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叔……好早啊……。」王冯燕一进家门,便见郭叔早已起床,一边啜著豆浆,一边看著晨间新闻。

  王冯燕一脸尴尬,想起来又是无音讯的在外过了一晚,已负了郭叔上次的耳提面命。本想趁郭叔还未起床,偷偷溜回房间,神鬼不觉。起料今晨还未至六点,天刚亮,郭叔已坐在沙发上良久。王冯燕见郭叔气定神闲,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朝房间而去。

  「冯燕!」郭叔盯著电视萤幕边叫道。

  「对不起……昨晚……

  「过来,坐下,看这则新闻。」

  王冯燕咦了一声。怎料郭叔不但没有责骂,还叫他过去看新闻。

  只见王冯燕仍心虚的不敢直视郭叔,缓缓坐于客厅右首的沙发。王冯燕也不答话,跟著郭叔盯著萤幕。

  只见萤幕内场景在立法院内,似乎因某位官员的发言而引起轩然大波,各自议论纷纷。

  却见一人拍桌起身,只见那人年近七旬,发色斑白,双眼环顾,气势非凡,正是棒坛大佬黄频扬。或许因为慑于黄频扬的气势,现场渐渐静了下来。

  良久,黄频扬发话道:「我相当能理解吴揆的决议,停止『棒运推广协会』运作是无可奈何的。长年来提拨为数不小的资金给协会,已对国库造成负担,况且国内职棒、棒协合作无间,棒坛欣欣向荣,协会作用渐渐式微。这个结果也是经过数次讨论出来的,我想没有争议了。」

  黄频扬说罢,镜头已转向吴大维。但见吴大维一脸事不关己,傲慢的翘著腿,嘟著肥唇,不时扎著那下垂的咪咪眼。

  此时郭叔已愤愤的转台,语气略微激动:「黄老师是不会随便妥协这种决定的,定是吴大维搞的鬼。」

  「嗯……。」王冯燕小声问道:「郭叔……协会停止运作,会怎么样?」

  只见郭叔一扬眉,将手边豆浆一饮而尽,重重将杯放下,愤愤的道:「棒运推广协会,表面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棒坛的后勤单位。如果它停止运作,相当于军队没了锱重,没了锱重,仗根本不用打了。」

  王冯燕听的模糊,眉头紧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郭叔叹了口气:「职棒单位,充其量是提供舞台,办比赛给球团打的单位。而其他方面的事情却显的不足,球团只要走出球场,走出台湾,一定得须这协会的相关支援。而更重要的是……」到此郭叔打住不语,看了看王冯燕,摇了摇头。

  「更重要的什么?」王冯燕追问。

  郭叔见他追问,又叹了口气道:「更重要的是,协会底下的秘密单位。协会前身是十一年前的『振兴棒球军团』,自从职棒光复后,军团才改组为『棒球运动推广协会』,当黄频扬再次选上立委后,才收编于政府门下。而自收编的同时,协会内部的核心,为了避免曝光而改组成另一个部门-棒球戒动警卫部门,这个部门暗暗在背后保护著棒球圈的真正安危。」

  王冯燕一听闻「十一年前」,浑身不禁颤动了一下:「莫非……是为了暗暗抵制十一年前的幕后主使,避免同样的悲剧在现吗?」王冯燕内心暗忖道。

  「郭叔。」

  「嗯?」

  「你听过……棒魁,十人众吗?」

  只见郭叔双眼圆睁,随即淡淡道:「毕竟是民间传说,话说你郭叔我当年也是军团一员,可从没遇过什么棒魁十人众。」

  王冯燕闻言只是微微点头,但见郭叔方才的讶异神色,王冯燕心里已有底:「棒魁或许是真正存在的。」

  「好了,我该去睡觉了。冯燕,没睡够的话也在去睡一下吧。可别让球队打到家里来找人啊!」郭叔说罢,迳朝卧室而去。

  「难道……郭叔为了等我回家……现在还没睡吗?」王冯燕心中既自责又是不舍,更有些动容。他暗自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让郭叔为自己担心。

