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敏中篇《寫生》刊載於2019年第2期《收穫》

責編導讀

命運偶然與文化宿命

——魯敏中篇小說《寫生》短評

文 | 葉開

人到中年的詩人丁旦的日常生活變得平淡而無趣,就像他們羣體中大多數人一樣,每年像候鳥一樣,往南方或北方飛幾次,參加若干場詩歌會,簽下到,發點言,拿了紅包往回走。但是,寫詩確實沒有什麼激情了。如果不是老朋友策劃的一場紫色主題的慈善拍賣會,硬要丁旦出一個“詩歌課”來參加,丁旦的人生不會碰上成功女性愛麗絲和青年畫家生葫蘆。

愛麗絲高價拍下了丁旦的四次“詩歌課”,課程就在愛麗絲的物流公司總部辦公室。愛麗絲並不關心詩歌,而是想找一個人來傾吐,最好是能最後寄託終身。作爲成功人士,她之前交的男友,對她的肉體的興趣並不超過她的金錢,而這具遭到愛麗絲自己嫌棄的偏胖肉體,卻被受命前來完成另一個慈善拍賣項目的女畫家、乾瘦的生葫蘆視若珍寶。她在丁旦的詩歌課之後,進入愛麗絲的辦公室,並最終進入了中年詩人丁旦的房間。這三個人交集在一起,最終因爲自殺早逝的天才詩人皮皮的詩歌,而提高了人生的節奏,擁有了一部分高亢的旋律。最終,成功女性愛麗絲,和熱愛研究裸體的女畫家生葫蘆,在中年詩人丁旦的身上各自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部分,然後各自離開。生葫蘆可能去了意大利,愛麗絲後來減肥了,但藉助生葫蘆的繪畫才華,在畫布上留下了一個豐滿的、充滿誘惑的肉體。這是一幅成功的人體畫,源於愛麗絲,超越愛麗絲,而成爲藝術品。丁旦,並沒有在這些事情中獲得什麼,他的人生繼續歸零,但是還要漂泊在生活中若干歲月。

《寫生》是魯敏觀察這個奇特社會的一個特殊文本。

近年來魯敏的寫作興趣更多地集中在特殊羣體上,而執着於發掘人與人之間特殊關係。對人與人之間的非正常關係,尤其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特殊關係,作爲小說家的魯敏有一種特殊的敏感。小說家觀察的不是正常關係,而是隱喻化關係。

在這樣一個社會中,人與人的關係網絡,比蜘蛛絲編織的網絡一樣複雜,但其中並沒有什麼值得一說的“蒼蠅”。只有偏離了軌道的這根蛛絲才引起了一絲顫動,然後,最終仍然會歸於“平靜”,彷彿是落網、引起震顫的蒼蠅,最終被看不見的蜘蛛吞食了。從社會穩定結構的角度來說,人們不願意偏離,害怕偏離,但是對於蒼蠅來說,偏離正是它的命運所在。而一名偏離軌道很久的詩人,人到中年,必將落入蛛網,又將消失於蛛網,並且,無法找到意義的結晶。而對於小說家來說,她興致勃勃觀察的,恰恰是“偏離”本身,而不是終極意義。

我對這樣的寫作,還有些興趣。因爲這種細膩的筆觸,進入了人的靈魂深處。雖然靈魂可能空白,無物,不一定能探察到什麼礦藏,但是探索的過程,就形成了小說的意義。通常來說,沒有偏離,沒有對正常道德的反思,會缺乏獨特的小說氣味。

魯敏的小說,散發着獨特的小說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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