也正出自這裏：好奇的我們想知道，最早想到折騰這些巨石的到底是哪撥人呢？數千年前，到底是誰引領了建築潮流？

倒騰巨石哪家強，法國可能是原創

在19世紀至20世紀初，考古學界曾有一種思潮，那就是把歐洲文化的發源地認定是中東或近東地區。在此背景薰陶下，歐洲巨石文化也被認爲是從近東地區（包括土耳其、以色列、埃及等地）傳播而來的。不過，這種看法缺少實證依據。

以色列海法地區確實有巨石建築遺址（如今已沉入海底），但它們很可能不是歐洲巨石文化的起源。

圖片來源：Hanay | WikipediaCommons

說起來，給巨石文化找起源地，有點像喫飯挑地兒。你看滿大街都是黃燜雞米飯的鋪子，不少還打着“正宗”、“老牌”、“第一家”的稱號。但是，我們不能靠字面意思或主觀猜想來判斷誰是真的第一家，誰是後來跟着學的，而是要靠時間上的證據。同理，要想找到歐洲巨石文化的發源地，關鍵得找到巨石最早開張出現的那個地方。

爲此，瑞典哥德堡大學的學者蒐集了2400餘個巨石建築的建造年代數據，並繪製成了下面這張圖。

圖片來源：參考文獻[1]

在這張歐洲地圖中，紅色區域遺址年代最老，橙色區域年代最近（見圖片底部比例尺，數字代表距今年份）。一目瞭然，年代最古老的巨石建築出現在法國西北部、法國科西嘉島、法國南部與西班牙加泰羅尼亞接壤處，以及意大利撒丁島，它們的建造年份集中在距今6800年~6000年前。

加泰羅尼亞地區的石棚遺址（圖片來源：參考文獻[1]）

這其中，法國西北部的遺蹟尤其值得關注。這裏的巨石建築不僅年代最老，而且還展現出了清晰的建築演變歷史。早在距今7000年前，法國西北就出現了一種“前巨石文化”（Premagaliths）。當時的人們已經會集結大量勞動力建造土質的巨型紀念建築，大多是爲了紀念逝者。考古學家認爲，這種前巨石文化其實就是巨石文化的雛形。前巨石文化建築的功能、意義，乃至動用大量勞動力的特點都與巨石建築一致，後來建築用料由土變成石頭，這才轉型爲巨石建築。

因爲這些前巨石文化以及演變過程只在法國西北部出現，所以瑞典學者結合年代數據推定：法國西北纔是歐洲巨石文化的起源地。

法國卡納克巨石林，當地傳說這些巨石是羅馬軍團中了魔法變成的。圖片來源：OliBac | flickr.com

巨石風俗傳播廣，多虧航海來幫忙

儘管考古學家找到了巨石文化的發源地，但是仍有一個問題困擾着我們。在史前時期，興建巨石建築的風俗是怎麼從法國傳遍歐洲的呢？

大家可能會覺得，波濤洶湧、喜怒無常的大海對於史前人類來說大概比陸地更難征服，所以陸上傳播要在當時比海路傳播更容易。但是我們回顧一下前文那幅地圖就會發現：大多數巨石遺址都分佈在沿海地區，甚至有些早期遺址本就坐落在四面環海的孤島之上，這可不像是陸路傳播的結果。

尤其是在北歐地區，挪威、瑞典等地與巨石文化的起源地有一海之隔。而走陸路的話就得取道俄羅斯，多繞幾千公里！也許是因爲海峽並不寬闊，史前人類划船往來兩岸並不困難？

大量的巨石建築都出現在沿海地區。攝影：Bettina Schulz Paulsson

以往的考古發現也可以證明，早在100萬年前，人類可能就已經在嘗試海上航行了。而在距今5000至3000年前的北歐地區，“船”是當地社會文化中出鏡率非常高的文化元素，可見其應用之廣。

看來，巨石文化的傳播應當是通過走海路實現的。像瑞典的巨石建築都是最先出現在沿海地區，而後再進入內陸，這也支持了海上傳播的理論。同時，這一現象也說明，當時的歐洲人可能已經具備了成熟的航海技術、造船設備，以及支撐這類活動的社會經濟基礎，史前人類可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落後。

即使在技術發達的近現代社會，人類對於巨石仍然有着一種特殊的執念。從史前英國巨石陣，到古埃及方尖碑、中國石牌坊，再到今天的華盛頓紀念碑，不管時代和技術怎麼變，人類總是希望用堅固的巨石向後代敘述自己的悲傷與驕傲，這一習俗已延續幾千年。

所以說，巨石陣並不是什麼詭異的世界未解之謎，也沒那麼多“神祕”氣息。它們只是史前人類鍾情的萬般事物之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