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哈薩克斯坦參議院議長託卡耶夫宣誓暫時就任哈薩克斯坦總統一職，直到2020年總統大選。

哈薩克斯坦總統權力交接速度之快，甚至比昨天的總統辭職更突然。

3月19日，被稱爲“政壇常青樹”的哈薩克斯坦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突然宣佈辭去總統職務。納扎爾巴耶夫表示，辭去總統職務後，他將繼續擔任哈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執政黨“祖國之光”人民民主黨主席和憲法委員會成員。

哈薩克斯坦儘管只有1800萬人口，但按領土面積算卻是世界第九大國家，它緊挨俄羅斯和中國，又擁有豐富的石油資源，戰略和經濟地位都非常重要。納扎爾巴耶夫作爲中亞“政治強人”，他的突然辭職令世界輿論震驚不已。

現年78歲高齡的納扎爾巴耶夫是唯一一個從蘇聯解體至今，仍在任且任職時間最長的獨聯體國家元首。納扎爾巴耶夫生於1940年7月6日，1990年4月出任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總統，自1991年12月哈薩克斯坦獨立後，他一直擔任該國總統。直到昨天宣佈辭職，他已經執掌哈國29年。

成就：於鉅變中穩住陣腳，留三份外交遺產

囿於蘇聯體制，作爲超級大國的一個加盟共和國，哈薩克斯坦僅具備國家行爲體的部分功能。這就導致從蘇聯解體伊始，哈薩克斯坦面臨着很大的爛攤子。

例如國內民族衆多，多達130多個；國庫空虛，物資儲備僅能維持4個月；歷史上缺乏國家體系的傳承，沒有統一的理念和思路；工農業生產全面萎縮，經濟停滯。曾任美國卡特政府國家安全顧問的戰略學家布熱津斯基甚至預言，哈薩克斯坦很可能由於“種族不穩定”而解體。

面對如此困境，納扎爾巴耶夫利用哈境內最大的蘇聯遺產——上千枚核彈頭和西方國家做成了一筆交易，不但提升了國際地位，而且獲得了急需的大筆資金用來穩定局勢。在這一過程中又吸引了西方投資者參與哈境內國企私有化進程，雖然也不乏有“賤賣”的指責聲音，但是比起同期的俄羅斯與烏克蘭來說，場面溫和得多，國庫因此獲益，生產也得到了恢復。

2018年，哈薩克斯坦國家石油天然氣公司公開IPO方案，計劃通過出售20%至25%的股份籌資至多65億美元。

據哈薩克斯坦國家統計署2018年2月公佈的數據，2017年，哈薩克斯坦GDP總量達1581.42億美元，同比增長15.1%，約爲中亞及高加索地區其他國家的GDP總和。其人均GDP爲8769美元，同比增長13.8%。

美國波士頓諮詢公司（BCG）公佈的《2018經濟可持續發展評估》報告稱，在全球152個國家和地區的福祉排名中，哈薩克斯坦以57.7分位居第57位。

哈薩克斯坦首都市中心附近的居民區

世界銀行2018年4月發佈報告稱，憑藉2001年—2016年平均6.8%的GDP增長率，哈薩克斯坦在降低貧困人口和打造中產階級方面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成績。哈薩克斯坦的貧困率從2006年的55%降低到了2015年的20%，而中產階級的比例則從10%上升到了25%。

有人甚至盤點了一下納扎爾巴耶夫留給哈薩克斯坦的三份外交遺產：歐亞同盟、上海合作組織和“一帶一路”。

這三份外交遺產從商品關稅、防務安全、經濟增長三個方面，爲哈薩克斯坦國內經濟結構改革、經濟增長、社會穩定創造了可靠的外部環境。

問題：爲何突然宣佈辭職？

納扎爾巴耶夫的辭職毫無徵兆。在辭職前一天，他還出席了在首都阿斯塔納舉行的新清真寺奠基儀式。三個星期以前，他曾簽署命令解散政府，並任命新一屆政府總理。這些都不像是要辭職的前奏。