  王冯燕打了个哈欠,眼皮仍相当沉重,于是决定再去补个眠。他打开房门,将床上的刊物一本本堆叠到一旁的书桌,大致整过后便倒头就躺。王冯燕不是容易马上入睡的类型,躺下后先是将最近发生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

  「啊……该睡了,该睡了。」王冯燕乔了一下睡姿,准备认真入睡。只见他向左一个侧身,面向墙壁球队行程壁报。

  「咦?」正当他即将睡去之际,瞥见了壁报的不同之处。只见那壁报于今日行程的方格内,竟插了一根银针,针尾穿著一条红色粗线,像是棒球缝线。

  王冯燕只道不足为奇,便要睡去。怎奈脑中一个念头闪过,随即噫了一声,登时坐起。

  只见王冯燕定睛再去瞧那跟针,并顺手将它拔起,喃喃道:「我想起来了,就是今晚吧,黑面大叔。」

  数周之前,和黑面约定过的见面信物,便是穿有红色棒球缝线的银针。王冯燕心中也是一堆疑问想当面向黑面讨教,不过更教他惊奇的,是这跟银针如何从外部进入这完全密闭的空间,况且还是八层楼高的空中。

  「不管如何,还是先睡在说吧。」这回他是真的睡去了。

  *

  午后,王冯燕来到了训练基地。由于总教练想试用刚拉上一军的先发,今年同样是新人的傅博传,于是便让王冯燕跳过一轮先发,暂且让他下二军训练。

  王冯燕深知这是职业球队的做法,但自己本身无伤无痛,教练的用意还是在于让他调整,一想到此,便有些不甘。

  「嘿,逢燕,你来啦!」背后传来熟悉的声调。王冯燕回头一看,声音的拥有者,果不其然,正是二军的老搭档,一军首战的搭配捕手,陈彦晨。

  「哈!好久不见了。自从一军首战后,已经半个月不见了吧,怎地前辈你,这段期间都上不了一军啊。」王冯燕半招呼半调侃的道。

  「哎呀……你这小子。」陈彦晨捶了一下王冯燕的胸膛:「还不是那个新人,普基赫嘛。这小子乱强一把的,不仅连两周拿下单周最佳打者,还是所有守备位置都可以守的超级工具人。更别提你和他投捕的配合了,比起我的配球,唉……还说我跟你是黄金搭档,算了吧。」陈彦晨无奈道,轻叹了一口气。

  王冯燕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也了解普基赫有多出色,绝对是今年新人王的最大劲敌。

  王陈二人互相寒喧一番后,便开始进行一些简单的传接,接著牛棚练投。

  磅! 磅! 磅! 

  牛棚不时传来清脆扎实的撞击声,这声音似乎有著莫名的魅力,许多年轻新秀也纷纷走近栏外围观,交头接耳,轻声谈论著。

  咻! 磅! 「好!」陈彦晨在这颗球进入手套之际,也兴奋的高喊一声。

  「今天的份量差不多到此了。」不知从何时起,二军总教练陈贯仁已驻足于栏外围观。此时他发话停下了王陈的投补训练。

  「状况相当不错,球速目测大约都有145以上,尾劲相当出色。」陈贯仁赞赏道。

  「我也觉得燕仔的球越来越不一样了,比起一个月前接你的球,似乎从容许多,不再像当初的热血少年,每球每球都是吃尽全力去丢。」

  「啊……这个啊。」王冯燕笑了笑,看著左手戴著的手套,淡淡道:「上一军之后,也发觉了很多不足之处,球并不是全力去丢,就会强的。」此时王冯燕回想起姜万国在场上的姿态。

  「心态从容的话,身体也会放松,球路反而更有活力。」王冯燕喃喃道。此话一出,陈彦晨和陈贯仁相觑一眼,皆浮起了赞赏和肯定的微笑。

  陈贯仁则走进前拍了拍王冯燕的肩头:「明天的二军赛,你就先发看看吧。让我看看前天带给你的刺激,让你成长多少。」

  王冯燕闻言,笑著应诺了。事实上这几天,甚至是这几周以来,除了进行黑面的侦查任务外,其他时间他都反复看著职棒顶尖投手的录像。例如统一的盘石磬,同队的王牌李荣彬,鲨鱼队王牌马旭光,阳家村新一代传人阳长崴等国内大投手。但最认真最致力研究的,还是那个高深莫测的姜万国。于是王冯燕也开始尝试像姜一般的从容,也似乎领悟到许多。

