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我們看到西門慶維持了這個龐大的關係網路,維持這個網路需要錢,很顯然,他維持這個網路的目的就是從中得到錢。我們看一下他是怎樣來獲得他的經濟來源的。

前面介紹了,他在縣前開個生藥鋪,這無疑是他的一項很重要的經濟來源,尤其在他只是一個土豪的時候。當著李瓶兒招贅將竹山後,將竹山在李瓶兒的資助下也在獅子街開了個生藥鋪時,無疑刺痛了西門慶。將竹山一方面打破了西門慶謀取李瓶兒人和財的美夢、一方面又去和西門慶爭奪生葯的市場,必然遭到西門慶這個流氓惡棍的報復,其臉上開「果子鋪」也成了必然。西門慶也懷恨於李瓶兒,將李瓶兒娶到家冷落了三天,李瓶兒上吊不成,被救了起來。

次日晌午前後,李瓶兒才吃些粥湯兒。正是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盡燈。西門慶向李嬌兒眾人說道:「你每休信那淫婦,裝死兒諕人,我手裡放不過他。到晚夕,等我進房裡去,親看著他上個吊兒我瞧,方信。不然,吃我一頓好馬鞭子!賊淫婦,不知把我當誰哩!」眾人見他這般說,都替李瓶兒捏兩把汗。到晚夕,見西門慶袖著馬鞭子,進他房中去了。

……

且說西門慶見婦人在床上,倒胸著身子哭泣,見他進去不起身,心中就有兒分不悅。先把兩個丫頭都趕去空房裡住了。西門慶走來椅子上坐下,指著婦人罵道:「淫婦,你既然虧心,何消來我家上吊?你跟著那矮王八過去便了,誰請你來?我又不曾把人坑了你甚麼,緣何流那[毛必]尿怎的?我自來不曾見人上吊,我今日看著你上個吊兒我瞧!」於是拿一繩子丟在他面前,叫婦人上吊。

……

這西門慶心中大怒,教他下床來,脫了衣裳跪著。婦人只顧延挨不脫。被西門慶拖番在床地平上,袖中取出鞭子來,抽了幾鞭子。婦人方才脫去上下衣裳,戰兢兢跪在地平上。西門慶坐著,從頭至尾問婦人:「我那等對你說過,教你略等等兒,我家中有些事兒,如何不依我,慌忙就嫁了蔣太醫那廝?你嫁了別人,我倒也不惱,那矮王八有甚麼起解?你把他倒踏進門去,拿本錢與他開鋪子,在我眼皮子根前開鋪子,要撐我的買賣。」(金瓶梅詞話:第十九回)

西門慶對李瓶兒這樣狠毒,正是他說的那句話,將竹山要撐他的買賣,要搶他的經濟來源。

除了生藥鋪,西門慶大概還要有幾十畝甚或上百畝土地。這裡有西門慶家族的墳地,好像不是西門慶的主要經濟來源之一。

春梅道:「琴童小廝進來說,墳上張安兒在外邊,見爹說話哩。」西門慶道:「拿衣我穿,等我起去。」春梅一面打發西門慶穿衣裳。金蓮便問:「張安來說甚麼話?」西門慶道:「張安前日來說,咱家墳隔壁,趙寡婦家莊子兒,連地要賣,價錢三百兩銀子。我只還他二百五十兩銀子,教張安和他講去。若成了,我教賁四和陳姐夫去兌銀子。裡面一眼井,四個井圈打水。我買了這莊子,展開合為一處,裡面蓋三間卷棚,三間廳房,疊山子花園,松牆,槐樹棚,井亭,射箭廳,打毬場,耍子去處,破使幾兩銀子收拾也罷。」婦人道:「也罷,咱買了罷。明日你娘們上墳,到那裡好遊玩耍子。」說畢,西門慶往前邊,和張安說話去了。(金瓶梅詞話:第三十回)

西門慶的生藥鋪的經營,就是靠著他的流氓、惡棍行為在清河縣城壟斷著生葯生意。作為他的競爭者將竹山不但被李瓶兒趕出家門,還被「草里蛇」和「過街鼠」打了一頓、訛詐了三十兩銀子,並被西門慶暗通夏提刑痛責三十大板,打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那清河縣還有誰出來敢和西門慶爭生葯生意呢?

