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刺對猛龍。萊納德第一次穿着別家球衣回聖安東尼奧。本來好像針尖麥芒的一場比賽，第一節就分了勝負：38比19。

之後，雙方也就意思意思了。

馬刺幹掉猛龍的道理很簡單：

——欺負洛瑞不在。

——自從133比120擊敗湖人以來，馬刺推行的小球速度追身陣。

波波維奇的決心，第一球就出來了。猛龍開場，萊納德單挑德里克·懷特，打三分，馬刺無人幫襯，看着懷特被萊納德碾。實際上，全場比賽，萊納德要單挑懷特時，懷特都無能為力：下半場萊納德右翼要到球，一個跨步要到身位，扛着懷特直接扣籃：懷特也無能為力。

但波波維奇也無所謂：拆開讓猛龍單打。別的，隨便。如果萊納德要單打，就盡量限制他接球；他接球了那就讓他打，不太夾擊——但別讓其他人舒服。

萊納德全場13投8中的高效率，但猛龍其他人74投31中。

洛瑞不在，猛龍就沒人組織了。

馬刺這裏，德羅贊今天鉚足力氣21分14籃板11助攻，他和萊納德同得21分，看着像是要集體給鄧肯致敬似的。

先前提過，自12月133比120擊敗湖人那場後，波波維奇變了思路。

放下康寧漢姆，讓懷特+福布斯+德羅贊為外圍，剎對方首發的速度。博爾特爾+3B射手團（福布斯、貝爾坦斯、貝裏內利）為二陣，追着對方跑。

給阿爾德里奇空間，讓他更多接觸球——今天阿爾德里奇14投10中23分5助攻。

給德羅贊做球，讓他可以直接襲擊籃筐或送助攻——今天德羅贊不停策動找掩護後的轉移，三雙。

當然，波波維奇也有很賊的一面：萊納德防誰，馬刺就打誰的弱側橫切接球。德羅贊就這麼上籃。福布斯就這麼切出三分。持球面對萊納德強打，那是與虎謀皮；但不正面打，伏兵四起，萊納德就鞭長莫及了。他可以控制方圓221公分內的一切東西，但遠離他之後，就尷尬了。

波波維奇要耍起小把戲來，嘿嘿。

題外話。

本季由於希臘怪物的恐怖表現，基本上談論常規賽MVP候選，頭兩名裏總擱着希臘怪物，另一個名額則城頭變幻大王旗。季初的庫裏、11月底的恩比德，都被談論過。12月初，大家基本在談論勒布朗、約基奇和萊納德了：畢竟萊納德數據好看，猛龍是東部第一。

只有一件事不大對：

猛龍本季至今28勝12負。而萊納德沒打的比賽，猛龍7勝2負，基本是大勝——還都是客場。

而洛裏缺陣以來10場，猛龍5勝5負。萊納德的MVP呼聲，也低下去。相應的，哈登起來了。

當然，萊納德實力在洛瑞之上。更確切的描述是：洛瑞對猛龍的價值，可能還高過萊納德——因為萊納德不在，猛龍用阿努諾比、西亞卡姆、格林和CJ門湊吧湊吧，還能打打；洛瑞不在，猛龍只能用範弗裏特控球了。

洛瑞在時：伊巴卡每36分鐘24分，58%的命中率；洛瑞不在時，伊巴卡每36分鐘15分，45%的命中率。

從2016年開始，萊納德就被各路名宿談論“攻防兩端最頂級球員”。的確，論單體攻防，萊納德是個對位噩夢。就像今天，無論是懷特還是德羅贊，對位萊納德時都是攻不過、守不住。

但2016-17季他常規賽MVP選票落後於另兩位三雙魔王。論防守，萊納德遠在那二位之上。論單挑得分，也沒差那麼遠。何以會輸給那二位？

進攻端的整體影響力。

洛瑞和萊納德的情況，當然不是庫裏與杜蘭特，但有類似可比處：論個體攻防能力持球單挑，兩個前鋒勝出一籌。但讓球隊運轉的，卻是兩個後衞。萊納德的單體攻防，全聯盟未必有誰對位他時能佔便宜，但論到帶隊友，那就要差一點了。