  傍晚,王冯燕偕同陈彦晨,一军的许凡昊、普基赫等人一齐去医院探问受到枪击的廖锦扬前辈。于房门外,只见一名三十来岁的少妇,和一名五六岁的小娃,众人曾和廖锦扬的妻小有过一面之缘,当下各自打了个照面,纷纷于墙边的沙发长凳坐下。

  「大嫂……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带什么礼物来,只是刚练完球,大家都很关心前辈的伤势,所以就匆匆来了。」陈彦晨身为带头大哥,率先开口向廖大嫂请罪。

  「别这么说,你们能来就已经足够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锦扬能够早早睁开眼……」廖嫂低下头去,不自觉湿润了眼框,边抚摸著一旁的小女儿,哽咽道。

  众人见状皆面面相觑,陈彦晨看向冯燕等人,点头示意,于是再问道:「我们是听说廖前辈已经脱离危险期,几乎无大碍所以才……不知道廖前辈现在状况如何了?」

  廖妻不发一语,只是点了点头,良久吐了口气,缓缓道:「虽然是过了危险期,没有生命危险,但医生说……这几天是关键,如果这几天没有睁开眼,几乎就很难再醒来了……」说完眼泪潺潺,一颗颗滴落大腿。

  众人闻言,皆不发一语,谁也没料到事态会如此严重。一旁的王冯燕眼看著悲伤焦急,双眼哭肿的廖大嫂,又望向前方那白素素的房门,仿佛透著无比凉意。王冯燕轻叹一口气,握紧双拳,似乎已下定了决心,势必要竭尽全力捉拿凶犯,替廖前辈一家讨个公道。

  一想到此,他再也坐不住,先行起身,和众人道别后,迳自离去。陈许普三人见状,不明所以,也未多想,只是静静待著,约莫一二十分后,也各自作别,相继离去。

  *

  夜晚,一名六七十岁的老者,拖著困顿的身体,左晃右晃的撞开咖啡店门口。只见那老者将倒之际,勉力撑向一旁的吧台,转过身,奋力将身体撑上圆凳。大功告成后,老者气喘嘘嘘,一边拨弄著领带,一边叫唤店家拿水,自己则以大字型摊倒在圆椅上。

  「欸!水来了。」大叔叫道。

  只见那老者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举将杯举起,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喝完水后,呼吸才渐渐恢复正常。

  「先生,您没事吧?」老板向他打量一会,虽认出他的身分,却奇怪他的光临而暗自讶异。

  由于这家咖啡厅相当隐密,且气氛有别于一般店家,宁静异常。故一般过客即使亟欲想找间悠闲的咖啡厅久坐闲聊,也不会光顾。另一个原因便是前方三十公尺处就有一家极为正常热闹的店家等候光临。