西門慶除了這種靠流氓、惡棍手段壟斷的生葯生意,欺行霸市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經濟來源就是通過娶小獲得錢財。孟玉樓、李瓶兒都是帶著巨大的經濟財富嫁過來的。

這西門慶見是薛嫂兒,連忙撇了主管出來,兩人走在僻靜處說話。薛嫂道了萬福,西門慶問他有甚說話。薛嫂道:「我來有一件親事,來對人官人說,管情中得你老人家意,就頂死了的三娘窩兒。方才我在大娘房裡,買我的花翠,留我吃茶,坐了這一日,我就不曾敢題起。徑來尋你老人家,和你說。這位娘子,說起來你老人家也知道,是咱這南門外販布楊家的正頭娘子。手裡有一分好錢。南京拔步床也有兩張。四季衣服,妝花袍兒,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隻箱子。珠子箍兒,胡珠環子,金寶石頭面,金鐲釵釧不消說。手裡現銀子,他也有上千兩。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不幸他男子漢去販布,死在外邊。他守寡了一年多,身邊又沒子女,止有一個小叔兒,還小,才十歲。青春年少,守他甚麼!有他家一個嫡親的姑娘,要主張著他嫁人。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歲,生的長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來,就是個燈人兒。風流俊俏,百伶百俐。當家立紀,針指女工,雙陸棋子,不消說。不瞞大官人說,他娘家(三)姓孟,排行三姐,就住在臭水巷。又會彈了一手好月琴。大官人若見了,管情一箭就上垛。誰似你老人家有福,好得這許多帶頭,又得一個娘子。」(金瓶梅詞話:第七回)

西門慶在薛嫂的謀划下,用七十兩銀子和兩匹尺頭打通了孟玉樓丈夫的寡婦姑姑,不顧娘舅張四的反對,仗勢動用了幾個軍牢就把孟玉樓的床帳、妝奩、箱籠搬走了,似搶、似奪又似偷!

薛嫂兒見他二人(楊姑娘、張四舅)嚷做一團(九),領率西門慶家小廝伴當,並發來眾軍牢,趕人鬧里,七手八腳,將婦人床帳、裝奩、箱籠,搬的搬,抬的抬,一陣風都搬去了。那張四氣的眼大大的,敢怒而不敢言。(金瓶梅詞話:第七回)

西門慶與李瓶兒從偷奸、到謀財、到娶為妾,一路走來無不為財。花太監死後,花子虛幾個弟兄為了分財產,打了一場官司,花子虛被捉到東京開封府。

……

西門慶道:「嫂子放心,我只道是甚麼事來,原來是房分中告家財事,這個不打緊處。既是嫂子分付,哥的事兒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如哥的事一般,隨問怎的我在下謹領。」婦人問道:「官人若肯下顧時又好了。請問尋分上,用多少禮兒,奴好預備。」西門慶道:「也用不多。聞得東京開封府楊府尹,乃蔡太師門生。蔡太師與我這四門親家楊提督,都是當朝天子面前說得話的人。拿兩個分上,齊對楊府尹說,有個不依的?不拘多大事情也了了。如今倒是蔡太師用些禮物;那提督楊爺與我舍下有親,他肯受禮?」婦人便往房裡開箱子,搬出六十錠大元寶,共計三千兩,教西門慶收去,尋人情上下使用。西門慶道:「只消一半足矣,何消用得許多!」婦人道:「多的大官人收去。奴床後邊有四口描金箱櫃,蟒衣玉帶,帽頂絛環,提系條脫,值錢珍寶玩好之物,亦發大官人替我收去,放在大官人那裡,奴用時取去。趁此(六)奴不思個防身之計,信著他,往後過不出好日子來。眼見得三拳敵不得四手,到明日沒的把這些東西兒吃人暗算明奪(七)了去,坑閃得奴三不歸。」西門慶道:「只怕花二哥來家尋問怎了?」婦人道:「這個都是老公公在時,梯己交與奴收著的,之物他一字不知,大官人只顧收去。」西門慶說道:「既是嫂子恁說,我到家叫人來取。」於是一直來家,與月娘商議。月娘說:「銀子便用食盒叫小廝抬來。那箱籠東西,若從大門裡來,教兩邊街房看著不惹眼?必須如此如此,夜晚打牆上過來方隱密些。」西門慶聽言大喜,即令來旺兒、玳安兒、來興、平安四個小廝,兩架食盒,把三千兩金銀先抬來家。然後到晚夕月上的時分,李瓶兒那邊同兩個丫鬟迎春,綉春,放桌凳,把箱櫃挨到牆上;西門慶這邊止是月娘、金蓮、春梅,用梯子接著。牆頭上鋪苫氈條,一個個打發過來,都送到月娘房中去。(金瓶梅詞話:第十四回)

