ＣＨ１１

 

　　那個時候一鬆並沒有過問，關於機器人十四松早晨的反常。一鬆感到非常後悔，若出門前停下腳步多詢問他幾句話，現在的他也許正安靜地睡在自己身旁。

 

　　聽說人類在自我了斷前會做出與平時相比異常的行為。有人會開始大掃除，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歸位或者裝箱；有人會開始行善，進行捐款或者當志工之類的行為；有人會開始嶄露出平日旁人難以見到的笑容，給周遭的人彷彿一種雨過天晴的氛圍。

　　

　　身為機器人的十四松，是否也能夠以人類做為比喻呢？

 

「十四松啊，看來你一定也曉得了吧ダス，關於這一切。」大褲衩博士開口了，周圍的空氣瞬間從凝結成了流動的狀態。

 

「嗯，一鬆哥哥全部都告訴我了。」人類十四松正襟危坐，也許接下來的發展內心已有準備，也許自己接受的了事實，但身旁的人不一定能夠全盤接受。

 

「我決定不再隱瞞了，無論是為了哪個十四松都好。所以請告訴我真相吧，你知道些什麼的對吧，博士。」

 

　　一鬆堅定的眼神彷彿告訴著博士，自己已有心理準備面對命運。

 

「這樣啊，那你們跟著我來吧ダス。」博士離席，並用目光示意著兩人。

 

　　兩人跟在博士身後前進，博士以不疾不徐的適中速度帶領兩人走向實驗室深處的房間。這個巨大的實驗室內部充滿著博士不少的心血，也許有些發明的功用另人摸不著頭緒，也許有些發明是間接導致麻煩開端的元兇，但其中或多或少都參雜了這個實驗室本身的靈魂。

 

　　機器人十四松，他始終是大褲衩博士的得意作品之一。

 

「他就在這裡ダス。」博士將門把轉動，門扇被開啟的聲音響徹了因挑高設計而產生空曠感的實驗室。

 

　　除了擺在最中央被月光照耀的玻璃櫃之外，這似乎是個什麼也沒有的空房間。

 

　　博士並沒有開燈，維持房間半暗的狀態。一鬆一進門便聞到了像是房屋裝修剛完成般的木頭味，不曉得這個房間是否為博士特別為了機器人十四松而裝潢的。於是他轉頭望了博士，博士點了頭示意他往房間中央前進。

 

　　長方形的玻璃櫃以橫放的方式擺著，隨著窗外微弱月光照射之下產生了反光，但一鬆還是能夠明確地看出玻璃櫃中所躺著的熟悉面孔。

 

「我還以為你只是在跟我鬧脾氣而已。」一鬆站在玻璃櫃的側邊，伸出手觸碰著玻璃，完全不介意玻璃沾上了自己的指紋。

 

　　他看著平躺著身軀的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比起啟動時更像是個機器人。一鬆以為機器人十四松頂多是回到博士家生活罷了，並沒有想到他會以如此冰冷的方式與他再次相見。然而一鬆瞭解，這是機器人十四松自己選擇長眠的。所以對雙方而言都會更加痛苦。

 

「一鬆啊，我希望你可以尊重他的選擇ダス。雖然他並沒有將詳情告訴我，不過會做出這個選擇想必也是有原因的ダス。」博士走向低著頭深望著機器人十四松的一鬆，並拍了他一把肩。然後一鬆抬起了頭。

 

「嗯，我尊重他。」語畢，一鬆瞥了下遲遲站在門口不進來的人類十四松。

 

　　人類十四松滿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望著幾公尺處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正在被一鬆關注著，且一鬆正為此而感到難過，人類十四松不曉得該從哪開始安慰。

 

「一鬆哥哥，假如機器人我是按照我的思想所製造出來的機器人，那麼他現在應該正在思考著該如何讓一鬆哥哥停止悲傷哦。」

 

　　一鬆恍神了幾秒鐘，這幾秒鐘對於他而言像是整個宇宙沉默了一世紀一般。他將放置在玻璃櫃上的手抽離，輕揉了下微發紅的鼻尖。

 

　　他知道活生生的人類十四松就陪伴在自己的身旁。也許因相隔兩地而無法天天見對方，也許因過去的經歷內心或多或少有著芥蒂，但無論是自己或是躺在玻璃櫃中的他、抑或是站在門口的他，沒有一個人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原地。大家都希望能夠往更好的結局邁進。

 

　　更重要的是他們彼此相愛。相愛的人之間沒有多少時間能夠浪費。

 

「嗯，我知道。」將目光放置在他身上的最後一眼，一鬆內心的時鐘不再停滯。

 

 

 

　　從實驗室離開的兩人，一路上維持著能與深夜互相媲美的沉默。他們內心都曉得需要給對方一段時間消化方纔經歷的一切。連沒有自我意識的機器人都會產生悲傷這種情緒了，何況是有血有肉的人類。

 

「吶，十四松。」一鬆從漫長的自我思考中清醒。

 

「怎麼了，一鬆哥哥？」

 

「我們同居吧。」腳步逐漸停下，一鬆想為自己所描繪的他們的未來先開闢道路。

 

「誒！？」十四松發了愣，一時之間突然無法理解一鬆的話語。也許因為內心深處最盼望的想法被挖掘了出來，導致十四松甚至以為自己正在作夢，也許醒來見到的會是宿舍天花板的一片白。

 

「如果怕我家太遠不方便，我們可以在你訓練所的附近找房子租。」

 

「那一鬆哥哥的工作怎麼辦？」

 

「我搭電車通勤就好，畢竟上班的地方交通蠻方便的。」

 

　　十四松非常意外一鬆會提出這樣的建議，甚至有點半強迫性。他恨不得一口答應一鬆，然後明天就開始兩人的同居生活。十四松想像著兩人白天一同共進早餐，晚上睡前道晚安後互擁入睡的模樣。雖然過去六胞胎還住舊家時兩人就一同生活了，但現在的狀況又與過去有所差異。

 

　　同居便能夠獲得真正的幸福嗎？十四松沉默了好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