  老板大叔照料好那名不支的老者后,缓缓走向唯二的另一名客人:「来,你的咖啡,还有炭烤三明治。」

  只见那客人坐于咖啡厅面外大玻璃窗前一隅,素手拖著腮,一双杏眼郁郁望向窗外,面对亲切的老板大叔也只是勉力一笑。

  老板大叔看出倪彩辰此番又是心事重重,似乎连刚进来的大人物都没发觉。

  「唉……小妹啊。怎地每次有心事就来我这儿啊,这种时候,多找些姊妹淘聚聚笑笑才是的啊。」大叔叹道。

  倪彩辰一语不发,只是望向窗外。老板也莫可奈何,转身欲招呼刚进门的老者。

  「大叔,你对王……逢燕了解多少呢?」倪彩辰仍望向窗外,神情有些空洞。

  老板大叔嘴角上扬,停下脚步,喃喃道:「这可多了。」

  倪彩辰闻言,自觉找到了盏明灯,啜了一口咖啡,欲言,却又止。他蹙了蹙秀眉,神色显的犹豫,挣扎许久,才轻声问道:「那他……是不是真的很忙呢?」

  老板大叔闻言,轻轻一笑:「职棒球星嘛,况且……」老板突然打住了话头,又是浅浅一笑,只是静静的走去。似乎是因为从窗外看见了正急步而来的年轻小伙子。

  乓啷! 王冯燕急推门而入,又是气喘嘘嘘,向店内四处张望,终于找到窗边正嘟著嘴,不知是气还是笑的倪彩辰。吧台前的老者目睹了这一幕,也暗自好笑,同时他也看出年轻人的来头,微微点头:「老板,再一杯水。」

  似乎连王冯燕也没察觉,只急于赴约而没注意到这名不陌生的陌生人。

  只见那人满面刚毅却皱纹深遂,西装头斑白而散乱,一身风尘却不失庄严正气的七旬老者。此人正是棒坛第一大佬,昔日名满天下的金臂人,黄频扬。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我等了快一个钟头了呢!」倪彩辰嘟著嘴,睁著含笑杏眼,面装嗔怒。

  王冯燕连忙道歉,却无奈无法说出实情。因他方才自医院离去后,便私自潜入警察厅探询调查进度。却不料警方竟不加以重视,言谈之中似乎线索中断,便打算找球员背起黑锅交差了事。王冯燕盛怒之下暗耐不住气息,遭警方察觉,随即玩起躲猫猫。所幸王的本领仍够,成功逃离现场,却耗了不少时间。

  「约好要一起校稿的……你这小鬼头,平常采访你都不正经,今天还差点放我鸽子,今天看怎么修理你!」倪彩辰股起通红面颊,起身弹了王冯燕一下额头。

  「唉呦! 你来真的呀!」王冯燕叫道,连忙抚著额头。

  倪彩辰看王冯燕逆来顺受,毫无闪躲之意,呆呆受罚的朴样,不禁噗吃一笑。

  「好啊妳……现在倒会笑了。」

  「哼! 如果有下次,不管你原因,一定不会那么简单!」倪彩辰噘著嘴,轻声嗔道。

  默默在吧台后擦著咖啡杯的老板大叔,见少男、少女,彼此言谈嘻闹,气氛欢愉,已别方才的郁闷,自也高兴,露出一抹和蔼的微笑。

  吧台前的黄频扬,见老板和蔼,面容朴善,也觉亲切。此细一瞧,此人年约四五十,发鬓也已半白,平时咪著双眼,显的特别和善。不过,也只有如黄频扬如此阅历,才看得出这老板经过的风霜,流过的血汗,已远超一般同年人数倍。

  只见黄频扬啜了一口老板招待的清茶,眉头微微皱起,淡淡道:「这茶,不简单。」

  老板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睁开咪成线的双眼,默默回道:「一般泡的茶,没什么独到之处。」

  黄频扬再啜了一口,抚起杯缘,深吸一口气,似有所悟,喃喃笑道:「黄某一生阅人无数,先生当可称的上『不简单』之辈了。」

  只见那老板依然默不吭声,慢慢停下擦拭杯碗的双手,也喃喃笑道:「前辈过奖,此生能得金臂人一赞,也不负地下祖宗了。」

  「好!今日算我黄某命大,误打误撞碰上了高人,救了我这一条老命。大恩难忘,恕我黄某改日定当还报。」说罢,黄频扬将清茶一饮而尽,留下数百元,起身拉了拉领口,快步推门而去,身体竟已活动常。

  老板大叔目送其背影,轻叹一口气后摇头笑了笑,搥了搥微驼的背脊,继续擦拭杯婉。

  王冯燕见吧台老者离去,忽停止谈笑,透过玻璃窗望向那名老者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自觉微微一凛。