當花子虛一場傷寒死後,西門慶就開始鯨吞李瓶兒及其所有財產了,知道謀到手為止。李瓶兒給西門慶帶來多少財富呢?這裡有西門慶貼身小廝玳安的一段話。

玳安一面關上鋪子門,上炕和傅夥計兩個通廝腳兒睡下。傅夥計閑中因話題話,問起玳安,說道:「你六娘沒了,這等樣棺槨祭祀,念經發送,也勾他了。」玳安道:「一來他是福好,只是不長壽。俺爹饒使了這些錢,還使不著俺爹的哩。俺六娘嫁俺爹,瞞不過你老人家是知道,該帶了多少帶頭來?別人不知道,我知道:把銀子休說,只光金珠玩好,玉帶、絛環、?髻,值錢寶石,還不知有多少。為甚俺爹心裡疼?不是疼人,是疼錢。……」(金瓶梅詞話:第六十四回)

在《金瓶梅》成書的明代萬曆後期,嫁女兒是要賠錢的,尤其有錢的人家。可是西門慶的閨女不但沒有賠錢反給他帶來巨大的財富,當楊戩被參倒,陳洪被收監時,西門慶的姑爺和閨女帶著陳洪家沒有被查抄的家底成為西門慶財富的一部分。

……只見後堂中秉著燈燭,女兒、女婿都來了,堆著許多箱籠床帳家活,先吃了一驚,因問:「怎的這咱來家?」女婿陳經濟磕了頭,哭說:「近日朝中,俺楊老爺被科道官參論倒了,聖旨下來,拿送南牢問罪。門下親族用事人等,都問擬枷號充軍。昨日府中楊幹辦連夜奔走,透報與父親知道。父親慌了,教兒子同大姐和些家活箱籠,就且暫在爹家中寄放,躲避些時。他便起身,往東京我姑娘那裡,打聽消息去了。待的事寧之日,恩有重報,不敢有忘。」西門慶問:「你爹有書沒有?」陳經濟道:「有書在此。」向袖中取出,遞與西門慶,拆開觀看,上讀寫道:  ……

西門慶看了,慌了手腳,教吳月娘安排酒飯,管待女兒、女婿;就令家下人等,打掃廳前東廂房三間,與他兩口兒居住,把箱籠細軟都收拾月娘上房來。陳經濟取出他那五百兩銀子,交與西門慶打點使用。(金瓶梅詞話:第十七回)

西門慶死後,當陳經濟被月娘趕出家門後,陳經濟還罵大姐她家收了陳家的箱籠,甚至揚言要控告。

卻表陳經濟見賣了春梅,又不得往金蓮那邊去;見月娘凡事不理他,門戶都嚴緊,到晚夕親自出來,打燈籠前後照看了,方才關後邊儀門,夜裡上鎖,方才睡去,因此弄不得手腳。十分急了,先和西門大姐嚷了兩場,淫婦前淫婦後罵大姐,「我在你家做女婿,不道的雌飯吃吃傷了!你家都收了我許多金銀箱籠,你是我老婆,不顧瞻我,反說我雌你家飯吃!我白吃你家飯來?」罵的大姐只是哭涕。

