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廁所文化考廁所的稱謂吃喝拉撒,茲事體大,上至王公貴胄,下至螻蟻小民,誰能不天天跑幾趟廁所?這方便之門有多重要,只要看看它有多少稱謂就知道了。除了我們常用的「廁所」外,它還有一大堆「別號」:比較通俗的有茅廁、茅房、一號、後門、倫敦(「輪蹲」之意);文雅一點的稱之為便所、廁屋、廁軒、廁溷、溷、圊;現在國人用得比較多的「洗手間」來自美語「washroom」,而英語里較常見的「toilet」除抽水馬桶的本意外,在正式用法中還有梳洗、化妝之意,說明廁所的功能並不單一。有的叫法還有很深的文化內涵,比如叫「西閣」,是因為從風水學的角度來看,廁所應該建在住宅的西側;佛寺里的廁所叫「解憂室」,正合佛家解脫之義;現在已成俗語的「五穀輪迴之所」出自孫大聖之口,深得佛學三昧,可見生活即是禪,求理不必入深山。韓國宮庭的廁所恐怕擁有全世界最有詩意的名字:梅雨間。只是經不住解釋,一解釋詩意就蕩然無存了:梅指的是大便,而雨則是小便。不僅廁所稱謂眾多,上廁所的說法也五花八門。書面上最常用的有「如廁」,用得少一點的有「用便」,還算簡捷易懂。相比之下,口頭語則顯得隱晦得多,除廣東人偶爾直接稱之為「蹲坑」外,常用的還是走後門、方便、解手之類「暗號」。這「解手」據說源自明朝,還有個典故,和當時的多次大規模強制性移民有關。長途播遷,而且並非自願,開溜的人難免就多,押送的官兵於是把人反綁著用長繩串起來以防逃跑。途中誰要上廁所,自然得先把手解開。久而久之,「解手」就成了包括自由人在內的大多數中國人上廁所的代稱。口頭語還有一種不太粗俗的說法:明朝便有「出恭」一說,後來演化成「辦公」、「辦公事」,是專對「大事」而言的。至於「小事」,廣東話里有一種更隱晦的說法叫「唱歌」,皆因關上廁門成一統而放聲高歌的「廁所歌星」為數實在不少之故。不知道現在的高中語文課本改了沒有,記得當年那裡面選的一段《三國演義•火燒赤壁》有一句「權起更衣」,文後還正兒八經地注釋道「更衣」就是上廁所。當然孫權是典型的「借尿遁」,目的在於向魯肅討主意,不過說「更衣」就是上廁所也不是平白無故的。據《晉書•劉寔傳》,劉家的廁所不僅裝飾豪華,香氣撲鼻,有十幾名美女侍候,而且上完廁所出來還要換新衣。漢晉相距不遠,想必是時風如此,孫權如果真的上廁所,出來應該也已「更衣」。廁所的源流何謂「廁所」?從字義上看,古代的「廁」,從廣,廣像屋;從則,則當側,這可將廁所解釋為「設於房子旁邊的側屋」。較早的典籍稱「廁」為「清」,或作「溷」、「圊」。《說文》云:「廁,清也。」《釋名》云:「溷,為濁;圊,為至穢之處,宜常修治使潔清也。」廁所又稱「偃」,《莊子·庚桑楚》:「觀室者周於寢廟,又適其偃焉。」注云:「偃謂屏廁。」看來古人參觀居住房屋,必到廁所去檢查一番,而廁所還須用屏障掩蔽。以上釋說,大致勾勒出了廁所的最初形狀及作用。它顯示了春秋戰國時期,廁所的建設和使用就已經十分規範。《墨子·旗幟》就曾記述那時的公共廁所:在道外設屏,以30步為周長,一般要垣高12尺以上。