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裡

陳丹青先生

是什麼樣一個人?

談談你的理解!

作者:韋長歌來源:知乎

陳丹青先生是我至今最愛的一位近現代文人。 用「至今」,一是因為先生自己不信「永恆」之說,雖然我用了他也不知,但既是用來形容他,還是尊重一點好;二是因為,我虛度這二十餘載光陰,讀書甚少,眼界不寬,當年也曾天真的說「最欣賞誰誰誰」,後來還是換了又換。 近日,看了兩本先生的書——《笑談大先生》和《退步集》。讀他的文字,總覺得異常驚喜。他的那些言論,或批判,或調侃,都和他的人格魅力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強烈的磁場,深深吸引著你一點點了解他,一點點敬他、愛他。 陳丹青寫魯迅,寫得極好。今天,我也就學先生一把,來談談他自己。但也因為了解不多,所以只能試著從先生本人淺說起,如果有說的不恰當的地方,還請指正。 在《笑談大先生》里,他說魯迅是一個「好看」的人,「好玩」的人。這本書看下來,我就愈發覺得先生和魯迅有很多相像的地方。這「相像」,自然不是外表,而是那股「氣」與「神」。先生說魯迅是他一直以來十分想念的一個人,或許是太過想念,先生也漸有魯迅的風範了。 我斗膽模仿一下先生,下一個私人的定論——陳丹青也是一個「好看」的人、「好玩」的人。 說他好看,自然是有依據的。先生有方正的頭型,寸長的硬發,一副老式眼鏡常年掛在臉上,著一身長衫,自有一副「民國老先生」的斯文風範在。他眉目清朗,五官端正好看,卻又時常在嘴裡銜著根煙。這種板正與不羈同時出現在他身上,卻能融合地很好,讓人一點也不驚奇。像他這樣的性子,就該配這樣的長相。像這樣的長相,才配得上他的性情。 先生給人的第一印象,應該是難以接近的吧。記得看過一個訪談視頻,他就隨意地坐在那裡,翹著二郎腿,手裡拿著煙,神色有幾分嚴肅,就那麼看你一眼,就有一種氣勢在了。先生說他自己不是樂觀的人,那我也借用老牌左翼思想家葛蘭西的話好了,先生應該也是個「理智的悲觀主義者」。這樣的人,會認真、會嚴肅,便讓你心生敬畏。但這種性格也有好處,他看問題總是十分通透、十分犀利,往深了去想,得出的看法雖偏向消極,但自有他那一套邏輯在,能讓你信服。 偏偏先生不止這一面,他其實也是一個「好玩」的人。 用先生自己的話說——

我所謂的「好玩」是一種活潑而罕見的人格,我不知道用什麼詞語定義它,它絕不只是滑稽、好笑、可喜,它的內在的力量遠遠大於世人的想像——希特勒終於敗給丘吉爾,因為希特勒一點不懂得「好玩」;蔣介石敗給毛澤東,因為蔣介石不懂得「好玩」。好玩的人懂得自嘲,懂得進退,他總是放鬆的,豁達的,遊戲的。「好玩」,是人格乃至命運的龐大的餘地、豐富的側面、寬厚的背景,好玩的人一旦端正嚴肅,一旦憤怒激烈,一旦發起威來,不懂得好玩的對手,可就遭殃了。

這話用在他自己身上,我看也是恰到好處的。先生犀利歸犀利,卻也好玩。有時候說得高興了,管你什麼媒體,管他什麼場合,一句「他媽的」就脫口而出,隨性極了!坦率極了!可愛極了! 先生對於媒體總歸是有些躲著的,除非是好的問題能引他思考,否則他多半是不愛參加那些無聊的訪談。他認為《退步集》中多是些雜而碎的東西,我卻覺得正是這些隨意的言論,真真能看出他的「好玩」。 舉幾個例子。有個問題是:「兩性之間,最理想的關係是什麼?」你猜先生怎麼說?人家答了:「我還是喜歡看見少男少女如膠似漆,一路走一路發嗲,互相摟著,胳膊擰得麻花似的。他們很可能會翻臉,會離婚,甚至宰了對方,可我還是非常感動——他們是『芻狗』啊!」(多謝 @姚一 提醒,我理解錯了老子的「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的意思,所以刪去了後面的內容。抱歉沒有@成功。= =) 訪談中被問到時間是什麼東西時,他就又開始調侃了:「你來的時候是黃昏,現在9 點多了。這幾個鐘頭我無論如何討不回來了。可是你不來,這幾個鐘頭也討不回來了。」我猜想對面的人聽了這話,肯定像坐了過山車一樣,心裡忽上忽下的,也該自覺結束漫長的訪談了吧。先生打這個趣,我看著就覺得好玩。 先生說起話來,隨性自然,直來直去。他討厭現在年輕人的文藝腔,直接就說:「聽文藝腔我就不快樂,也不是不快樂,是想一頭撞死——人怎麼可以這樣說話。」別人問他生命是有限的,那什麼是無限的?老先生就給你五個字——文藝腔無限。這樣的回答真是讓你又愛又恨,即使你不愛聽,還不得不承認其實有八九分道理。我們這些小年輕身上還有很多特性,都是先生不愛的,甚至憎惡的,但他不是都直接胡亂罵開,他也會在談笑間隨意嘲諷你幾句,用些「小手段」讓你不明不白地就「受訓」了。可恨的是,偏偏這訓好玩又有理,你也只能笑著受了。 先生訓人時好玩,較起真來也好玩。比如他不喜歡那些加在他身上的名號,就在《退步集》的自序中說:

我現在是怎樣一種角色呢,我已說不像。人稱是畫家,講來講去那幾枚過時的小油畫;忽指為作家評論家,可見如今成「家」真好辦;「海龜」身份抵賴不了了,我只好當它是惡名;「知識分子」總算美稱吧,我可不領情:做人而成一「分子」,豈非小道;我寧願做回「老知青」,只是「知青」老來不好當:身為教師好幾年,我至今講堂上失口說粗話,忍不住要抽煙……

先生本就是極其隨性的人,這些頭銜,不愛的,不要;自覺不配的,更不會要。他總把自己看的很低,但我明白這絕不是「過謙」或者「矯情」,他只是把自己放在了更高的環境中,放到了已經出現「斷層」的前幾輩的文化系統中。文學如魯迅,藝術如徐悲鴻,先生內心裡覺得自己是普通的,最多只能佔據文學或是藝術殿堂里小小的一隅。 陳丹青先生的老本家是畫油畫的,可我實在沒有那個藝術修養,只能淺淺談些能懂的。但即便不看他的藝術成就,我也已經對他敬佩萬分。 但願先生能原諒我從這狹小的視角,用擺脫不掉的文藝腔調,來妄自揣度他的才學與性情。

作者:zeroyeung來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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