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爲什麼要發明妖怪?

我想,這是因爲人類一直有一種潛在的渴望,就是幻想着人生的另一種可能,妖怪無疑是合適的人選。

這種可能分兩種,一種是惡的可能,另一種是好的可能。惡的可能,像《聊齋》裏的“畫皮”,暗寓着人生那些美麗表象背後,可能潛蘊着的危險;而善的可能,則是人類希望通過妖怪的存在,給予人生無法實現的期冀以成立的可能。

所以妖怪的世界,實際上是人類生活的平行展演,它寄託着人類的希望與幻想,不管這種幻想是往好的方面,還是往壞的方面行進,都可以讓人類的平平淡淡的生活,走向另一種發展方向,從而讓我們能夠按照這種幻想,對現實進行一點改變與調節:對好的預期成份,我們能夠去投入自己的努力,盡力去邁向它;對惡的發展跡象,我們則可以迴避它的出現,規避自己的人生走向,獲得人生更好的存在空間。

因此,妖怪也可以成爲我們現實人生的一面鏡子,指導我們如何更好地生活。這就是妖怪的意義價值吧。

近日公映的日本動畫片《夏目友人帳》也是一部事關妖怪的電影。它的意圖是非常明顯的,就是通過對妖怪這個人類想象維度空間的展現,來反映人類的情感與精神世界中的訴求與渴望。

日本動畫片裏對妖怪世界的描述有着很成功的典範,著名的《千與千尋》可以視着這類作品的一個代表。

《夏目友人帳》與《千與千尋》的華彩與宏大相比,顯然有一點過於平淡、簡陋與淺顯,作爲劇場版,《夏目友人帳》對畫面的質量追求並沒有什麼野心,與前一陣公映的《朝花夕誓》的美輪美奐畫面相比,要遜色不少,尤其是人物動作比較呆板,走路給人的感覺非常僵硬,而人物的面部表情也是日本動畫片所通常採用的那樣,只有嘴動,而沒有其它表情的配合,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將電視動畫簡單地平移到影院中來。電視畫面上的簡陋,移植成銀幕效果,便不足以撐起影院版對畫面更爲出彩的企求。

所以,《夏目友人帳》在影像上,確實沒有什麼驚豔的視覺效果。但就是這樣一部畫面平淡、情節俗套的電影,取得的票房,並不讓人小覷。

筆者查了一下中國電影票房紀錄,截止2019年10月13日,《夏目友人帳》上映7天,累計票房收入達到9414.4萬元,昨天的實時票房竟然超過上映了20天的《阿麗塔》。

這一方面反映了近一段時期,劇院排片裏確實沒有更具市場看點的影片,但也折射出《夏目友人帳》這樣的日本動漫電影還是有着一定的國內粉絲的關注度。說實話,如果不是一個對日本動漫情有獨鍾的影迷的話,很難會有興趣進入影院、去觀看這類與美國三D動畫作品“飽和式視覺衝擊力含量充足”風格相比較明顯處於視覺弱勢的二D影片。

《夏目友人帳》男主角具有一個與衆不同的特異功能,就是能夠看到妖怪。

因爲這種特異,他具備了比平常人生更多的一個“維度”,而我們現在普遍接受了一種觀點,就是從“多維”降維到“低維”,就會釋放出一種能力。

夏目因爲多了一個見到妖怪的維度,他也多了一個能力。何況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化身爲貓咪的老師兼保鏢。這一動漫系列中將貓咪列入夥伴性的存在,也是日本動漫的一個久有的傳統。“機器貓”可謂是日本動漫對貓咪形象接納的一個成功前作。

這樣看來,《夏目友人帳》的人物配伍與設置,有着日本動漫的習慣性型號裝備。有了這樣的功能,再加上身邊的保鏢,夏目的獨特眼光,便看到了妖怪世界與人的世界衝撞之後的人類精神領空的異樣與特別來。

在這一版《夏目友人帳》中,夏目看到的真相是,一個妖怪,具有一種特別的功能,就是當流浪到某一處的時候,第一眼看到他的人,會把他當成過去存在過的那一個人。也就是說,他的特異功能在於他能滿足人類的精神幻覺,成爲人們心目中朝思暮想的那個生命存在。

實際上,《夏目友人帳》設置了一種承載着實現“人有悲歡離合”這類“此事古難全”人類夢想的妖怪類型,這哪裏是妖?而完全是“神”,是滿足於人類渴望的精神追光的那一種神異存在。

所以,藉助這樣的妖,影片展現了一段妖助人爲樂的故事。這個妖,因爲走進了一個失去愛子的母親的世界,從而被這個正沉浸在喪子之痛的母親認着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而妖也一發不可收,用他的善良,默認了這個事實,陪伴着這個失去兒子的母親,度過了八年的時長,也在這一過程中,他享受到了人間的最美好的親情慰藉。

夏目解開了這個妖身上所發生的比人做得更有人性也必然會打動人、感動人的“人與妖”互助祕密,也讓我們看到了母子情愫在一個靈異的世界裏,展現出它的動人心魄的純真質地。

其實,《夏目友人帳》的主題,在這裏與前一段時間上映的《朝花夕誓》都沿襲着相似的思路與架構。在《朝花夕誓》裏,也設置了一個與人類迥異的仙界的存在(平行於妖界),一位長生不老族的女孩,收養了一位人類的孩子,這樣註定要使她的母性情懷,要與人世短暫的必然結果也就是孩子要早於他離世產生格格不入的痛苦糾纏,正如《夏目友人帳》裏妖可以安慰一個母親,但是遲早這是一種虛幻的表象,最終的結果,必然要遭遇到真相大白之後痛苦浪潮的重新迴歸。但是,畢竟妖給予了母親八年的慰藉,讓母親的傷痛有了八年的緩衝與修復,影片最後,我們看到母親選擇了脫離傷痛的重新站立,一個妖的情感奉獻,還是給予了人類應有的實際安撫意義。

日本動畫片作品與美國動畫片相比,有一個非常明顯的不同,就是日本動漫往往追求一個哲理性的表達,不惜疊牀架屋,繁複地設置鋪墊部分,導致線索過於紛繁,情節也顯得過分離奇,而這種離奇的結果,目的就是爲了推出它要表達的主題與訴求。這就相當於,日本動漫爲了求得冰山上的那一塊奇峻的效果,會在冰山下的龐大體量上下盡包袱,所以日本動漫看起來情節複雜,人物衆多,但是,情節有一點過分牽強與造作,有時甚至會給人一種附加情節與人物喧賓奪主之感。在本片中,爲了引出妖的情感世界,又加進了妖樹的存在,而妖樹的種子又讓夏目的貓咪老師分身成三隻小貓,然後,又引出一連串尋找小貓的枝蔓情節,影片還穿插了除妖師攝妖的內容,但這些情節,並沒有自己的主體故事架構,最終目的,都是歸位到妖的良善舉動這一主體情節上來,所以,電影裏看起來枝岔較多,但主線情節並不集中,電影採用了那麼多的原料,卻僅僅烘托出一個良妖的最終成品,整個電影存在着用力過猛、但回味咀嚼的空間卻明顯偏弱的尷尬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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