到了三國的諸葛亮時,更是「所至營壘並灶圊溷藩籬障寨,皆應繩墨」。這些大概是現代公廁的雛形。公共廁所發展到了漢代,已需專人管理。《太平廣記》卷八《劉安》條記述:劉安成仙,遇仙伯,坐起不恭,語聲高亮。於是仙伯的主者奏劉安不敬,應斥遣去,讓劉安「謫守都廁三年」。這雖是神話,但由此可見漢代的城市公共廁所已有一套規矩,而且水平也不低。又如豫東所發現西漢梁孝王之王后墓,為目前國內最大崖洞墓,其主要建築結構有天井、貯冰室、車馬室、排水道、棺床、庖廚、浴室、廁所……墓中最為叫絕的用具之一就是廁所——便池右側立一石質扶手,鑲於便池後立石板中,坐便池上有兩塊靴狀漢代廁所造型畫像石,其上用陰線刻手法刻畫有樓房,常青樹和幾何紋圖案,這一兩千多年前的坐便已不亞於現代裝飾豪華的坐便池。《西京雜記》上說,漢朝宮廷用玉製成「虎子」,由皇帝的侍從人員拿著,以備皇上隨時方便。這種「虎子」,就是後人稱作便器、便壺的專門衛生用具——可知至遲從那時起,皇帝就不一定非得同廁所打交道不可了。該項既舒適又安全的措施.是否受他們「高祖」劉邦拿儒冠當溺具的啟發,今已無考。但「虎子」後來變了稱呼喚作「馬桶」,據說與皇帝有關。相傳西漢時「飛將軍」李廣射死卧虎,讓人鑄成虎形的銅質溺具,把小便解在裡面,表示對猛虎的蔑視,這就是「虎子「得名的由來。可是到了唐朝皇帝坐龍庭時,只因他們家先人中有叫「李虎」的,便將這大不敬的名詞改為「獸子」或「馬子」,再往後俗稱「馬桶」和「尿盆」。據清官太監回憶,清朝的皇帝都不去屋外上廁所,要「如廁」時,就由太監把馬桶送進屋來,馬桶用銀或錫製成,四面是木架坐凳式,桶內盛有香碳灰.以便掩蓋「天子」的排泄物,其豪侈不及孟昶,舒適和衛生水平則提高多了。又袁世凱的女兒袁靜雪回憶說,袁任大總統時所住的居仁堂內安裝有抽水馬桶.可是他嫌「那個味兒不好」,堅持使用定做的木製馬桶。照此推測,那位窩在紫禁城裡做關門皇帝的宣統,也該有使用抽水馬桶的條件了。當然,這種廁所並非普遍,漢代較為普遍的廁所樣式為與豬圈相連,以使養豬、積肥並重。《漢書·武王子傳》「廁中豕群出,壞大官灶」,就證實了漢代廁所的這一特點。還有,東漢魏晉時的隨葬冥器,鄭州後庄王199號墓出土的漢代與廁所相聯的灰陶豬圈,徐州十里鋪姑墩出土的東漢晚期的廁所與豬圈,均可證實,這種豬圈與廁所相聯,飼養豬兼及積肥,已作為一種較為標準的生活方式,在漢代普遍實行開來……與漢代互相映照的是《夢粱錄》中臨安的那種有專人收集糞便的方式:街巷小民之家,多無坑廁,只用馬桶,每日自有出糞人瀽去,這叫「傾腳頭」。這些「傾腳頭」各有主顧,不敢侵奪,或有侵奪,糞主必與之爭,甚者到官府訴訟。這種專人管理,由專人收集糞便,專倒一處的方式,已具有了行業的性質,這也是公共廁所的一種。由於公共廁所建設、管理得好,宋代城市衛生潔是聞名於世的,有所謂「花光滿路」之譽。可並不是每個朝代的公共廁所事業,都是建設、管理得好的。明清北京大街上公共廁所就非常少,以至有「京師無廁」之稱。明代王思任在《文飯小品》中曾繪聲繪色作賦道:「愁京邸街巷作溷,每昧爽而攬衣。不難隨地宴享,報苦無處起居。」清代佚名《燕京雜記》說:北京的公共廁所,入者必須交錢。