辭職的確很突然，但並非偶然，其實是有跡可循的。

自今年年初開始，哈薩克斯坦的政壇大動作頻頻。2月初，納扎爾巴耶夫曾詢問憲法委員會，憲法中是否有關於總統提前終止權力的相關條例，而委員會做出了肯定答覆。隨後他又簽署總統令，宣佈重新組建政府，並對內閣部委機構設置進行了大量改革。“德國之聲”稱，從2010年開始，納扎爾巴耶夫開始改革，試圖將哈薩克斯坦變成多黨制國家。

其實，2017年在納扎爾巴耶夫的主導下，哈薩克斯坦開始實施旨在弱化總統權力的憲法改革。有專家認爲，將總統的部分權力讓渡給議會和政府，爲後納扎爾巴耶夫時代，新總統不再享有首任總統擁有的各種特權奠定了基礎。

2018年7月，哈《安全會議法》生效，授予首任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終生主席地位。該特殊地位從法律上確保了納扎爾巴耶夫即使不再擔任總統，仍能以安全委員會主席身份主導涉及國家安全的重大事項。

納扎爾巴耶夫表示，辭去總統職務後，他將繼續擔任哈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祖國之光”人民民主黨主席和憲法委員會成員。“我將繼續和你們在一起。國家和人民關心的問題就是我關注的問題。”這種操作，與李光耀在新加坡的做法如出一轍。這是納扎爾巴耶夫謹慎政治改革的表現。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亞所所長丁曉星說，納扎爾巴耶夫其實近年來一直在考慮辭職的問題，他曾經透露過自己很欣賞新加坡的模式，李光耀曾在20世紀90年代辭去總理職務，但是留任內閣資政。

俄政治研究所專家貝奇科夫表示，納扎爾巴耶夫現在辭去總統是最好的時刻，目前哈薩克斯坦已成中亞各國的領導者，這將讓他在國家歷史上留下印記，並記住他是一位傑出的政治家。

前瞻：如何平衡中俄美？

對於哈薩克斯坦外交格局來說，與俄羅斯、中國、美國的大國關係無疑是基本盤。這麼多年來，納扎爾巴耶夫的平衡戰略做得很好，不管誰繼任，都會延續納扎爾巴耶夫奉行多元平衡的外交政策。可以預料的是，後納扎爾巴耶夫時代的哈薩克斯坦的外交基本盤總體不會變。

《華盛頓郵報》稱，蘇聯解體後，哈薩克斯坦繼承了世界最大核武庫之一，但是納扎爾巴耶夫在掌權後沒幾年就交出該國擁有的核武器。對於忌憚蘇聯核武的美國而言，納扎爾巴耶夫的舉動無疑是友善表現，哈薩克斯坦與美國的關係自然取得長足進展。可以說，納扎爾巴耶夫能夠成功吸引上百億外資發展經濟，與美國關係的改善密不可分。只要哈薩克斯坦的防務戰略不發生根本變化，與美關係也不會改變。

俄新社報道稱，俄總統普京19日與宣佈辭職的納扎爾巴耶夫進行了電話討論，可以看出哈薩克斯坦與俄羅斯的關係不同一般。兩國同爲歐亞經濟聯盟成員國和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在地區經貿和安全合作上有共同利益，穩定可靠的雙邊關係是期待快速發展的俄哈兩國的共同需要。

英國《衛報》稱，納扎爾巴耶夫奉行對華友好政策，曾多次訪問中國。哈薩克斯坦也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首倡之地”和關鍵節點。有媒體評論認爲，精通漢語並曾在中國留學、工作多年的託卡耶夫接任就很能說明中哈關係的親近，他擔任新總統對促進哈中關係發展將發揮積極作用。

不論是從地緣政治還是從經濟發展需要的角度看，哈薩克斯坦與俄羅斯、中國和美國的大國關係未來仍將保持多元平衡狀態，這是符合哈薩克斯坦需要的。

一言以蔽之，納扎爾巴耶夫毫無預告的突然辭職和託卡耶夫的快速就職，令外界非常驚訝，但這種“閃辭閃任”都不是倉促決定，而是一場早就安排好的謹慎的政治改革。

撰文 / 李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