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兩個人

「呼~」櫻井嘴裡吹出一縷白煙。望著煙霧裊裊上升，配上眼前這一大片的白雪，櫻井還是不免嘆了一口氣。
 
他其實早就戒了菸，這種不健康的東西，怎麼可以配上眼前的美景？
 
手中還是夾著菸，卻突然沒了興致，有多久沒有在下午上班時間出來頂樓透透氣了呢？
 
 
 
他們任職的這家醫院剛好位在札幌附近約一小時車程的一個小鄉村，人口數不多，醫院也沒有提供24小時的急診服務。這家醫院全部只有十名醫生，住院病人也不多，卻也變得甚麼科都須要看。就像櫻井雖然是婦產科醫生，也會收到內兒科病人，到最後，內兒科的病人反過來比婦產科還要多，在年輕人口外移的鄉村，這種現象很常見。 
 
 
「翔ちゃん…」黏黏的聲線從櫻井後方傳來，櫻井馬上捻熄了手中的香菸，這才記起那時他戒菸的原因。
 
「雅紀，跑來這裡做甚麼？天氣冷。」看著相葉身上只有紅黑格襯衫外加套頭毛衣和白長袍，櫻井不免唸了幾句。
 
「翔ちゃん還不是一樣！沒有穿得比我多啊…」相葉回嘴同時也發現櫻井手上那支熄滅的菸蒂，「翔ちゃん，怎麼，又抽菸了？」
 
「沒。打發時間而已。」櫻井說著邊無意識的將拿著菸蒂的手往後藏了藏。
 
「翔ちゃん！！！」
 
 
 
櫻井沒答話，但看著相葉氣呼呼不理自己就往回走的樣子，櫻井從他的眼睛裡讀出了些甚麼，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翔ちゃん，你現在…有空嗎？」櫻井接起電話，傳來的是相葉的求救。
 
頂樓的休息時間過後，櫻井雖有心想跟相葉解釋什麼，但醫院生活就是這樣，下午突然就開始忙碌起來。剛好輪到櫻井門診時間，最近氣溫變化大，老年人也常有些感冒病痛，收了一兩個需要住院的病人，門診途中，就接到了相葉的電話。
 
「相葉醫生，有甚麼事嗎？」在病人面前總不好直呼雅紀，但櫻井的回答明顯溫柔了許多。
 
「你剛剛收的山本先生，我有點搞不太懂…」相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擔心。
 
「不要緊張，你先幫他排我在手寫單上寫的那些檢查，我剩下兩個病人，看完就上去。」
 
 
 
相葉掛上電話，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明明就是和櫻井讀的同一個大學，怎麼碰到小兒科以外的東西會這麼慌了手腳？
 
在病房裡等待的時間一分鐘都難熬，相葉又是那種閒不住的個性，所以他索性走進山本先生的病房。
 
 
 
「咦？相葉醫生呢？」雖然只剩下兩個病人，但櫻井也是一陣手忙腳亂，真正上去病房找相葉的時候，也過了將近半小時，問了護理站的護士，得知相葉在山本先生的那間病房待了蠻久。
 
「出了甚麼事嗎？」櫻井不免往壞處想。
 
 
 
「啊，山本大哥，原來你是開拉麵店的啊？我才剛來，還沒甚麼機會在這附近逛逛呢。」
 
「小哥，下次來我招待你，我的拉麵一定跟你在東京喫的不一樣！」
 
「好啊好啊！我一定去。」
 
「不好意思…打擾了。」櫻井只輕輕推開了門就聽到門裡兩個人開心的話語，心裡頓時輕鬆不少。
 
「啊，是櫻井醫生呢！謝謝你和相葉醫生的幫忙，你們都是我見過最好的醫生！」山本先生看起來心情很好的跟走進的櫻井打招呼。
 
 
 
櫻井和相葉兩人在山本先生的牀旁再詢問了詳細一點的病史和做身體檢查，就退出那間病房回到護理站，開完了醫囑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交代了一下值班醫生該注意的事情就一起回家了。
 
 
 
「雅紀，剛剛山本先生就先排這些檢查，如果他同意，胃鏡也可以做，他看起來情況沒有那麼不好。」兩人回到了租屋處，櫻井突然這麼提起。
 
「翔ちゃん…你一定覺得我很糟糕吧？」相葉聽起來卻沒有太開心的樣子，反而有些沮喪。「連這個都不會，你一定覺得我很糟糕吧？」相葉開始自暴自棄了起來。
 
 
 
雖然他們都有受過完整的醫療訓練，但在大學醫院裡分科太細太專，到最後反而忘了那些最基本的東西。
 
 
 
「怎麼會？雅紀，你忘記山本先生跟你說的？」
 
「欸？甚麼？喫拉麵嗎？」
 
「不…『你是我見過最好的醫生。』」
 
「唔？恩。」
 
「那，還有甚麼問題嗎？」
 
「恩…翔ちゃん又開始抽菸了？」
 
 
 
一記直球。

 
 
「我說了，那是打發時間。」櫻井沒有說謊。
 
「可是翔ちゃん戒了很久了啊！」
 
「我只是在想，這裡跟大學醫院真的很不一樣啊。」
 
「…」相葉沒有回話。櫻井是覺得哪裡不一樣呢？少了婦產科病人嗎？少了複雜的病人嗎？不能讓你再發揮長才？不能再寫論文了嗎？
 
「雅紀，我知道你在想甚麼，但不是那樣的。」櫻井轉過相葉，直直的看進他的雙眼，表情很認真，「雖然這邊的人很單純很可愛，可是醫療環境和設備真的比不上東京。而且，每一科都要會，有些累人哪。」
 
「哪有？剛剛山本先生你不就處理的很好？」
 
「雅紀，我…都有偷偷查書查資料過了啦！」
 
「噗。那還在病人面前裝成那樣。」
 
 
 
看著雅紀的笑顏，櫻井安心了，也跟著笑了。
自己不知道被這溫暖的微笑救贖過了多少次，但這個小祕密櫻井沒讓相葉知道。
來到這邊，櫻井最感謝的是天天都可以看到他的雅紀開心的笑臉。
要說毫不留戀大學醫院的名聲與肯定，那是騙人的。但說實話，到這家地區醫院後，能幫助到偏鄉的人們不說，這邊少了白色巨塔內的勾心鬥角，多了許多人情味，心情確實輕鬆自在許多。這或許也是多年從醫來，真正意義上的醫生。
更何況他知道，現在對他來說甚麼最重要。
就像他戒菸，就像他選婦產科，就像他和他一起來到北海道，說是為了相葉，更不如說是為了自己，因為可以更接近最愛的笑顏多一些，多保護他一些，這樣說好像有些自私，不過他有自信相葉和他是同樣的想法，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好。 
 


「吶，雅紀。」
 
「恩？」
 
「我們，一起去喫山本先生拉麵吧！」
 
「好唷！」
 
「我們，一起再來補回以前的學的東西吧！」
 
「好唷！」
 
「我們，一起都在一起吧！」
 
「好唷！」
 
 
 
當然好囉，我的翔ちゃん。
 
約好了就不能反悔喔，我的雅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