故人都當道中便溺,婦女也都當街倒便器,加之牛溲馬尿,有增無減,重污疊穢,觸處皆聞。夏仁虎《舊京瑣記》也說:行人便溺多在路途,雖有厲害的官吏懲治,但頹風不可挽,有的官員也在道上便溺。至清末時,這種狀況略有改觀。北京各街遍修廁所,不準隨意便溺。備有車輛,裝載糞便,以搖鈴為號。《京華百二竹枝詞》中專有詩歌詠這一公共廁所事業:糞盈牆側土盈街,當日難將兩眼開。廁所已修容便溺,搖鈴又見穢車來。從宏觀角度觀察,明清南方的公共衛生要強於北方,沈德符在《萬曆野獲編》中有過這樣的評論。公共廁所的建設、管理得好,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明末清初佚名者所作小說《掘新坑慳鬼成財主》,通過湖州烏程縣鄉村的公共廁所建設、管理,就反映出了這樣的一面:一是清代城市廁所較多。穆太公就是因為到城裡去,見道旁都有「糞坑」,才動了腦筋,做廁所生意的。在他看來,「倒強似做別樣生意」6?竅緔宀匏?卜淺9娣丁D綠??肓送囈常?鞍衙徘叭?湮菥虺扇?齟罌櫻?懇桓隹佣計銎鸚∏礁舳希?繳嫌址燮鵠矗?Φ匠侵星灼萑思遙?至宋奘???販教?謖夥轡荼諫稀保??智肓艘晃徽蟶轄淌橄壬???飧霾匏?飭爍霾宦撞煥嗟摹俺菥秈謾泵?幀!三是廁所生意也要做廣告。穆太公怕眾人不曉得他所砌的廁所,又求教書先生寫了百十張「報條」四方貼起,上面寫著:穆家噴香新坑,奉求遠近君子下顧,本宅願貼草紙。四是廁所還需美觀、方便。穆太公將廁所「粉得像雪洞一般,比鄉間人卧室還不同些」。鄉間人便後揩屁股,「用慣了稻草瓦片」,穆太公便配上現成的「草紙」,加上他開的廁所「壁上花花綠綠,最惹人看,登一次新坑,就如看一次景緻」。連那女流也來上糞坑,穆太公便又蓋起了一間女廁所。五是廁所的糞便可以出售。明末清初的《沈氏農書》就有去杭州買人糞的記錄,穆太公賣糞正可互證:一時種田的莊戶,都在他家來躉買,每擔是價銀一錢,更有挑柴、運米、擔油來兌換的。六是廁所文明已經形成。「那些大男小婦,就如點卯一般,魚貫而入,不住穿梭走動」,穆太公每天「五更便起,給放草紙,連吃飯也沒工夫」。這使人感受到明清之際鄉村開化習氣的吹拂。這如同張宗法在《三農紀》中論述如何造好廁所一樣:「忌當前門、後門及屋棟柱,不可近灶、近井。……出入當諱,掃治潔凈。」細細地立規矩,定章法,清代已將廁所的建設,當成居家講究、宅之美觀的標準。以上所敘只是平民廁所概觀。若轉換視點,看一看貴族廁所則又是另一番風光。在這方面較為突出的是魏晉時期的數則軼聞。如《世說新語》載:石崇廁,常有十餘婢侍列,皆麗服藻飾。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屬,無不畢備。又與新衣箸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廁。劉寔詣石崇,如廁,見有絳紗帳大床,茵蓐其麗,兩婢持錦香囊。寔遽反走,即謂崇曰:「向誤入卿室內。」崇曰:「是廁耳。」「陳宛盛其居,上廁,上術湯盥手,槐板覆敞糞穴,為都城第一。」