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DreamingAfter dark 的作品,Eames視角。

 

Unnamed,只是我還沒想好這一系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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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named(上)

 

Arthur永遠不會知道,他總是出現在自己需要某種平衡的時刻。

 

最早認識Arthur的時候,他年少輕狂,而Arthur還是名軍人,他們兩人天差地別。他們在夢境計畫中扮演的職業與角色正如他們的背景與個性──Arthur是個認真的守門人,他是個放縱的偽裝者;Arthur來自嚴謹的軍隊,他來自龍蛇雜處的遊民區。

 

他那時對於木頭般的Arthur沒有好感,但也沒什麼惡感就是了。而Arthur對他呢?他印象中Arthur看到他老是皺緊著眉,很顯然地不喜歡他,那張過於認真的臉龐大概只有看到MalCobb才會放鬆與微笑。但其實不能怪Arthur,年輕的他身旁圍繞著許多傳言,不只是煙癮、酒癮,甚至還吸毒。而當人們傳著這些話語時,他從沒否認過。

想當然爾不只是Arthur,任何人見了他都想皺眉的。

 

會接近他的大概就是CobbCobb當時對於夢境探索非常迷戀,自然也對於他的天賦感興趣。但Cobb不想學著當偽裝者,他說,我沒辦法變成別人。他回答CobbOh,你只是不懂這種樂趣。

一種讓自己從世界上暫時消失的樂趣。

是的,那一直是他的癥結,一種不喜歡這個世界的毛病。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不公平,有些人生在一個中等或是中上的環境,資質不錯,順利地從學校畢業、社交、找份還可以的投入,假日的時候可以約會、度假、旅遊,手上拿著是大眾品牌的皮包或是名牌包,養隻寵物,偶爾心情好時對著路邊窮苦的乞丐丟個銅板,生活也就這麼過了好幾年。但他的世界不是這樣,他從小就看著性交易、暴力、毒品與街頭幫派充斥在他的周遭,他還不到十歲就有酗酒問題、與男男女女發生性關係、十五歲前因為傷害罪鋃鐺入獄、二十歲混到了幫派裡還不錯的位置,從此在刀口下討生活。他是孤兒,從來不知道父母是誰,他的養母是妓女,每次有客人來家裡,他不是躲在衣櫥不出聲、就是必須去外面睡一個晚上。他的養母脾氣並不好,時常打他出氣,打完卻會抱著他哭,他弄不清他的「母親」究竟是愛他還是恨他。而直到他在街頭混日子的錢足以養活他與母親時,他痛毆了那日隨著母親回家的嫖客。

他身上有一種神奇的特質,對這世界懷恨的、厭棄的,同時又挑釁、不願放棄。他因傷害罪入獄,出獄後母親已不知行蹤、幫派也面目全非,他一人住在原本的房子有點茫然。大家都會說即便你出身卑微,也是可以找份好工作,但他的世界裡,所謂的「工作」就是販毒、馬伕、鬥狠,他不知道用什麼「門路」在社會上找份「正常」的工作。沒有人要聘請第一眼便感覺不舒服的員工,他頂多是做苦力,而後過了好幾年還等不到一份正職的合約。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遇見了未來的夢境計畫主持人Philips,一把將他拉離原本的世界,並且善用他在街頭訓練出來對人的細膩觀察,使他成為偽裝者。Philips對他說:你看著吧,你會喜歡這個職位的。而事實證明Philips沒說錯,這個新的工作,讓他脫離了黑暗與貧苦、讓他有餘裕去賭個一兩把、買點東西犒賞自己、可以不必時常接觸人,而最重要的,與人保持距離。

「偽裝者」的身分讓他學著用一種比較戲謔的心態來看這個社會,消弭一部分對於人生的憤怒。於是他成為別人口中「怪異的、有幽默感的,好像還有毒癮的Eames」。

 

即使如此他跟大部分的人還是不一樣。

Arthur跟大部分的人看起來很像。

他們是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他的毒癮與酒癮生活其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麻煩過,戒除的原因只是因為三十歲生日的那天,Philips對他說了句:「Hey Eames,你把癮頭戒了吧。」那一刻他想起自己已經過了荒唐人生的年紀,也想做點改變,於是他將自己丟到勒戒所,也從此離開了軍方計畫。自此,成為自由在外執業的偽裝者。

 

這個行業沒有什麼祕密,因為人太少了,又大部分都是從軍方的訓練所起家的,因此人人幾乎都知道對方是誰、在哪裡做著什麼類型的盜夢工作。他自然也被Cobb找上門幾次,也跟Arthur合作好幾次。那些合作的經歷不只是讓他與Cobb有著超乎尋常的鬥嘴與默契(其實他們在訓練所的牌桌上就磨出不少默契了),更讓Eames發現他並不討厭Arthur這樣的人。

 

以前他會認為Arthur是令人討厭的中產階級,而在他慢慢地對這個世界培養起感情後,他開始喜歡Arthur認真的特質。雖然過於服從命令以及過度一絲不苟的個性還是令Eames覺得他呆,但Arthur有一種直來直往的純粹,儘管不是沒有對人生的痛苦與迷惘,但Arthur總能在複雜中保持一種直觀還有信念,尤其從他對Cobb身上可以見得最清楚。

