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序

1.這種絕對的追求因為缺乏現實的根基和足夠的心理準備,一遇到挫折就很容易蛻變成強烈的自卑和完全的自暴自棄。要麼完美無缺,要麼徹底破滅。

2.即使他用虛假的自我贏得了與他人的聯繫,但這種聯繫也是建立在真實的自我之外的,因此必定是脆弱的、缺乏現實性的表面聯繫,從而註定了太宰治

的「丑角精神」必然以失敗告終。

3.正是在一次次慘痛的失敗中,太宰治向人們、更向自己證實了自我通向至善至美境地的途徑。

4.於是,為了獲得更大的自我肯定,他就只能加倍地扮演丑角。

5.正如法國作家紀德所言:「我因鞭笞自己而感到喜悅,喜悅自己的無處躲避——其中有莫大的驕傲,在身處罪惡時。」

6.太宰治作為一個文學家,在時間上只是短暫地生活了一個極其特殊而又異常的年代裡,而從空間上說,也只是生活在了一個極其有限的狹窄地域里。不用說,這樣一個作者所寫出的作品,成為一種偏狹的特殊文學,自有其必然性。

7.在現代,一旦試圖富有實驗性地、忠實於自我地生活下去,就很可能遭到社會的疏遠和異化,成為「人間失格者」。

8.或許在所有現代人的心中,都或明或暗地存在著一塊懦弱、孤獨而又渴望著愛的荒地。

人間失格

1.人是不可能攥緊拳頭微笑的,唯有猴子才會那樣。那分明是猴子,是猴子的笑臉。

2.說到底,只是往臉上擠滿了醜陋的皺紋而已。

3.我究竟是不是幸福呢?說實話,儘管打幼小時起,我就常常被人們稱為幸福之人,可我卻總覺得自己身陷地獄之中。反倒認為,那些說我幸福的人遠比我快樂,讓我望塵莫及。

4.越想越困惑......最終的下場就是被「唯有自己一個人與眾不同」的不安和恐懼牢牢地攥住。

5.一旦別人說我壞話,我就覺得他們說得有理,是自己誤解了別人的意思,所以只能默默地承受那種攻擊,可內心卻感到一種近於狂亂的恐懼。

6.總之,我甚至缺乏力量在喜歡與厭惡之間擇取其一。在我看來,多年以後,正是這種性格作為一個重要的因素,導致了我所謂的那種「充滿恥辱的人生」。

7.即使通過欺騙贏得了眾人的尊敬,也肯定有人會看穿那種伎倆。不久,當人們從那個人口中了解到真相,發覺自己上當受騙之後,那種憤怒和報復將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呢?即使稍加想像,也不由得毛髮樹立。

8.不過,唯有一點是我依靠幼時的經驗而明白的:當女人像那樣突然哭訴起來時,只要遞給她什麼甜食,她吃過後就會雲開霧散。

9.越是對事物感到膽怯的神經質的人,就越是渴望暴風雨降臨得更加猛烈.......

10.使我意識到自己以前對繪畫的看法是完全錯誤的,它表現為一種幼稚和愚蠢,即竭力想把覺得美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描述為美。而繪畫大師們利用主觀的力量,對那些平淡無奇的東西加以美的創造,雖說他們對醜惡的東西感到噁心嘔吐,卻並不隱瞞自己對它們的興趣,從而沉溺在表現的預約之中。換言之,他們絲毫也不為別人的看法所左右。

11.表面上我在開懷大笑,並引發人們的歡笑,可事實上,我卻背負著如此陰鬱的心靈。

12.僅限於一塊玩玩,僅限於把他當作玩伴來交往——我總是這樣從心眼裡蔑視他,恥於與他為伍。

13.竊以為,要想求助於他人,其上策乃是逗人發笑。

14.打發女人去辦事,絕不會惹她不高興。恰恰相反,如果男人拜託女人去做事,她是會很開心的。對於這一點我可是瞭然在心。

15.出於自己慣有的那種不安心理,我反而拚命地討好這兩個女人,結果讓自己被束縛得一動也不動。

16.「有句話叫『金錢耗盡,緣分倆清』,其實,對這句話的解釋恰好被顛倒了。並不是說錢一用光,男人就會被女人甩掉。而是說,男人一旦沒有錢,自個人就會意志消沉,變得頹廢窩囊,甚至連笑聲都軟弱無力,而性情也變得格外乖戾,最終破罐子破摔,自個兒主動甩了女人,近於半瘋狂地甩掉一個個女人。」

17.儘管這句話有口無心,但分明有一種刺痛感穿透了我的骨髓。這是我第一次因愛人的一句話而備感痛苦。

18.「比如,你自己打算今後怎麼辦?」

「還是找點活兒來干好吧?」

「不,我是為你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

「不過,即使我想進學校,也........」

"那也需要錢。但問題不在錢上,而在於你的想法。"