故此當萊納德周圍的體系能自己運轉時，他是個決勝對位殺人武器；但當需要他來帶球隊時，就稍微尷尬了。

這亦是萊納德與聯盟最頂尖進攻武器——火箭、勇士、湖人那幾位——的差別。

自2015年底起，波波維奇就一直唸叨“要嘗試讓萊納德接管吉諾比利的角色，發展他持球擋拆的能力”。那是他理想中萊納德的下一步進化形態。但出於各種原因，這個進程，我們沒看到結局。

今天德羅贊拚命攢出個三雙，未始不是波波維奇計劃裏的一部分：加上前一場對凱爾特人的10助攻，這是德羅贊連續第二場助攻上兩位數了。

這個套路，本來大概是老頭子給萊納德準備的。

何謂對比賽的全面影響力呢？

看甲骨文球館。

火箭擊敗勇士。本場最容易成為話題的，當然是加時賽那來回的哨子，以及哈登右翼那個決勝三分。當然還有哈登的44+10+15。

實際上第四節和加時賽，很像上季西部決賽：你來我往、拆開單打、肉搏奮鬥。

但本場真正體現哈登神威的，不是他一個又一個似曾相識、分不清哪個是哪個的撤步三分，而是他第三節整體的組織。

畢竟，哈登接管比賽不停射進撤步三分，上季我們已經看熟了。

第三節初，勇士一度73比53領先到20分。按正常邏輯，一個人刷分是追不回來的。萊納德那邊就沒追回來。

哈登也沒試圖一個人追分。

哈登給塔克做球，塔克突破分球，豪斯投三分被犯規，得到三個罰球機會。火箭落後17分。

防守端，火箭擴大單防，塔克和裏弗斯局部延阻庫裏的無球：這是個賭博，說白了就是對勇士說：“你們有本事讓盧尼/貝爾/格林來單挑呀！沒膽吧？”

這裏頭，裏弗斯起了關鍵作用。

聖誕節之戰那天，我提過句：

火箭本場最大的收穫，乃是被裡弗斯老爹放棄了的太子爺奧斯丁·裏弗斯。

裏弗斯論組織能力遠不如保羅，但防守可以對位兩個位置，而且有一手持球突破……火箭的進攻還是依賴持球突+三分，但裏弗斯的加入，讓火箭依然可以隨時保持雙衞突擊陣。

裏弗斯的防守不壞——他和盧比奧大概是全聯盟最被低估的單防小能手。

火箭現有的陣容結構，無球套路是變不出來的；但多了裏弗斯，多點突投就多一個人打；要跟上季似的跟勇士磨單挑，裏弗斯也挺適合。

裏弗斯的全面防守，讓他可以在少付出代價的前提下應對庫裏，而且大膽換防，不至於被勇士換防的其他人蹂躪。勇士無法找錯位摧其一點，就只能跟火箭磨單打了。

防守端解決了，看哈登。

哈登突破造罰球得手，再突分給塔克助攻三分球，61比73，落後12分。

庫裏上籃後，哈登直塞助攻籃下的卡佩拉，63比75。還是12分。

裏弗斯換防杜蘭特被中投得手，之後哈登高位擋拆，逼到貝爾換防，撤步三分。66比77。落後11分。

庫裏底角三分，勇士重新領先14分。之後火箭打出了全場最精妙的一次進攻：

哈登高位擋拆後，給弱側塔克橫甩。機會不算好，塔克沒投，給了右翼裏弗斯。裏弗斯持球擺脫後，猶豫了一下，給塔克回傳；哈登拿球，立刻再給左底角豪斯；豪斯突破到禁區，給右翼裏弗斯，裏弗斯遠射：差11分。

這個球纔是火箭戰術的最理想套路：人人都保持突分威脅，多點進攻，文體兩開花。

之後，哈登趁熱打鐵：追身時，看到裏弗斯在右翼，立刻助攻他遠射：差8分。

之後，勇士使出招牌套路：庫裏第三節末連續接管，分差再到14分。

哈登是這麼應對的：先給卡佩拉空接，個人第9個助攻。

再給右翼格林長甩三分：第10個助攻——到此為止的第三節11分鐘，哈登得了7分，5個助攻。

他是靠傳球，而非單挑，將分差追回來的。

回過頭來，恩尼斯一路追球到前場，差點搶斷，吃掉了勇士的進攻時間。哈登吃了個假動作，已經落地了，再起跳，一帽把庫克的三分蓋下來了。恩尼斯大力鼓掌，塔克本來要走開了，過去跟哈登擊掌。