 

他變得特別愛逗弄Arthur,或許與這個有關。

 

他知道Robert Fischer的任務裡他調侃Arthur有點過火,Arthur八成認為他不喜歡他、或者是他們何時結了仇;但其實一個人特別愛捉弄另外一個人,那是有好感的意思。有點像是小男孩在測試對方的容忍程度、個性與底線一樣。他對Arthur的好感從這些行為中諾有似無的顯露,他自己也清楚地感覺到了。

 

但他一直沒有去跨過那條界線。

 

有好感是基本的,要不要發展成特殊的情感關係則是關乎選擇。他成熟、有幽默感、也有面對人生的態度,他的生活狀況已比年輕時穩定許多,但這不代表他的背景還有他的過去就適合與人分享。

 

他與人一夜情,可以毫無負擔隔日睡醒兩人解散;但若要建立一份穩定的關係,卻不單純是雙方的付出,還有能夠瞭解彼此的背景、容忍對方自己所不喜歡的一切、對來自不同世界的體諒。

而他沒有自信辦到。所以Fischer任務結束後,他試著不要跟Arthur有太多的接觸。

 

 

然而Arthur總是在特別的時刻闖進他的生活中。

Eames看著眼前與記憶中幾乎相差無幾的三件式西裝,Arthur的模樣看起來依舊冷靜、有點像是在任務中的暴力,然而神情充斥著一種隱約的焦躁──對這種超乎想像的環境自然表露的。當然,也有一種「搞不懂做夢的人在想什麼」的意味。

 

他覺得Arthur的反應算得上客氣,上一個進入他這夢境的是PhilipsPhilips可沒Arthur這麼可愛,他找到了他,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與「受不了你」的表情。

 

「我不知道該說是你控制力強還是控制慾強。」當時Philips這麼說。這可以指涉很多層面,包含他對自己的毒癮、對夢境的塑造、還有對人生。

他挑挑眉。「不覺得這是個好地方嗎?」那時他在勒戒的末期,身體已經漸漸地脫離了毒癮,精神上倒還有眷戀,有時會進入夢中躲起來施打毒品;反正夢境是非現實的,不會再讓他產生癮頭。

「你有天賦,但這天賦有時令人討厭。」Philips回答地直接了當,而後也不管他的意願,一槍轟了他,將他帶離夢境。

在那之後他脫離毒癮,有時依舊會回到這個夢。大概他生長在一個亂七八糟的遊民窟的關係吧,他喜歡在一種混亂的氛圍中做自己的事情。他不再於夢中吸毒,但喜歡將自己關在一個角落,而門外那些吸毒的投影人物是他的防火牆。

 

之後的故事便是Arthur闖進了他的防火牆,在牆上呼喚他。他自然地尋聲找到了人,替Arthur捱了一針。

 

「要不要解釋一下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相信自己的聲音一定不會太好。原因不是那一針,而是他本來希望Arthur不要進入他這種莫名的夢境中。他不就是因為不希望自己對Arthur的好感持續下去而躲著他的嗎?

 

Cobb找你。」Arthur說了個很不錯的理由,一下將他擋的無言。Cobb還算了解他,因此非必要不會找上門的人。

 

他抓住Arthur的手腕,一路往門外拉。他其實有很多機會的,他知道這間醫院哪裡有槍,只要他們互相把對方解決就好了,反正他從來不缺乏地方談正事。但他的身體就是莫名地替他下了決定,捉了Arthur的手,想將他帶往夢境世界中唯一溫暖的地方──他理想中的小屋。

 

Arthur試圖逼迫出他到底注射了什麼,卻被他輕輕地嘲弄了一下。

 

他的幻覺開始上揚,眼前出現奇特的光彩,絢爛奪目,正如他以前吸毒時看見的那些美好世界。他想要追上Arthur的腳步,跟他說我們一起享受這一刻時光好嗎?但他不能這麼做。

 

他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勉強地撐著,跟走在他前方的Arthur求救。

 

那一刻他忽然明瞭Arthur快要衝破他的底線。因為他不曾想要將自己的身體重量交給另一個人,而Arthur卻在一個他的空間打破了他的原則。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Eames在心理想:喂,小朋友,你不要這樣闖入我的生命好嗎?

 

 

***

 

Eames醒來的時候,Arthur睡得很沉,看起來很累。

 

他想起來他一度被Arthur打醒,當時Arthur的聲音好似很緊張。他想自己或許是個容易讓人擔心的男人,不然怎麼老是在Arthur的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

 

沙漠的夜晚很冷,Arthur身上的棉被不夠,身軀自然地靠得離他近些,尋求一點熱源。Eames見了不禁微笑。

只這麼一次就好了,他輕輕地吻Arthur的額,用鬍子摩擦。

睡夢中的Arthur微微地動了動。

 

他的眼神變得溫柔,卻還是強迫自己起身,找了兩條毛毯給Arthur蓋上。他必須要替自己找點事情做,否則他會想躺在Arthur的身邊不離開。

 

他到廚房泡了杯咖啡,而後動手將食材還有鍋具翻出來,準備做早餐。

 

讓他拉開最後一次距離吧,小朋友。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我背後的世界,所以,我剋制自己了,也請你離開我遠一點,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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