  「欸,怎么了?怎么突然严肃起来。」倪彩辰顺著他的目光探去,但那名老者已然消失在巷口转角。倪彩辰眉头微蹙,斜了王冯燕一眼。

  「我想我知道那人。」王冯燕喃喃道。

  *

  话说黄频扬离开拉斯维加斯51区咖啡店后,一路换了三四辆车,辗转从市区来到郊区。

  十年前,台北地区已然完全统合成单一都市,市长地位瞬间提升数倍。虽然说选举时,台北市长变成独立选举,成为政治重镇,但蓝绿两党已不像过去针锋相对,拼的你死我活。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是派系的斗争,各大政治人物独霸一方,各拥一派,早已超脱党与党之间的情节。而目前第一大势力便是目前阁揆吴大维,自拥数千蓝绿党众,干政弄权,嚣张跋扈已极。而当今能和他分庭抗礼的大家长有三,分别是立法院长朱离穹,高雄市长赖父德,以及长期和他对立,当前国家最后一跟支柱,台北市长,王霆霏。

  台北市南方郊区,曾经是工业重镇,由于北市内派系斗争严重,无暇顾及,多年前已遭弃置,倒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工厂。过去有名言:「台北外郊,南工北商」,今日已是「南荒北昌」,故南方郊外又有一外名-荒南。而荒南又是当今台北最为神秘、阴暗、荒凉的一块,也早已成为武装雇佣兵,强盗和许多隐密组织的聚集地。

  晚间九点,黄频扬单枪匹马来到了位于荒南的一座废弃工厂。只见那工厂大门上印有已脱漆的四个大字-凡华工业。

  黄频扬目光锐利的扫视身周数十公尺,只觉宁静异常,于是从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后迳自吸了起来。

  又十分钟过去了,黄频扬无奈,将剩余香烟缠上一条黄色丝带,随即展开臂膀,奋力投向工厂上方窗口。

  正当香烟即将出手之际,一条黑影迅速窜出,及时扣住黄频扬的手腕。

  「哼!幕后黑手终于现身了吗。」黄频扬说著,斜眼瞪视这名黑衣黑披风黑头罩的全黑怪人。

  「黄老师,还请您稍安勿躁。此地虽然是荒南边郊,但也切勿大作声响。」

  黄频扬闻言,愤愤吐了口气,放下手边的烟头。

  「说吧,你特意让我独自前来,让我一路背负生命危险来到此地,究竟要引荐何人给我?」

  黑面点点头,走向工厂门前,低语道:「您可以出来了。」

  不多时,只见那铁门缓缓而开,叽叽作响。黄频扬见状,心头纳闷:「这黑小子,叫人勿作声响,可这铁门著实响的厉害。」殊不知,荒南边郊,多数是不怕死的流浪汉和偷盗之流,声音并不会招惹祸端,反而会给担惊受怕之人警讯,教他们远离。而真正危险的是突如其来的光线,因此地几无灯光,只靠月光照射,故突如其来的光线在远处便相当清晰,容易招致荒南深处的危险份子。而黑面当时制止,也是因为他了解黄频扬正要掷出的「弹药」,光线是多么耀眼。

  铁门停止,刚好开了一个人宽的口。只见一人从暗处走出,见那人体态消瘦,面色暗黄多斑,毛发稀疏,拄著一根拐杖,步伐颠簸。

  黄频扬起初不识得此人,当他越走越近后,仔细一瞧,才惊觉原来此人便是权势能遮半边天,多年牵制吴大维专权的台北市长,王霆霏。

  「你是……市长?」黄频扬惊道。

  见那体弱的中年人轻咳几声,淡淡道:「我是。想必……您就是昔日的金臂人,黄频扬立委吧。」

  黄频扬默不作声,只是眉头深锁,锐利的眼神直找一旁的黑面怪人。

  黑面只是淡淡道:「市长两个月前,中了一种慢性病毒。此毒会随人体精气之强弱而发,强者可能一日之内便会浑身衰弱无力,一周内便倒地不起。而一般人,则是慢慢侵蚀身体血气,不出三个月,小命难保。」

