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冬
 
  首爾正式入冬之後,我過著每天手套圍巾長羽絨服出門的日子。對於來自熱帶的我而言,首爾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寒冷。不,已經不只是寒冷的程度了。當你伸出手指,手指便彷彿會立刻結冰然後掉下來。我不能更佩服仍然穿了連身裙的那些街上的女孩,她們都是Elsa嗎?
  比想像中更寂靜的日子裡,我常常會想起在臺灣時我們常說的話。「這種冬天,還真是讓人孤單、寂寞、覺得冷啊~」我甚至還能想起數張講著這句話的臉孔。在接近零度的氣候裡我只覺得凍,其他的孤單啦、寂寞啦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全被凍結在空氣裡了。
  或許說,寂寞這種事,託他的福,現在離我很遙遠了。
  
  「老師,這個『沒長眼睛嗎』是什麼意思?」
  我從恍惚中回神,有點倉皇的看著面前一臉認真地正在讀著國字作業本的雍成宇的臉。
  我忖度了數秒,用韓文緩緩說出,「你沒看到嗎。」
  他嚇了一跳,「有、有啊,但是我不太懂這句話放在這裡的意思──」
  我知道他果然誤會了,「不是,這句話的意思就是──」
  雍成宇馬上「啊」的領悟到了什麼,興味盎然的笑了出來。
  我稍微傾向他,把他的課本封面翻了過來。這什麼奇怪的會話課本,教這種奇怪的日常用語。
  雍成宇順勢把課本合上,微笑說道:「老師,我們最近開始準備下一次的巡迴見面會了。」
  我得意地笑著,「這個我知道了,你上次上課就說了。」
  「如果粉絲跟我說中文的話,我想要聽得懂。」
  他果然是出了名的寵粉絲啊,我在心裡默默的溫暖了一把。
  「所以我們來試試看吧。」
  「嗯?嗯???」
  他一本正經地切換到邕聖佑模式,「安妞,妳喫飯了嗎。」
  我立刻進入狀況,「安妞歐巴,為了見歐巴,早餐午餐晚餐都還沒喫呢。」
  他笑開來,「妳說慢一點,我聽不懂了。」
  我放慢語速,「為了你,我沒喫飯就來了。」
  這次他聽懂了。「啊,真的嗎,那很餓吧。(…「現在」怎麼講?)」
  「不會,看到歐巴就滿足了。」
  「滿足是什麼意思?」
  「開心、幸福」
  「啊啊。」他拿出筆記本,寫下了「滿足」的羅馬拼音。我在旁邊幫他補上了「滿足」的漢字。「韓文其實念起來也很像的。」
  「那麼老師,妳現在在韓國過得滿足嗎?」他忽然問我。
  
  我很滿足了。這個程度,我已經很滿足了。
 
  十二月的冬雪緩緩飄著,經紀公司的會客室裡經常飄散著男性香水和磨豆機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是聞起來像是下過雨的青草,裡頭有一點淡淡的紫羅蘭香。就這樣維持著一週兩次的見面,稱呼也從原本的「老師」變成了綽號。
  「這個黃色衣服的女生長得好像妳喔。」
  我被突如其來的半語嚇了一跳。
  「老師,黃色的中文怎麼說?」
  我用中文講了一次。
  「那老師,我以後要叫你小黃。」
  我兩手一攤,「 ……小黃是我們拿來叫狗的。」
  他面露喫驚,「那小貓貓叫什麼。」
  「不要亂疊字。」
  「你先回答我嘛。」
  「沒有名字,貓就是貓。」我一邊回答一邊想,「如果是花貓的話就會叫小花,其實跟狗好像也差不多。」
  「如果是花的話,老師喜歡什麼種類的花。」他很努力用中文湊出這句話,雖然跟前面的話題毫無銜接邏輯。我彷彿被早已習慣的他的氣味習染,脫口而出,「花的話,我喜歡紫羅蘭。」
  他複誦了一次,「紫羅蘭。」我一邊用手機查到紫羅蘭的韓文,遞給他看。
  「啊。」他狀甚理解。
  「老師,你知道紫羅蘭的花語是什麼嗎?」
  我以為他是在詢問,順手滑到搜尋引擎上的答案,幾乎與他用兩種語言同時脫口而出。
  「在夢境中愛上你。」
  看著他的眼睛,他彎著眼睛用半語說,「你以後就叫꿈이(中文大概是小夢吧)。」
  他抓過我的手,在掌心裡寫了꿈이,又寫了Gummy。
  掌心裡熱辣又麻酥,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夢境裡走進了現實。
 
  對我來說,愛情就像是紫羅蘭。
  總是聽說,總是嘴裡唸著以為自己真的知道,卻一次也沒見過。
  我心中的紫羅蘭,和真正的紫羅蘭,並不一樣。
 
  而這是許久許久以後,當我們終於發現牽著彼此的手竟然如此不易時,我才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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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很久以前寫了前半段,因為寫不出後半段所以一直卡文,結果又遇上了超級現充的人生

之後應該會繼續更下去了,沒想到現實生活竟然要過上活生生的遠距離生活QQ 
看到有留言真的很感動嗚嗚,本來沒有什麼動力要繼續寫下去的又回來ㄌ~~~

小小一更,下次大更一篇雜文短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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