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敘利亞的戰亂還沒結束

敘利亞的戰亂似乎早在2011年就開始了,當年我還在約旦河西岸常駐。

我大學專業是阿拉伯語言文學,順帶研究阿拉伯世界的歷史文化政治經濟。

深入瞭解阿拉伯世界的結果便是越瞭解越失望,失望伴隨著後悔,後悔自己腦子進水,大學去學了什麼阿拉伯語。

所以後來我離職了,在努力的轉型,對於我,阿拉伯語以及與之相關的一切已成過往。

我將一段可能錯誤的過往翻篇,似乎不再願和阿語阿人阿國打交道,便並沒有特別關注敘利亞又發生了什麼。

但前段時間看新聞,不免感嘆,今年2018年了,七年以來,敘利亞的戰亂還沒有結束,飽經內亂之苦,大量民眾淪為難民,流離失所。

七年之前,「阿拉伯之春」被寄予為阿拉伯世界帶來民主與發展的希望,但樂觀的情緒恐怕來得太早,這場在美國政府及其社交網路推波助瀾下爆發的革命運動,很快被證明變為了「阿拉伯之冬」。

強權的獨裁者在位時,尚能控制複雜局面。舊的政權被推翻,反對派各自為政,各懷心思,無政府的混亂狀態給「伊斯蘭國」等恐怖主義留下了蔓延肆虐的空間。

不得不感概,這些阿拉伯國家命運悲慘,似乎只能在「壞」和「更壞」之間搖擺。

眼看敘利亞政府苦苦支撐了七年,收復失地,勝利在望,美國空襲打擊卻又為局勢增加了新劇情。

和平之光仍不知何時才能重現敘利亞。

2-敘利亞為何戰亂不斷?

我依然堅持一個觀點。

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災難,不會是外界單方面造成的。

而敘利亞危機背後的深層原因可能仍是阿拉伯-伊斯蘭文明衰落,甚至是文明本身的問題。

敘利亞內戰是伊斯蘭教兩大教派——什葉派與遜尼派之間衝突的體現,亦是阿拉伯國家宗教統治與現代化發展之間衝突的體現。

敘利亞總統阿薩德及其家族屬於什葉派的支派——阿拉維派,該派在敘利亞人口中僅佔少數,被多數派——遜尼派視為異端,而少數派統治多數派,由此造成的教派矛盾給敘局勢埋下隱患。

所幸的是,阿薩德政權支持世俗化和現代化,在其統治下,敘利亞婦女出門不必帶頭巾,基督教徒受到保護。

(巴沙爾·阿薩德一家)

而以遜尼派支派-哈瓦比派為「國教」的沙特等保守的君主制國家,不僅信奉而且不斷對外輸出復古原教旨伊斯蘭主義,與伊斯蘭極端組織、激進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成為某些恐怖活動的幕後金主。

(哈瓦比派要求婦女出門穿黑袍)

3-敘利亞不幸淪為教派衝突的前線,大國博弈的戰場

因為教派一致,什葉派大本營的伊朗自然成為了敘利亞的盟友與後盾。

俄羅斯出於擴大勢力範圍與地區影響力以保障自身利益的需求,近年來積極介入中東事務,站在了反恐第一線。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俄羅斯自然便和伊朗、敘利亞走到了一起。

而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下降是不爭事實。

因為石油美元的利益輸入,美國政府對其盟友沙特的包庇,也盡顯其在所謂「民主」問題上的虛偽。

美國今年以「化學武器」為藉口精確打擊敘利亞,多是考量軍火、石油等利益集團的需求,為了顯示存在感的一次行為。派地面部隊是不可能的,與俄羅斯衝突也是不可能的。

(「俄羅斯成功組建了依託伊朗、伊拉克、敘利亞、黎巴嫩真主黨和葉門胡塞武裝構成的「什葉派之弧」,使冷戰結束後美國獨自控制中東的格局宣告瓦解,形成兼有冷戰色彩和教派對立特徵的全新中東地緣版圖。」)

因為自身威望,同時因為伊朗和俄羅斯的幫助,在所謂的「阿拉伯之春」中,阿薩德政權並沒有像北非國家突尼西亞的本·阿里、利比亞的卡扎菲、埃及的穆巴拉克等政權一樣,迅速敗亡。

長期以來,沙特等國十分忌憚伊朗及其民主伊斯蘭革命,企圖通過推翻敘利亞政府,一方面打擊伊朗、削弱伊朗在中東的影響力,另一方面扶持可被其掌控的遜尼派政權上臺,在敘利亞建立政教合一的統治。

可以說,敘利亞是伊斯蘭教不同教派武力衝突的前線,也成了伊朗、沙特等中東大國以及俄羅斯、美國等世界大國博弈角力的戰場。而敘利亞民眾,命如草芥,猶如螻蟻、塵埃一般被無情碾過,連無辜的兒童也不過是表演的「道具」。

4-為敘利亞深感心痛

同樣令人心痛的還有在戰火中慘遭損毀的敘利亞人文景觀、文明古蹟。

「伊斯蘭國」等恐怖組織認為歷史古蹟也是偶像崇拜的一種形式,不符合伊斯蘭教教義,便將之摧毀,一如塔利班炸毀巴米揚大佛。

(被炸毀的帕米爾拉古城遺跡)

(戰亂前的大馬士革,被阿拉伯人譽為沙漠中的天堂,圖片出處見水印)

很遺憾,我並沒有去過敘利亞。

聽在那兒生活過的同學、同事說,敘利亞盛產水果與玫瑰,有眾多漂亮的景觀,人們普遍文明有禮。

大學時,本有去敘利亞留學的機會。師兄師姐說,去大馬士革留學比去到處是野貓跳蚤的國際大農村——開羅好多了。

可是,同學們正準備去報名,走在從宿舍到系辦的路上時,就突然得知我們學校的留學名額被取消了,都給了北大,大家失望而返。結果,我們那一屆只有四個去蘇丹的名額,總覺得願意去的真是勇士。

誰知,敘利亞一錯過,便永成遺憾。

5-Dont take 和平穩定 for granted

當阿拉伯伊斯蘭世界的真實面貌在我心中漸漸清晰。

當「阿拉伯之春」變成了「阿拉伯之冬」。

我就深深預感到,那個世界至少50年不會安寧,不會變好。

我更深深感到,現代文明與世俗化世界是多麼自由與美好。

所以,我選擇了離開,離開了大半生都要在那個世界駐外漂泊的外交生涯。

面對「你為什麼要離開外交部」的不解疑問,我也厭倦、甚至厭煩瞭解釋,生活在國內沒有駐外過的人,誰能理解猶如墜入陌生世界,穿越回舊時代,目睹著因動蕩、落後引發的人間悲劇,心情也跟著灰暗的感受。

最後想說,敘利亞仍然在伊斯蘭教派衝突、世俗文明對抗政教合一封閉保守制度的漩渦中掙扎,對比之下,方知國內和平與發展的局勢多麼珍貴。

And,dont take it for gran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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