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bus Dumbledore獨自坐在崖邊。

透著汙綠的天空翻騰著漆黑雲霾,腥鹹海風夾雜被崖壁撞碎的浪沫拍上臉頰。

懸崖下方傳來聲響,他挪動身體低頭望去,顯眼的紅褐色在石巖間移動。那是兩頭山羊。小羊正站在被海潮孤立的石塊上瑟瑟發抖,另一頭大點的羊立於不遠處的石灘上回首咩叫,似乎正努力引導小羊到安全的地方。

一個大浪打來,碎開的水珠濺上懸崖,Albus不禁閉上雙眼。

再次睜眼時,羊的身影消失了,而異常寒冷的空氣自背後湧來。Albus急忙轉過頭。原先遠在地平線的黑色迅速漫開,分出許多狹長殘破的人形;氣溫以易感的速度下降,同時一開始還透著些許微光的天空完全暗了下來。

「人形」彷彿感知到生靈的存在,向Albus的所在處成羣結隊地飛快移動過來。

不,那細長而破碎的黑色輪廓甚至不能被稱為「人」。

催狂魔。

彷彿有漣漪自遠方漫開,觸目所及,原本堪稱茂盛的草原急速枯萎、灰化。整個世界瞬間變成濃淡不一的灰,飄盪著絕望的氣息。

耳邊傳來怒罵、尖嚎,依稀還能辨識出夾雜其間的物品破碎聲與哭喊聲;眼底泛起黑紅色塊與暗色光斑,潔白鳶尾與淺灰石棺不知為何佔據了模糊視野的一角,在一片深色中異常醒目。

Albus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慌。他伸手摸向胸前的口袋,卻發現魔杖不在熟悉的位置上。他感到慌亂、悲傷而無助,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一陣優美歌聲穿透朦朧的思緒,溶解了籠罩大腦的夢魘。

視野恢復清明,一隻散發銀白光暈的鳥兒在空中舞蹈。清亮鳴唱驅散了烏雲般的催狂魔羣,天地間的色彩再次開始流動。

Albus看傻了眼,心底無數種猜測在瘋狂湧現。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見到除自己之外,還有其他人擁有鳳凰護法。但每個巫師的護法應當都獨一無二,除了某些已知因素造成的改變。

強烈的情感能轉變一個人,進而改變他或她擁有的護法型態。

而那隻鳳凰,和他不久前在N.E.W.T.s測驗時召喚出的護法並無二致。

這樣的護法會是誰的呢?

……會是他的嗎?

Albus」熟悉呼喚自不遠處傳來,將Albus的思緒拉向草原彼端。燦亮的金劃開長長青草,直奔崖邊一點赭紅;銀白鳳凰追隨鎏金軌道離開天際,隨著主人停下而降落。

Gellert?Albus驚異地看著眼前笑容滿面的Gellert Grindelwald,「你

「很美吧!雖然最近牠變了樣子,但擁有魔法生物護法的人可是相當稀有的!Gellert興奮地說,「以前我的護法是隻金鵰,太普通了!」滔滔不絕的Gellert像是發現寶藏的孩子,雙眼盈滿Albus首次在對方眼中看到的純真光彩。銀色鳳凰奇異的並未消散,而是嫻靜的停棲在兩人身旁的巨石上。

「說起來,以前我護法咒成功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連金鵰的外型都還是靠著福靈劑才成功顯形的。自從前陣子變成鳳凰之後,成功的機率就馬上增加了! 我的實驗也終於能實行了!」一口氣說完的Gellert這才注意到Albus明顯走神的茫然表情,「嘿!你在聽我說話嗎?」他伸手拍拍Albus的臉。

沒事,只是剛剛被催狂魔影響的後遺症。」回過神來,Albus決定暫時拋下「Gellert什麼時候能召喚出護法」的疑惑,「你說的實驗是指甚麼?我記得我們好像沒討論過和護法相關的實驗。」