《襄陽記》載:「劉香和如廁,從香煙上過。」貴族擁有的經濟優勢,使其使用的廁所也富麗無比。《雲林遺事》記明代貴族的廁所,建成高樓式樣,下設木格,中實鵝毛,凡便下則鵝毛起,覆之,一童子在旁邊將糞便移去,根本聞不到臭氣。這倒是對廁所建設的一個貢獻。廁所對貴族來說,並非是單純的排泄臟物,在政治方面也起到過作用。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列舉了許多這樣的故事:漢文居灞北,臨廁使慎夫人鼓瑟;趙襄子如廁執豫讓,高祖鴻門會如廁召樊噲,金日如廁擒莽何羅,范雎佯死置廁中,陶侃如廁見朱衣,沈慶之夢鹵簿入廁中,崔浩焚經投廁中,蒯盟孔悝於廁,曹植戒露頂入廁,等等。呂后切斷戚夫人手足,去眼,耳,飲喑葯,使居廁中,命名為「人彘」。公元前199年冬天,漢高祖劉邦率兵去東垣討伐韓王信餘黨途中,經過其女婿趙王張敖治下的柏人(今何北隆堯西),受到張敖的熱情款待。老丈人可能吃多了,又去「如廁」,馬上感到氣氛不對勁,忙託詞離開。事後果然有人告發:張敖的國務助理(趙相)貫高在廁所的夾壁中布置了伏兵,準備乘劉邦登坑時將其綁架。結果貫高被「夷三族」,張敖被廢為宣平侯。此為廁所綁架未遂案。公元159年7月,東漢桓帝劉志以「如廁」為託詞,把親信宦官唐衡召進茅坑,秘密商定誅除大將軍梁冀及其黨羽的大計,由此導致一場大政變,梁冀被迫自殺,高級官員因牽連而被處死者數十人.一般官員被罷黜者300餘人,「朝廷為空」。(《後漢書·梁冀傳》)此為廁所密謀政變案。東漢末年.劉備託庇於荊州刺史劉表。劉表的親信蔡環以設宴招飲為辭.欲趁機殺害劉備。劉備在席間察覺後,馬上重操他「高祖」的故伎,以「如廁」為借口逃走,這就是有名的「躍馬過擅溪」的故事。此為廁所尿遁脫險案。而在廁所中感悟出人生大道理的當數對歷史進程給予了重大影響的李斯。李斯年少時,為郡小吏,大約相當於現在的鄉鎮級文書。他看到吏舍廁所中老鼠的食物極其骯髒,還常受到人與犬的驚嚇;而生活在糧倉中的老鼠,既有美食也沒有人與犬的干擾,於是李斯感嘆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可以說,李斯後來的作為就是想作倉鼠,這是他奮鬥的全部理論基矗宋話本《拗相公》描寫王安石是在「坑廁土牆上」見到八句詩後受到刺激。這都使廁所蒙上了一層陰影。但廁所也有其明快的一面。據《晉書·左思傳》稱:「(左思)構思十年,門庭藩溷,皆著筆紙,遇得一句,即便疏之。」這裡提到的「藩溷」就是廁所,左思在寫《三都賦》時,門、庭及廁所等地方都放上紙筆,一有所得便寫下來。宋人歐陽修稱自己讀書構思,是在「三上」:「枕上、馬上、廁上」才有所悟。更為重要的是紫姑神,劉敬叔《異苑》記載:紫姑本人家妾,為大婦所妒,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作其形迎之。咒云:子胥不在,曹夫人已行,小姑可出。於廁邊或豬欄邊迎之。宋代陳元靚《歲時廣記》補充道:「亦必須凈潔。」沈括《夢溪筆談》則說:「迎紫姑廁神,亦不必正月,常時皆可召之。」