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如何防止中東秩序崩潰2015-10-20 來源:參考消息網 作者:名家專論 責任編輯:雷璟

核心提示:美國政策一直尋求對所有各方的動機持觀望態度,並因此處在喪失對事件施加影響的能力的邊緣。

參考消息網10月20日報道 美國《華爾街日報》網站10月16日發表題為《遠離中東崩潰的途徑》的文章,作者是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文章稱,隨著俄羅斯進入敘利亞,持續了40多年的地緣政治結構一片狼藉。美國需要有新的戰略和當務之急。文章內容如下:

當中東的地緣政治構架崩潰時,有關與伊朗就其核計劃的《聯合全面行動計劃》是否穩定了中東的戰略構架的辯論幾乎還沒有開始。俄羅斯在敘利亞的單邊軍事行動,是美國在穩定1973年阿以戰爭後誕生的中東秩序方面的角色出現瓦解的最新癥狀。

這種地緣政治格局目前一片狼藉。該地區的四個國家已經不再具有主權國家的功能。利比亞、葉門、敘利亞和伊拉克成了尋求強行樹立統治地位的非政府運動的目標。在伊拉克和敘利亞的大片土地上,一支具有極端意識形態的宗教軍隊自稱為「伊斯蘭國」組織,誓死與現有的世界秩序為敵。它尋求以「哈里發」——即實施伊斯蘭教教法的統一的伊斯蘭帝國——代替國際體系中的國家多樣性。

「伊斯蘭國」組織的主張讓有著上千年歷史的伊斯蘭什葉派和遜尼派之間的紛爭有了一種末日的意味。仍然存在的遜尼派國家感覺受到「伊斯蘭國」組織的宗教狂熱以及什葉派的伊朗的雙重威脅——伊朗可能是中東地區最強大的國家。伊朗通過表現自己的雙重能力來強化這種威脅。一方面,伊朗實施傳統外交,甚至請求國際制度的保護,表現得像是一個奉行威斯特伐利亞法系的國家。與此同時,它卻組織和操縱尋求以伊斯蘭聖戰原則建立地區霸權的非國家行動者:在黎巴嫩和敘利亞的真主黨、在加沙地帶的哈馬斯以及在葉門的胡塞叛軍。

於是,遜尼派的中東面臨遭到下列四股同時出現的源流吞沒的危險:什葉派統治的伊朗及其波斯帝國主義的殘餘;力爭顛覆現行政治結構的意識形態和宗教極端運動;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被隨意拉在一起組成國家的種族和宗教羣體之間的衝突(這些國家目前處在崩潰中);源自不良的國內政治、社會和經濟政策的國內壓力。

俄美政策南轅北轍

這些互相衝突的趨勢——它們由於美國從中東地區的撤出而惡化——使俄羅斯能夠在中東縱深地帶展開軍事行動,這種部署是俄羅斯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俄羅斯的主要擔憂是巴沙爾政權崩潰可能重現利比亞式的混亂,並把敘利亞全境變成恐怖主義活動的避風港,從而染指俄羅斯在高加索地區的南部邊界以內及其他地方的穆斯林地區。

在表面上說,俄羅斯的幹預有利於伊朗維持敘利亞的什葉派力量的政策。從更深的意義上說,俄羅斯的意圖並不需要巴沙爾統治的無限期延續。把遜尼派恐怖主義威脅從俄羅斯南部邊境地區轉移到別處是一種經典的均勢操作。這是一種地緣政治——而非意識形態——挑戰,因而應該在相同的層面加以處理。不管出於什麼動機,俄羅斯軍隊進入該地區——以及他們對作戰行動的參與——產生了美國中東政策至少在40多年裡沒有遇到過的挑戰。

美國政策一直尋求對所有各方的動機持觀望態度,並因此處在喪失對事件施加影響的能力的邊緣。現在美國與該地區的所有各方都存在對立,或者有著這樣那樣的爭執:與埃及有人權問題;與沙烏地阿拉伯有葉門問題;與敘利亞各方也都存在各種不同的問題。美國宣佈決心剝奪巴沙爾的權力,但卻一直不願意採取有效手段——不管是政治的還是軍事的——實現這一目的。美國也沒有提出一種替代政治結構,以便在巴沙爾的離開以某種方式成為現實時可以取而代之。