「喔,這個啊」Gellert興致勃勃的開始說,「我曾聽說魔法所的學生可以召喚出動物來驅使,而且每個人能召喚的動物都是特別的,這不是很像護法嗎?但不一樣的是,他們能給予這些動物實際的質量,所以我也想試著讓護法擁有實體及原來動物的一部份力量,」他做出了一個令Albus驚訝的動作―伸手捋了幾下鳳凰背上的羽毛,「而今天,我想我成功了!」他的左手拉住了鳳凰的尾羽,右手則伸向Albus,做出邀請的動作。

「要試試看嗎?Gellert的眼睛直視著Albus,壓抑的激動令他的瞳孔彷彿閃爍著點點星光。

「那麼之後你得好好解釋所謂的實驗哇啊!」在Albus抓住Gellert手掌的瞬間,他被擁入對方溫暖堅實的懷中,同時腳下一空,鳳凰展開雙翼帶著他們向海洋彼岸翱翔。

Albus的眼睛直直望進Gellert異色的雙眼。他第一次在這雙曾如寒冰雕造的瞳孔中窺見陽光的絢爛,對方意氣風發卻不失暖意的笑容令Albus再次恍神。

這樣溫柔的GellertAlbus是第一次見到。

帶著鹹味的風在兩人身旁翻捲,腳下空蕩蕩的感覺令心中湧起彷若隨時都會墜下的緊張感。

Albus突然想起,Gellert似乎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護法的型態,所以才那麼快接受了護法外型的改變。但那隻銀白鳳凰展翅的姿態卻讓他沒來由地有了勇氣,想將埋在心底的隱祕情感傳遞給眼前俊逸的青年。

但在他張口之前,這段空中旅程便到了尾聲。鳳凰帶著兩人降落在一處潔白的沙灘。不遠處有個小小的木屋,Albus似乎還看見自己的弟妹在屋旁喂山羊的身影。

明明擁有整治巫師界的野望,這樣的情景卻讓Albus定住了。

有什麼東西模糊了視線、流下臉頰。

為什麼他意外甘願停駐於此?

為什麼他會流淚?

為什麼

沒能得到答案,溫柔的黑包圍了Albus的意識,直到不悅的喊聲再度將他喚醒。

睜開眼睛,Albus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眼前是Aberforth陰沉的臉。「喲,我們的大天才終於起牀了啊。」Aberforth皺起眉,「那個外國佬在外頭等你,你最好快去。」接著他彷彿不願和兄長有過多接觸般逕自離開Albus的臥室。

甘美的夢境餘波仍迴盪在意識深層,Albus簡單換了衣服後離開家,向兩人的約定地點走去。Gellert果然等在那,坐在草地上壞笑著看向遲到的Albus

「我以為你忘了我們今天的約會。」不等Albus坐定,Gellert便出聲調笑。

「親愛的Gellert,你知道我從未缺席。」平靜地回應,Albus從揹包中抽出一疊筆記,「上次你說想了解什麼,牽涉動物的人體變形?

「對,理論上如果只變形身體的其他部位而不變形大腦的話,變形術能使巫師不受限制地變成任何動物而不喪失身為人的意識。」Gellert收起笑容,嚴肅地說。「我想我們可以從猿猴開始嘗試,畢竟牠們擁有和人類相似的身體構造。」

「但巫師很難做到在大範圍自體變形時控制變形肢體的範圍,而且腦袋大小足以媲美人類的動物可不多,」Albus反駁,「我認為化獸師的變形原理是更好的研究方向,那雖然難度很高,但成功後的風險係數就會大幅下降。」假裝不經意地,Albus順勢問到,「難道你沒嘗試推測過自己的化獸形態會是什麼嗎?如果化獸形態已經足夠,何必朝風險這麼高的方向發展?

「在Durmstrang待了這麼久,我可還沒找到任何可靠推測化獸形態的方法。」Gellert低頭翻閱兩人各自帶來的資料,「難道你有靈感?

