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五月五日＿給最摯愛的圍棋笨蛋－－。。－－。。－－

 

 

身處在一片黑暗中，有個孩子就杵立在你的眼前，一個跟你有著同樣髮色的小男孩在哭泣著。

 

『佐為已經不在了，為什麼還要繼續下圍棋？』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跟佐為有所聯繫......」

 

『聯繫？......你知道佐為正是因為我們繼續下棋才會消失的吧。』

 

「我......」

 

『佐為會消失全都是我們害的啊！』

 

 

睜開眼，初夏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仍然昏沉的你順手拿起鬧鐘

－－『５：３０』。

 

「......」

雖然身子感覺仍有些沉重，但你還是選擇了離開牀鋪，起身梳洗。

 

而順著敞開的窗戶，屬於清晨時分的微微涼風，靜靜地掀起房裡一角的曆紙

－－『四月三十日』、－－『五月一日』。

 

 

－－。。－－。。－－

 

 

『為什麼要這麼堅持的繼續下棋？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願放棄這個令我們失去佐為的圍棋！』

 

「－－謝謝指教。」

結束對弈，收拾好隨身物品，你向著出口走去，望見了正在門口等著你的塔矢亮。

 

「要來我家復盤嗎？」

你微微的點頭示意，而塔矢亮對於你不同於以往一般鏗鏘有力的應答也並無多做任何表示。

 

「進藤這次的棋況比起以往都還要來的混亂啊......」

看著你離去的背影，你的友人－－和谷義高憂心著你的狀況。

 

『塔矢亮至始至終，都只是在追逐佐為的背影－－認清事實吧！失去佐為的我們，是不可能成為他想要的那個人。』

 

「－－夠了，今天就下到這裡吧。」

對於塔矢亮要求停止下棋的舉動你感到不甚理解。

 

「思緒混亂、雜亂無章、佈局明顯沒有對策、只是一昧的盲目向前衝、就好像是隨時要與誰玉石俱焚一樣......你認為下這樣子的棋步能夠對得起與你對弈的棋士嗎？」

「......」

聽著塔矢亮的嚴厲的責備，你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的反擊，而是選擇了沉默。

 

「唉......進藤，你的眼袋與黑眼圈明顯嚴重，這幾天有好好休息嗎？」

「......」

「......我想，不只有我，你身邊的人也早就察覺到，每當到了五月的這個時候，你的狀態總會變得不穩定。」

「你曾對我說－－『總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正因如此，我才什麼都說。」

「但現在，你的狀況糟糕到比起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你卻還是不願放過自己對嗎？進藤。」

看著塔矢亮，你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不語。

 

「進藤！」

「......」

「我說過，我會等你－－所以，我不會要你現在就袒露一切，但至少......至少不要再這樣的逼迫自己了好嗎？進藤。」

望著塔矢亮那從未改變，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認真而筆直看向前方的眼神，你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地開口......

 

「塔矢......你所想要追尋的對象一直以來就不是我。」

「進藤？」

「不管是現在也好，或是打從一開始的相遇也罷，你所想找尋的那個身影從來就不是我，也不該是我。」

「但不在了......一切都不在了！因為我的關係、因為我的任性！讓塔矢你一直以來所追尋的再也無法觸及了你知道嗎！」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打從一開始......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說我想下棋！」

陽光色的瀏海因低著頭的你而垂下，也好似主人一般的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如果我不說我想下棋，佐為他......佐為就能繼續留下，就不會因為我們而消失......』

 