  黄频扬闻言浑身一凛,喃喃道:「莫非,我方才便是中了此毒?」

  「这个毒药解法,已从我故人身边取得。解药混著水,加一杯茶,可去毒八成,剩下得靠自身抗性,想必黄老师很清楚吧。」

  黄频扬一时惊觉不已,这名黑面客本领之大,恐不是自己所能想像。先前也是莫名在家中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只说到国家正派人士受难,事关棒坛存亡,恳请一臂之力云云。不料收信后不久,便已浑身无力,碰巧遇见路上孩童指路,说巷内有间51区咖啡店,店内饮料有提神正气的功用等等。想来世上岂有这等巧事,原来竟是此黑面客一手策划。

  「所以,下毒的人是你。」黄频扬正色而厉道。

  「没错,我在信上涂有此毒,此毒名为『闻渐戾』,只须让人闻上他刺鼻的冲味就能致毒,当你感受刺鼻,一切就已来不及了。我这么做是为了保全黄老师安危。因我获悉对方下一个动用此毒毒害的对象,黄老师您也有一分。为了让您一路保持高度警觉,同时也让您拥有此毒抗体,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还请您老谅解。」说罢,黑面恭恭敬敬一个躬身,向黄频扬致歉。

  黄频扬无奈,点点头,却又望向一旁王霆霏:「那么市长呢?不会也是你下的毒吧?」

  「不,市长遭人暗算,两个月前已中此毒。而一个月前,在下故人才研究出解毒良方,数周前已给市长服用,如今才能下床走路。」

  黄频扬略略点头,已了然于心:「所以你把市长接来调养,以防再遇不测?难怪这两个月以来,新闻上全不见市长身影,吴大维那猪狗才能专横至此。想必这毒,必是吴大维命人下的。」

  黑面对此,摇了摇头:「吴大维没那种本事,我想,详情还是进去在说吧。」

  黄王二人点头赞同。黄频扬心想此黑面人虽怪,却非邪类,市长竟让他在此看顾,想必对此人极为信任,而他方才也是对自己颇为恭敬,莫不是棒坛中人?无暇细想,黄频扬连忙搀扶市长王霆霏,三人便进了工厂内部。

  黑面领著二人,摸黑来到工厂内的地下室。只见黑面双掌轻拍,头顶亮起一盏昏暗的小灯泡,灯下照出一张铁桌,几把椅子。

  「就坐吧。」黑面冷冷道。

  三人纷纷就坐。各自双唇紧闭,一语不发。

  终于,首先由黑面打破了沉默:「我想,二人是台湾仅存的最后正义之力。今天特别请到二位前来相聚,目的无他,就是因为当今台湾棒坛,势必又将掀起腥风血雨。为此,想请二位相助,共议此事。」

  黄王二人闻言,皆是一凛。黄频扬表现较为镇静,说道:「我早有预感,打从吴大维主动招开棒球理事会,甚至当面和我商议,我就觉得苗头不对。」

  黑面道:「不错,不愧是黄老师。我相信吴大维身边定有高人相助,还使用了道上极为罕见的『闻渐戾』来除掉阻碍者。头号目标,绝对是多年来牵制他的王市长您了。」

  王霆霏不语,微微摇头,像是有些懊恼竟轻易中了招。

  黑面点点头,继续道:「当今四大势力,吴贪、朱昏、赖专、王清。原本政治不甘我的事,只是现在吴大维的贪,矛头竟已指向台湾欣欣向荣的棒坛。王老师也了解,让棒运推广协会停摆,造成的隐忧。在这里必须委托王市长,请您继续出资,在背后协助棒运推广协会的暗自运作。」

  王霆霏见他突然单刀直入,起先有点犹疑,仍微微颔首,表示答应。

  「你这用意是想让『戒动警卫部』继续运作吧。莫非,吴大维了解棒运推广协会的真面目?怎么会?」黄频扬深锁眉头,面色有些不解和忧惧。

  「我料他这猪狗是不会懂的。就怕,他背后的高人。」尽管黑面头戴面罩,浑身黑漆。黄王二人也能隐约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不安和戒备。

  「你有何线索?背后高人……莫非和十一年前有关?」黄频扬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不,这点我并不确定。于是,我开始去调查另一个可能枪手。传闻中,在八年前已换身越狱,对棒坛心怀极大怨怼的前中职会长,赵首舶。」