「就我所知,對於那些能召喚出完整形體護法的巫師來說,護法的外型有時是窺見自己化獸形態的一種媒介。」Albus說。

你以為一個因為那種實驗而被學校開除的人能輕鬆發出那種咒語?更何況那可是以黑魔法著名的Durmstrang。」Gellert輕蔑地哼了一聲,「我對護法沒什麼興趣,還不如能依需求變成不同動物來的實用。」他停頓了一下,「難道天才的Albus已經看過自己的護法外形了?」長年結凍的黑白眼珠透出一絲興味。

「喔,是的。如果成功通過化獸師訓練,那我也許會變成這副樣子。」Albus揮了揮魔杖,一隻銀白鳳凰伸展翅膀,在兩人頭頂盤旋,「不過你知道的,變形成魔法生物總是更難的課題。」他垂下眼輕笑,低低的笑聲掩蓋了他心中些微的失落。

Gellert無法召喚護法,易於看清卻難以接受的事實。

「還有什麼咒語能難倒你?

「嗯食物的變形?

「總有一天你能打破五大法則

 

 

陰涼的雨天。

Bathilda Bagshot獨自坐在客廳,閱讀著前鄰居小夥寄來的明信片。

自從Ariana去世後,Dumbledore家便徹底破碎。Albus到世界各地旅行,Aberforth則在畢業後直接到豬頭酒吧工作。兩人從未回到Godric's Hollow。而她那狂放的外甥也在意外發生後回了歐洲大陸,再也沒來拜訪過她。

Albus仍然時常寄明信片給她這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讓她即使足不出戶,也能一覽世界奇景。明信片上的內容往往是一些瑣碎的旅行日常,偶爾夾雜一些奇遇。

唯一一張不同的是半年前收到的一張照片,Albus抱著一枚巨蛋笑得開懷,歪扭的鼻子仍和他離開前前來和她道別時如出一轍,但雙眼已不如那時那樣空洞無神,。

而照片後的文字卻與圖像毫不相關。

「請問他還有來拜訪過您嗎?」這是照片背後唯一的一句話。

Bathilda從未回信,既是因為她不確定Albus的行蹤,也因為她不是個殘忍的人。

她想那孩子知道答案,只是心中仍然放不開最後一絲念想。

 

 

Gellert Grindelwald被打倒了。

那位無上的革命領袖被英國來的巫師打倒了。

追隨他的革命者們四處逃竄,躲藏不及的則被正氣師抓住。

一個黑巫師躲在靠近決鬥場的角落以躲避正氣師在遠處小巷的搜索行動。

「你能召喚出護法嗎?」陡然,令黑巫師頭皮發麻的聲音響起。

黑巫師轉頭看向決鬥場,英國人直挺挺地站著,俯視著倒在地上的前領袖。

「你問的這什麼問題?」癱在地上的領導者回道,「黑巫師召喚護法?你在開我玩笑吧Albus,看著昔日老友被蛆蟲吞噬就這麼令人開心?」王者即使殞落,那銳利的舌鋒與寒冰一般扎人的視線仍在。

如果你能召喚出護法,那也許能成為你減刑的論據之一。」英國巫師嘆了口氣。

「沒想到虛偽的背叛者居然還為我考慮減刑?真不愧是我們的大聖人Dumbledore 啊!也許St.  Albus 已經被愚蠢的人們同化了,才會前來向一個黑巫師討要護法?

一陣沉默。

……是啊……我早該知道了」英國巫師的低語飄散在風中,那聲音竟比失去權勢的領袖無力許多。

接著英國巫師舉起新入手的接骨木魔杖束縛住地上失去抵抗力的對手,無視敗王的咒罵,逕自轉身離去。

 

 

瘦骨嶙峋的老人獨坐在石室中,無月的夜,身旁銀白的鳥兒是囚籠中唯一的光。

骨瘦如柴的手指伸向鳳凰護法,璀璨的虛影微微閃爍,最終手指在空氣中劃過,掌中空無一物。

在失去魔力的數十年過後,他才發現自己居然能使用護法咒。

他憶起方纔所預見。帶著蛇的男人會到來,而他曾聽獄卒提起過這樣一個存在。

他知道那小鬼為何而來。

而他會以生命換取那人的安寧。

這很划算。

死亡不過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他記得那人曾說過。

而他再次期望著與那人結伴同行,即使自己多年前曾愚蠢的拋下了那堅貞的旅伴,並堅信被拋棄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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