……

這陳經濟也有半酣酒兒在肚內(八),又使他要去,那來安不動。又另拿錢打了酒來吃著,罵來安兒:「賊小奴才兒,你別要慌!你主子不待見我,連你這奴才們也欺負我起來了,使你使兒不動。我與你家做女婿,不道的酒肉吃傷了,有爹在怎麼行來?今日爹沒了,就改變了心腸,把我來不理,都亂來擠撮我。我大丈母聽信奴才言語,反防範我起來,凡事托奴才,不託我。由他,我好耐驚耐怕兒!」傅夥計勸道:「好姐夫,快休舒言。不敬奉姐夫,再敬奉誰?想必後邊忙,怎不與姐夫吃。你罵他不打緊,牆有縫,壁有耳,恰似你醉了一般。」經濟道:「老夥計,你不知道,我酒在肚裡,事在心頭。俺丈母聽信小人言語,駕我一篇是非。就算我?了人,人沒?了我?好不好,我把這一屋子裡老婆都刮剌了,到官也只是後丈母通姦,論個不應罪名。如今我先把你家女兒休了,然後一紙狀子告到官;再不,東京萬壽門進一本,你家見收著我家許多金銀箱籠,都是楊戩應沒官贓物!好不好,把你這幾間業房子都抄沒了,老婆便當官辦賣。我不圖打魚,只圖混水耍子。會事的,把俺女婿須收籠著,照舊看待,還是大鳥便益!」(金瓶梅詞話:第八十六回)

西門慶另一個重大的經濟來源是放高利貸。吳典恩沾西門慶的光,蔡太師賞了個清河縣驛丞,卻沒有錢上任。於是,就托應伯爵向西門慶借貸。

西門慶便向吳主管問道:「你的文書下了不曾?」伯爵道:「吳二哥文書還未下哩。今日巴巴的他央我來激煩你。雖然蒙你招顧他,往東京押生辰擔,蒙太師與了他這個前程,就是你抬舉他一般,也是他各人造化。說不的,一品至九品,都是朝廷臣子。況他如今家中無錢。他告我說,就是如今上任,見官擺酒,並治衣服之類,共要(五)許多銀子使,一客不煩二主,那處活變去?沒奈何,哥看我面,有銀子借與幾兩,扶持他,周濟了這些事兒。他到明日做上宮,就啣環結草也不敢忘了哥大恩人!休說他舊是咱府中夥計,在哥門下出入,就是從前後外京外府官吏,哥不知拔濟了多少。不然,你教他那裡區處去?」因說道:「吳二哥,你拿出那符兒來,與你大官人瞧。」這吳典恩連忙向懷中取出,遞與西門慶觀看。見上面借一百兩銀子,中人就是應伯爵,每月利行五分。西門慶取筆把利錢抹了,說道:「既是應二哥作保,你明日只還我一百兩本錢就是了。我料你上下也得這些銀子攪纏。」於是把文書收了。(金瓶梅詞話:第三十一回)