  「赵首舶?算起来也快九十岁的人了,他能干出什么?」黄频扬不解道。

  「他能做的可多了。」

  此话一出,黄王二人皆是无语。王市长并不了解棒球圈的恩恩怨怨,他虽知道赵首舶于十一年前以「教唆打假球首脑」被判无期徒刑,却不知其中原委和厉害。而黄频扬也曾听闻赵首舶越狱的小道消息,但不解即便如此,一个已出狱八年一贫如洗的九旬老人,不安分享受最后余生,还想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常理来讲,他的确干不出什么。坏就坏在,他有个儿子。」讲到此处,黑面将双手合上,靠于额前。

  「莫不是,前中职秘书长,赵士琮?」王霆霏道。

  「没错,就在其父入狱后的三年间,赵士琮一心相信父亲是被人诬害。他放弃了所有家业,倾尽全力调查整起事件,并且积极结识黑道分子。不知二位可曾听过卢舟挥?」

  「卢舟挥,该不会是……黑门帮的卢舟挥?」黄频扬疑道。

  「近十年窜起的大帮派-黑门,其中沙坛坛主卢舟挥相当赏识他。可能因为办事俐索,后来干脆帮他成立门户,如此便成为黑门帮麾下的一个小帮会。」

  王霆霏一听,恍然大悟:「这赵士琮,我看他当初处境困难,却一表人才。本想提携这后辈,跟在我身后一同打拼。谁知道,十一年前一事后,竟腐败至此,竟然还和黑门帮有所勾结!真是……」王霆霏神情相当气愤失望,不断摇头叹气。

  「王市长,事情还没完呢。话说这赵士琮成立了帮会,第一件事便是想办法劫出他父亲。因此不断招兵买马,江湖上大都知道这官二代的目的,竟也吸引了不少好事者和不要命的狠角色入伙了。事情在江湖上传开了,人们都戏称这新帮派为孝子帮,或救父帮。赵士琮却也没什

么动作,而后来,救出父亲赵首舶后,那才是风云色变。」

  黄王二人虽仍不明其中厉害,却听的入神。只见王霆霏不时摇头叹气,嘀咕咒骂,而黄频扬听到紧要,也不时深锁眉头,低头思索。

  黑面停下,左右瞧了瞧二人神情,轻哼一声,接著道:「这赵士琮救出父亲后,不知怎地,竟开始清理门户,将帮中成员依依扫除,仅留下几名亲信手下。在这之后,从不知哪里雇来的武装集团,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屠杀。将过去不看好他的,笑话他的,诋毁他的全部清除,甚至不明所以的,将过去提携他的黑门帮沙坛,全坛血洗。」

  「竟然如此忘恩负义,这赵士琮。」黄频扬不断摇头。

  「这在江湖上闹的很大,不过消息全被压了下来,外界全不知情。从此,赵士琮一派帮众竟全数消声匿迹,江湖上在也没人敢吭声,甚至改称孝子帮为「死门」帮,让黑门帮一夕之间成了死门,黑门全体上下也没人敢再提此事,更不可能去追查报仇了。」

  王黄二人一听之下,皆打了个寒颤。

  「这真是,骇人啊。黑门帮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他们畏惧成这样,这赵士琮,根本是魔鬼。」王霆霏骂道,神情有些惶恐。

  「说的没错,如果赵首舶拥有『死门』替他复仇,若再勾结上吴大维,那台湾棒坛存亡便岌岌可危,实在太危险了。」一向镇静威严的黄频扬,也不免露出不安之色。

  「不,我想他们不会一开始就动武力硬来。据我推测,他们已经知道当年真正陷害他们的凶手是谁了,对此,我握有绝对证据。因为据我线报,赵首舶已经正式和兄弟象队总教练彭任铭接触了。」

  黄王二人一听,都大惊失色。

  「什么样的接触,快说明白点。」黄频扬焦虑道。

  「一周前,他托人给彭任铭一张机票。1999年,赵首舶本人飞往美国洛杉矶的机票。」黑面人淡淡道。

  二人一听,面面相觑,又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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