「怎麼樣?你對未來是否抱有希望之類的東西呢?」

19.照顧一個人有多難,這是受人照顧者所無法體會的。

20.因為我『比目魚』是個窮光蛋,能夠給你的資助也有限,所以,如果你還奢想過從前那種大手大腳的生活,那你就想錯了。不過,要是你的想法切實可行,明確制定出將來的方案,並願意找我商量,就算我幫不了多少,也還是願意助你重整旗鼓的。

21.那嗤笑的面影里,潛藏著一種近於輕蔑卻又不同於輕蔑的東西。

22.正如「比目魚」所說的,我是個想法一點不靠譜的男人,對將來的願景完全沒有頭緒。

23.如果僅憑為人處世的才能,遲早有一天會露餡的。

24.換言之,我多少學會了要厚顏無恥,以適應眼前的需要。

25.那就和她結婚吧,即使因此而有再大的悲哀降臨吾身,我也在所不惜。我要體驗那近與狂暴的巨大歡樂,哪怕一生中僅有一次也行。

26.儘管我曾認為,童貞的美麗不過是愚蠢詩人所抱有的甜美而悲傷的幻覺,可我現在卻發現,它確實真真切切地存在於這個世上。

27.從中得到的快樂未必如預期的巨大,但其後降臨的悲哀堪稱凄烈之至,超乎想像。

28說到這裡,我們倆卻再也笑不起來了。一種陰鬱的氣氛籠罩住了我們,彷彿滿腦袋都是玻璃碎片似的,儼然那種喝多了燒酒後特有的感覺。

29.他只是為了自己的快樂而在最大限度上利用我罷了。

30.「別那麼輕易下結論,讓我們倆再想想看吧。不過,這不是一個有趣的題目嗎?」

31.只聽見我內心的某個角落裡,回蕩著這微弱但卻竭盡全力的抗議之聲。

32.啊,我周圍總是籠罩著某種渾濁而灰暗的、見不得人的可疑氛圍。

33.我的不幸乃是一個人缺乏拒絕能力所帶來的不幸。我時常陷入一種恐懼中,以為一旦拒絕別人的勸誘,就會在對方和自己心靈中剜開一道永遠無法修復的裂痕。

34.她似乎也馬上想起了我似的。我們彼此都很吃驚,然後又相似而笑。

35.我的天性如此,對別人硬塞給我的材料是無法加工成小說的。

《維庸之妻》

1.我剛一開口,便又是一陣語塞,不由得潸然淚下。

2.話說起來很輕鬆,沒準您會認為我們屬於那種沒有受多少苦、運氣還並不算差的幸運兒,可是,人的一生就如同一座地獄呀。

3.所謂「寸善寸魔」,真是一點不假。如果得到了一寸的幸福,必然會有一尺的魔物伴隨其後。

4.人的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個日子。倘若有哪一天或半天屬於無憂無慮的日子,那就真得上是幸運之人了。

5.無論在池邊的長凳上待多久,事情也是不會憑空了斷的。

6.錢這玩意兒,只要不是攥在自己的手心裡就是靠不住的。

7.老闆用一副並不是純粹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8.我一邊給他們燙酒,一邊毫不示弱地用同樣猥褻的俏皮話回敬了一句。

9.這時我才豁然明白了一件事。「果真如此!」我暗自點著頭,表面上卻若無其事地給客人們送上了酒壺。

10.有時候,在這個世上也是會出現奇蹟的。

11.看來店老闆對我撒的謊儘管一直半信半疑,但畢竟還是在很大程度上相信了。

12.我認為,在這樣的世上,要想自個兒毫無愧疚地生存下去,其實是不可能的。

13.「管他是不是人面獸心,我們只要活著就行了。」

《Good—bye》

1.唯有再見方為人生。

的確,相逢時的喜悅乃是轉瞬即逝的情愫,而唯有別離的傷痛卻刻骨銘心。

即便說我們總是生存在惜別之情中,亦絕非戲言。

2.這個文人一貫口無遮攔,說起話來也全都是粗俗的話題。一直以來,美男子編輯部都對他敬而遠之,可偏偏今天自己沒有帶傘,所以,無奈之中只好鑽進了文人的蛇眼傘下,聽憑他說三道四了。

3.黑心錢來得快也去得快。

4.不過,越是多情的人,就越容易莫名地懼怕所謂的道德,而這也正是他們討女人喜歡的地方。

5.男子漢儀錶堂堂,又有錢,又年輕,再加上又講道德又溫柔,那當然是有女人緣了。這是不言而喻的。

6.「噗——這算哪門子責任!口口聲聲說要分手什麼的,可還不是想藕斷絲連?瞧你這幅好色鬼的嘴臉。」

7.「你果真很摳門。女人嘛,吃這麼多,算是很普通的。那些才吃一點就說「哎呀,我吃得夠多了」的大小姐,其實是為了保持身材,故意裝樣子罷了。我可是有多少就能吃多少的。