西門慶這點人情還是做的。至於其他人則沒這樣便宜了。李智、黃四可以說是一個官商,為東平府採買香蠟等,西門慶在與他們勾著做生意。

原來應伯爵來說:「攬頭李智、黃四,派了年例三萬香蠟等料,錢糧下來該一萬兩銀子,也有許多利息。上完了批,就在東平府見關銀子。來和你計較,做不做?」西門慶道:「我那裡做他。攬頭以假充真,買官讓官。我衙門裡搭了事件,還要動他。我做他怎的!」伯爵道:「哥若不做,教他另搭別人,在你。借二千兩銀子與他,每月五分行利,教他關了銀子還你,你心下如何?計較定了,我對他說,教他兩個明日拿文書來。」西門慶道:「既是你的分上,我挪一千銀子與他罷。如今我莊子收拾,還沒銀子哩。」伯爵見西門慶吐了口兒,說道:「哥,若十分沒銀子,看怎麼再撥五百兩銀子貨物兒,湊個千五兒與他罷,他不敢少下你的。」西門慶道:「他少下我的,我有法兒處。又一件,應二哥,銀子便與他,只不教他打著我的旗兒,在外邊東誆西騙。我打聽出來,只怕我衙門監里放不下他。」伯爵道:「哥說的什麼話,典守者不得辭其責。他若在外邊打哥的旗兒,常沒事罷了;若壞了事,要我做什麼?哥,你只顧放心,但有差遲,我就來對哥說。說定了,我明日教他好寫文書。」西門慶道:「明日不教他來,我有勾當。教他後日來。」說畢,伯爵去了。(金瓶梅詞話:第三十八回)

我們看西門慶這樁生意的結果,不但為他賺來了金子,還讓其高興之至,樂極生悲,為失金還惹出了一段故事。

  正值李智、黃四關了一千兩香蠟銀子,賁四從東平府押了來家。應伯爵打聽得知,亦走來幫扶交與。西門慶令陳經濟拿天平在廳上盤秤,兌明白收了,還欠五百兩,又銀一百五十兩利息。當日黃四拿出四錠金鐲兒來,重三十兩,算一百五十之數。別的搗換了合同。西門慶分付二人:「你等過燈節再來計較,我連日家中有事。」那李智,黃四老爹長老爹短,千恩萬謝出門。

……

卻說西門慶打發伯爵去了,手中(五)拿著黃烘烘四錠金鐲兒,心中甚是可愛。口中不言,心裡暗道:「李大姐生的這孩子,甚是腳硬,一養下來,我平地就得此官;我今日與喬家結親,又進這許多財。」於是用袖兒抱著那四錠金鐲兒,也不到後邊,徑往花園內李瓶兒房裡來。(金瓶梅詞話:第四十三回)

西門慶娶了李瓶兒,連李瓶兒獅子街的房子也「娶」了來。這房子也終於有機會生錢了。在應伯爵的撮合下,西門慶稱危賤買了何官兒何蠻子的絨線,在獅子街開起了絨線鋪。

西門慶剛才吃了飯,只見玳安兒來報:「應二爹來了。」西門慶教小廝拿茶出去,「請應二爹卷柵內坐。」向月娘道:「把剛才我吃飯的菜蔬休動,教小廝拿飯出去,教姐夫陪他吃,我就來。」月娘便問:「你昨日早辰使他往那裡去,那咱才來?」西門慶便告說:「應二哥認的湖州一個客人何官兒,門外店裡堆著五百兩絲線,急等著要起身家去,來對我說,要折些發脫。我只許他四百五十兩銀子。昨日使他同來保拿了兩錠大銀子作樣銀,已是成了(二)來了,約下今日兌銀子去。我想來,獅子街房子空閑,打開門面兩間,倒好收拾開個絨線鋪子。搭個夥計。況來保已是鄆王府認納宮錢,教他與夥計在那裡,又看了房兒,又做了買賣。」月娘道:「少不得又尋夥計。」西門慶道:「應二哥說,他有一相識姓韓,原是絨線行,如今沒本錢,閑在家裡。說寫算皆精,行止端正。再三保舉。改日領他來見我,寫立合同。」

……

西門慶即日與他寫立合同。同來保領本錢僱人染絲,在獅子街開張鋪面,發賣各色絨絲。一日也賣數十兩銀子。不在話下。(金瓶梅詞話:第三十三回)

西門慶受贓枉法放走了苗青,為自己打開了一條做綢緞生意的路子,在買過來的對過喬大戶的房子里又開了個立段鋪。

 那時來保南京貨船又到了,使了後生王顯上來,取車(三)稅銀兩。西門慶這裡寫書,差榮海拿一百兩銀子,又具羊酒金段禮物謝主事,就說:「此船貨過稅,還望青目一二。」家中收拾鋪面完備,又擇九月初四日開張,就是那日卸貨,連行李共裝二十大車。