美國對伊朗的政策已經轉變成為其中東政策的中心。美國政府曾堅稱將採取立場對抗伊朗的聖戰和帝國主義圖謀,並將嚴厲地處理對核協議的違反。但是美國政府似乎也熱切地致力於通過由談判支持的歷史性進展,來尋求扭轉伊朗政策中敵意、挑釁的成分。

目前美國對伊朗的政策常常被其支持者拿來與尼克松政府當年對中國打開大門相提並論。45年前,中國和美國的預期是對稱的。而支撐伊朗核協議的預期卻不是對稱的。德黑蘭在協議實施的一開始就將贏得其主要的目標。美國的利益則取決於伊朗在一段時期內的行為承諾。當年對中國張開懷抱,所依據的是立即和可以觀察得到的中國政策調整,而不是對於中國國內製度發生根本變化的預期。

美國政策存在助長、而非消除疑慮的風險。其挑戰在於兩個刻板和預示災難的集團互相對立:遜尼派集團由埃及、約旦、沙特和海灣國家組成;什葉派集團則包括伊朗、伊拉克的什葉派部分(巴格達為其首都)、黎巴嫩在真主黨控制下的南部(面對以色列)、葉門的胡塞地區,它們構成了遜尼派世界的包圍圈。在這樣的狀況下,你的敵人的敵人可以被當做你的朋友的傳統格言不再適用。因為在當代中東,你的敵人的敵人很可能也是你的敵人。

須堅定防止核擴散

正如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的歐洲所證明的,兩強並存的體系容易形成對抗。即便只存在傳統的武器技術,要維持兩個僵化集團之間的力量均勢也需要具有一種額外的能力,以便評估真實和潛在的力量均勢,瞭解可能影響這種均勢的細微力量的積聚,並在這種均勢失衡時果斷採取行動予以恢復——迄今為止,受到兩個大洋保護的美國並不需要具備這些能力。

但是目前的危機正發生在一個非傳統的核技術和網路技術的世界裡。在互相競爭的地區大國爭取獲得類似的臨界能力之際,中東的核不擴散制度可能崩塌。如果核武器得到確立,災難性的後果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先發制人的戰略是核技術與生俱來的。美國必須堅決地防止出現這樣的後果,並運用核不擴散原則來約束該地區所有擁有核野心的國家。

我們的公開討論過多涉及了戰術性的權益之計。我們需要的是一種戰略概念,並且根據下列原則確定優先事項:

只要「伊斯蘭國」組織生存下來並仍然控制著擁有地理學定義的地區,那麼它將惡化中東的所有緊張關係。由於「伊斯蘭國」組織敢於對抗強大的美國,目前美國無結果的軍事努力有可能淪為有利於「伊斯蘭國」組織招兵買馬的工具。

美國已經默許了俄羅斯的軍事角色。作為一項上策,被「伊斯蘭國」組織控制的地區最好由溫和的遜尼派軍隊或外部大國——而不是伊朗的聖戰者或帝國軍隊——所收復。對於俄羅斯,把其軍事角色限制在反「伊斯蘭國」組織戰爭上或許能夠避免再現冷戰時期與美國的對抗狀況。

在收復的地區應恢復伊拉克和敘利亞主權瓦解之前就在那裡存在的遜尼派地方統治。阿拉伯半島的主權國家,以及埃及和約旦應該在這一進程中發揮主要作用。

當這個恐怖主義區域將要被拆除並被置於非極端的政治控制之下時,敘利亞的未來也應同時得到處理。

美國在這樣一個中東地區的角色應該是向傳統的遜尼派國家履行美國政府在有關伊朗核協議的辯論中所承諾的軍事保證,這也是伊核協議的批評者所要求的。

在這樣的背景下,伊朗的角色可能是至關重要的。美國應該準備與伊朗展開對話,以便使其恢復作為一個奉行威斯特伐利亞法系的安分守己的國家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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