這些都是細節。不像撤步三分那麼華麗。但是這些細節，讓火箭凝聚着。

之後哈登一個擊地助攻，給恩尼斯上籃：恩尼斯本場唯一的一個得分。反過來，恩尼斯積極地換防着伊戈達拉們，哈登再三分得手：92比98，只差6分。

之後就是第四節初，奈特帶了一會兒，把分差追平了。

整個第三節，火箭將分差從20分追到指顧之間，是靠哈登的傳球。裏弗斯、豪斯、塔克、卡佩拉們人人踴躍，哈登也用傳球回饋了他們——也包括他看到恩尼斯的積極後，一個擊地球找到他。

而且，這些給隊友的反饋，意義不止在第三節追分。

加時賽，哈登右翼三分得到火箭第127分，然後自己籃下補位，破壞格林和伊戈達拉的進攻——那個球裏弗斯本來有失位嫌疑，而且加時賽一開始裏弗斯自己投籃手感很糟。

之後，裏弗斯去給哈登打擋拆，掩護、外切，三分得手：火箭第130分。依然是傳球、配合與隊友的信賴。

之後，哈登連續三次叫掩護未遂，投丟三分球，被克雷翻身打了一個上籃：火箭130比132落後。

接下來一個球，特別微妙：

火箭集體推進，哈登持球，半場面對克雷，看着遠處：格林人在禁區，卻看着左翼，跟杜蘭特和庫裡佈置：要對付裏弗斯和卡佩拉可能的擋切，別讓哈登傳球——他沒注意哈登可能要突破。

哈登突然發力擺脫，格林回頭補位：來不及了。哈登突破，打三分。

時機挑選得固然雞賊，但那一下格林分神，就是被哈登之前虛虛實實的強弱側大甩傳給弄暈了：居然會為了堵塞火箭三個非空位球員可能的擋切，空給哈登一條上籃的路。

故此咯，最後的那一下三分制勝固然漂亮，但之前的一切才重要。

——上半場勇士70分，下半場帶加時一共64分：隊友們的防守。

——第三節前11分鐘哈登5分7次助攻，靠傳球帶動隊友，分差從一度20分變成6分。

——加時賽，借隊友們的掩護擋切，不停尋找機會得分。最後終結。

火箭全場五個人打到36分鐘以上，體力本該垂盡，還能保持活力，就是靠不停地喂傳球吊著。火箭全隊破壞球路17次，救球11次，卡佩拉獨自9個前場籃板。裏弗斯和塔克各幹擾到對方13個投籃。哈登自己4次救球，以及2個封蓋：以身作則了。

哈登的44分和最後那個撤步三分，是個人接管的結果。他的15次助攻，尤其是第三節的7個助攻帶全隊追分，纔是過程。因為有了他的驅動（而不止是終結），他帶頭的防守（蓋掉庫克之後大家都來跟他擊掌），纔有恩尼斯的內切、豪斯和裏弗斯的持球突分、裏弗斯和卡佩拉在右翼讓格林分神的晃動。

一切都是在哈登的驅動下，才推起來的。

這纔是真正的，個人集體兩開花啊！

最後件事。

如上所述，本季初以來，因為希臘怪物表現神勇，提常規賽MVP熱門時總是算他一個，其他熱門則城頭變幻大王旗。

哈登季初因為球隊戰績，沒人提起；但靠12月的表現，已經回到熱門人物話題。

而這場比賽後，如果要列MVP熱門，他應該起碼與希臘怪物並駕齊驅了。

而且這場比賽影響，會更深遠：

這是一場到夏天評委們投票，還會記得的比賽——評委們未必記得每場比賽，但他們看看數據和戰績，然後會回想起那麼一兩場傳世之戰。像2017年夏天威少爺口碑超出哈登，是因為季末那幾場超越大O三雙記錄的球。類似這樣的傳奇之戰，到季末才會顯出威力來。

比如，現在提起2015-16季庫裏對魔術的51分，沒幾個人記得了；但說起他對雷霆46分那場球，許多人都有印象吧？

“啊就是庫裏半場三分球那場！”

同理，到春天，評委們未必記得每一場，但是提到今天這場，大家都會一拍大腿：

“啊就是哈登在甲骨文中心44分三雙大逆轉絕殺那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