……

那日新開張,夥計攢帳,就賣了五百餘兩銀子。西門慶滿心歡喜,晚夕收了鋪面,把甘夥計、韓夥計、傅夥計、崔本、賁四,連陳經濟都邀來,到席上飲酒。吹打良久,把吹打樂工打發去了,止留下三個小優兒在席前唱。(金瓶梅詞話:第六十回)

西門慶做生意有自己在官場上的交情,打對稅務官偷點稅漏點稅也再自然不過了。四百年前的稅務官也早給今天的稅務官做出了榜樣。西門慶也難怪被當今的商人、官員奉為神聖了,所以魯皖三地不惜代價爭奪西門大官人故里了,那可是一方名人、一方「父母官」的驕傲啊!

食鹽是每個人離不開、最普遍的食品。從管仲開始,國家就開始壟斷經營。明清兩代又出了一批富甲一方的鹽商。西門慶當然也不甘落後了。當他從蔡太師哪裡得到「內部消息」時,就立即行動了起來。

來保道:「爹放心,管情沒事。小的不但幹了這件事的,又打聽的兩樁好事來,報爹知道。」西門慶問道:「端的何事?」來保道:「太師老爺新近條陳了七件事,旨意已是准行。如今老爺親家戶部侍郎韓爺題准事例:在陝西等三邊,開引種鹽;各府州郡縣,設立義倉,官糶糧米。令民間上上之戶,赴倉上米,討倉鈔,派給鹽引支鹽。舊倉鈔七分,新倉鈔三分。咱舊時和喬親家爹,高陽關上納的那三萬糧倉鈔,派三萬鹽引,戶部坐派。倒好趁著蔡老爹巡鹽下場,支種了罷,倒有好些利息。」西門慶聽言,問道:「真箇有此事?」來保道:「爹不信,小的抄了個邸報在此。」向書篋中取出來,與西門慶觀看。因見上面許多字樣,前邊叫了陳經濟來,念與他聽。陳經濟念到中間,只要結住了,還有幾個眼生字不認的。旋叫了書童兒來念。那書童倒還是門子出身,蕩蕩如流水不差,直念到底。端的上面奏著那七件事云云。西門慶聽了喜;又看了翟管家書信,已知禮物交得明白,蔡狀元見朝,已點了兩淮巡鹽,心中不勝歡喜。(金瓶梅詞話:第四十八回)

……

西門慶飲酒中間,因題起:「有一事在此,不敢幹瀆。」蔡御史道:「四泉有甚事,只顧分付,學生無不領命。」西門慶道:「去歲因舍親那邊,在邊上納過些糧草,坐派了有些鹽引,正派在貴治揚州支鹽。只是望乞到那裡,青目青目,早些支放,就是愛厚。」因把揭帖遞上去。蔡御史看了,上面寫著:「商人來保、崔本,舊派淮鹽(八)三萬引,乞到日早掣。」蔡御史看了,笑道:「這個甚麼打緊。」一面把來保叫至近前跪下,分付:「與你蔡爺磕頭。」蔡御史道:「我到揚州,你等徑來察院見我,我比別的商人早掣取你鹽一個月。」西門慶道:「老先生下顧,早放十日就勾了。」蔡御史把原帖就袖在袖內。(金瓶梅詞話:第四十九回)

西門慶不但請蔡狀元吃了酒、送了禮,還為蔡狀元安排了兩個妓女過夜。在蔡狀元志滿意得之後,一句「這個什麽打緊」,西門慶的錢就賺到了手裡。這種官商之間的利益輸送至今未絕,明代能造就西門慶這樣官商惡棍,難道現在造就一個黃光裕這樣的首富值得大驚小怪嗎?你看那黃光裕在電視上把光頭一晃,驚倒多少時人?西門慶可是遜色多了。誰說我們四百年沒有進步?明代可有我們可愛、可敬、可嘆、可旌的黃首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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