「......進藤。」

「雖然我沒辦法完全理解你所說的那番話，但我能很肯定一點－－那就是別再說『自己不該下棋』的這種話。」

「所以說塔矢你！」

「我不管以前是怎麼樣，相遇的事情也好、成為職業棋士後的事情也罷，我並不清楚你發生過什麼事情，但只有一件事情我能明白地告訴你。」

「我想要的，是我眼前的這個人，我只認定現在坐在我面前的這個人，而這個人的名字叫做進藤光。」

「我現在只問你一件事情就好，剛剛跟我下棋的人是叫做進藤光的你嗎？」

「塔矢......」

「回答我，進藤！此時此刻，坐在棋盤對面跟我下棋的人，是叫做進藤光的這個人嗎？」

「......是，是我，是叫做進藤光的我。」

「好，那我沒有任何問題了。」

「......」

看著塔矢亮一貫堅定的模樣，不知為何的，你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似的卻也難得的不感到生氣。

 

「雖然我剛剛說要收棋了，不過，你現在還想再來一盤嗎？進藤。」

「......當然。」

這段時日以來，久違的笑意終於回到了你的臉上，而坐在對面看到這笑容的塔矢亮，不禁地想起－－

 

「啊！太好了！有個小孩子！」

「你說......我嗎？」

「我叫塔矢亮。」

「我叫進藤光。」

那是你們第一次見面時小男孩對他展露的，純真而純粹的那抹笑顏。

 

－－。。－－。。－－

 

你知道這孩子為什麼會哭，但你也只能悲傷的看著卻無法再多做什麼，就只能看著，看著這個不斷流淚的男孩－－看著這個１２歲的自己。

 

『我不能理解，造成佐為消失的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可以再觸碰圍棋。』

 

「......因為這是佐為留給我們的。」

 

『但就是因為圍棋！因為圍棋佐為才會從我們身邊消失的！』

 

「但也正是因為圍棋，我們才能與佐為相遇。」

 

『塔矢亮的目標一直是想跟佐為對弈，卻因為我們......是我們害他再也無法跟佐為下棋的！』

 

「但他也親口說了，他現在要的，是與名叫進藤光的這個人下棋。」

 

『你為什要反駁我？你為什麼要反駁你自己！這一切明明都是我們害的！為什麼......』

小小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著，重複地說著為什麼，不斷地、不斷地哭著指責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

終於，你蹲下身，用力地抱住那顫抖的小小身軀。

 

「佐為的消失，我們......我無力改變這件事，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甚至痛恨造成這一切的圍棋。」

是的，你曾經恨著圍棋，恨著這個帶來一切，卻又讓你失去最重要的人的圍棋。

 

「但是，卻也正因為是圍棋......就是因為是圍棋，所以我才能與佐為相遇，纔能夠擁有著這麼多與佐為相處的珍貴回憶。」

那天，在爺爺的倉庫中，從古老的棋盤中恍如天使一般，批著薄紗身著白衣，就這麼降臨在你生命裡的，你那最摯愛的圍棋笨蛋。

 

「佐為這千年來所深愛的圍棋，他從未放棄過的圍棋......在最後的最後，選擇交給了我繼續下去......所以，就算是為了佐為我也不能再放棄，放棄我同樣愛著的圍棋......」

因為有佐為，才會有現在的你，在你生命中所擁有的，重要而珍貴的一切，全都是圍棋，全都是佐為帶來給你的。

 

你流著淚不斷地低語著、訴說著，為著那一個在你心中永遠保留位置給他的摯友；為著那一個教會你一切，卻又什麼話語都不留就離開的導師，放聲地、嘶吼般地，為著已經逝去的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哭喊著。

 

『這樣啊......看來這次是真的想清楚了對吧？那麼，既然如此，就不准你再有放棄的念頭喔。』

那小小的軀體輕輕的撫摸著你的頭，雖然仍在流淚著，卻終於破涕為笑。

 

睜開眼，初夏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你伸了個懶腰，起身撕掉前一天的曆紙後便離開房間梳洗去，然而主人雖已不在原位，但鬧鐘還是很盡責的，準時的在前一晚調好的時間中響起輕微的鈴聲－－『８：００』。

 

順著敞開的窗戶，屬於初夏早晨的暖風徐徐吹來，稍稍不平靜的吹著的房裡一角的曆紙－－『五月五日』。

 

－－。。－－。。－－致五月五日＿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