8.田島的心被一種無情的悲涼給裹挾住了。

9.勝利的秘訣就在於:不讓敵人靠近,而是主動打入敵營。

10.他還打起了如意算盤,心想,自己只管大口大口地喝下威士忌,佯裝著喝醉的樣子,就直接睡在絹子那裡好啦,接下來嘛,那女人就該是我的了。

11.人如果過分糾結於金錢,整天只想著趕快收回成本,其後果也必然堪憂。

《燈籠》

1.我越是解辯,人們就越是不相信我。

2.所遇之人,每一個都在提防我。原本去看望對方,只是出於思念,想見個面而已,可他們卻對我報以奇怪的眼神,像是在追問我,你來有何貴幹。

3.我是在對神靈說話。我比指望人們會相信我說的。而願意相信的人,就相信好啦。

4.我認為,對軟弱膽怯的人,需要大家一起去好好呵護。

5.為了父母,不管多麼痛苦多麼悲涼,我都要忍耐下去。

6.人不能沒有學問。

7.原來,我們的幸福,就是給房間換個燈泡這樣簡單的東西。我就這樣悄然自語著,但也並不感到有多麼凄涼,反而覺得,就著這簡樸的電燈,我們一家就如同絢麗的走馬燈一樣。

8.我的心中湧起了一種靜謐的喜悅,甚至想把這一切告訴給在庭院里鳴叫的小蟲子。

《滿願》

1.「三年」,儘管一句話說起來簡單,可是......我不禁思緒萬千,感慨不已。隨著歲月的流逝,那女人的身影在我眼裡愈發美麗。

《美男子與香煙》

1.我這個人似乎有個癖好,難過得想哭,反而容易條件反射似的與對方對著干。

2.在行善時,必須隨時心存歉意。因為沒有什麼比行善更刺傷人的了。

3.人喜歡妄自尊大,自我陶醉,不管別人怎麼說,都照樣自戀。

《皮膚與心》

1.我也反倒像在祈禱一般,內心平靜如水,無比踏實。

2.先父的恩人勸誡他說,那樣的話,會被世間當作怪人的,明顯行不通,還是趕緊娶個媳婦吧。

3.他似乎也知道我缺乏自信,因此常常突如其來地稱讚我的長相,或者和服的花紋,但明顯不得要領。我也知道他是在安慰我,所以一丁點也不高興,整個胸口堵得慌,難過得直想哭。

4.瘙癢卻像起伏的潮水,漲潮、退潮,退潮、漲潮,忽而緩緩地蠕動,忽而劇烈地翻騰,那種痛苦無休無止,絕不會抵達臨界的頂點,所以既不會陷入昏迷,也不會因瘙癢而一命嗚呼,只會永無休止地痛苦和掙扎。

5.穿上了和服,深深感到和服是個好東西。不管多麼可怕的身體,和服都能這樣掩藏得沒有破綻。

6.有句話叫做「男女七歲有別」,這句古訓突然帶著可怕的現實感,撞擊著我的胸口,讓我驚訝地發現:被稱之為日本倫理的東西,幾乎全部都具有強大的寫實性。

7.男人倒是對膿包什麼的不以為然,但女人是靠皮膚活著的。如果有女人加以否定,那她肯定是在說謊。

8.要知道,女人是僅靠一瞬間的美麗歡愉而活著的。才不管它明天會怎樣........

《蟋蟀》

1.在這個世界上,沒準你的活法才是正確的,但於我而言,怎麼也沒法那樣做。

2.等那些傢具一件件送到的時候,我的胸口一陣發堵,隨機被一種悲哀攥住了。

3.儘管我也知道金錢的寶貴,卻並不是只想著它而活著的。

4.我認為,如果你真那麼想,就用不著靠大肆貶低別人,來換取客人的稱讚了。你是那麼急於想贏得客人的贊同,哪怕只是當場一時的東西。這還算什麼孤傲?其實,就算不能讓每個來客都心悅誠服,又有什麼呢?

5.我也想過,或許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對的,而我是錯的,但我怎麼也鬧不明白:我究竟錯在哪裡,又怎麼錯了?

《蟋蟀》

1.我總是喜歡開玩笑,這大概是因為「內心的煩惱」太多,不得不強裝出「表面的快樂」吧。

2.我自認為是在把美好奉獻給讀者,誰知人們並不領情,反而鄙視我,說太宰這個作家近來著實淺薄,單純以趣味性來嘩眾取寵,實在是膚淺之至。

3.夫妻雙方都深諳對方的痛苦,卻竭力加以迴避。一旦丈夫開起玩笑來,妻子在一旁也會樂呵呵的。

4.人活在這世上,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到處都有枷鎖來束縛住你,哪怕是稍微動一下,也會冒出血來。

5.我希望大人比孩子更重要。與孩子相比,其實父母更加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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