實際上這是人們通過樹立廁所之神,寄託一種不可歧視廁所的作用,要保持其潔凈的美好心境。所以祭祀紫姑廁神,成為婦女的專職,進行占卜、求吉、求蠶桑豐收等,成為正月里一項具有喜慶色彩的活動。三國魏晉南北朝--廁籌時代唐之前,已有使用廁籌的記載,但未見有用紙拭穢之證據。如:北齊皇帝高洋「雖以楊愔為宰相,使進廁籌,以馬鞭鞭其背,流血浹袍。⑧」。又如南朝名士劉寔「詣石崇,如廁,見有絳紗帳大床,茵蓐甚麗,兩婢持錦香囊,寔遽反走,即謂崇曰:乃誤入卿室內,崇曰:是廁耳,寔更往,向乃守廁婢,所進錦囊,實籌」。⑨唐代佛學著作《法苑珠林》記載:「吳時於建鄴後園平地。獲金像一軀。討其本緣。謂是周初育王所造。鎮於江府也。何以知然。自秦漢魏未有佛法南達。何得有像埋瘞於地。孫皓得之。素未有信。不甚尊重。置於廁處令執屏籌。⑩」此事若為真,則是三國時期就使用廁籌的明證。用廁籌之法疑隨佛教而傳入中國。在早期的佛教諸律中,記載了釋迦牟尼指導眾比丘使用廁籌的事情:「爾時世尊在王舍城,有一比丘,婆羅門種姓。凈多污,上廁時以籌草刮下道,刮不已便傷破之,破已顏色不悅。諸比丘問言:『汝何以顏色憔悴為何患苦』?即答言:『我上廁時惡此不凈,用籌重刮即自傷體,是故不樂』」。針對這種情況,釋迦牟尼佛說:「起止已竟,用籌凈刮令凈。若無籌不得壁上拭令凈,不得廁板梁栿上拭令凈,不得用石,不得用青草,土塊軟木皮軟葉奇木皆不得用;所應用者,木竹葦作籌。度量法,極長者一磔,短者四指。已用者不得振令污凈者,不得著凈籌中。是名上廁用廁籌法。⑾」釋迦牟尼佛生活於公元前六、七世紀,這些戒律則成文於他逝世之後的一百多年,所以從目前的文獻資料看,印度使用廁籌的歷史要比中國早得多。東漢時期佛教開始傳入中國,最初傳入的只是一些「經」,而對信眾的日常起居做出明確要求的「律」則是從三國開始,而中國人使用廁籌的最早紀錄也自三國始,所以廁籌由印度傳入說目前還是站得住腳的。但是不排除中國人在此之前就使用廁籌,只是目前沒有證據而已。最終的答案,可能還要今後的考古發現來給出。使用廁籌法隨佛教由印度傳入,後來廁籌改為紙則是由蒙古族的元朝皇室開始。從中國古代拭穢風俗之流變可見中華文化的開放性,由微知著,由小見大,從此亦可管窺中華民族吸收人類一切優秀文明成果的優良傳統。唐宋--廁籌與粗紙並用時代廁籌又稱廁簡,簡單的說,就是大便後用來拭穢的木條或竹條。這種廁籌上個世紀還在中國和日本的部分地區使用。近來日本考古發現了許多古代廁所,1992年在奈良縣高殿町發掘藤原京遺址過程中,發現了被稱為「日本最古老的廁所」遺迹,廁所遺迹出在7世紀末的藤原京右京七條一坊建築遺址的外側,「廁坑中出土籌木150餘根」。類似的廁籌還在福岡市發掘的大約公元720~730年間的鴻臚館廁所遺址中發現。時間在11-12世紀的岩手縣平泉町的柳之御所遺址也出土了大量廁籌,其規格「平均長24、寬0.5-0.8、厚0.5厘米」[2]。唐宋間,中日交往密切,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對日本影響很深,因此日本的這些考古發現對推論唐宋時期中國人的拭穢工具很有參考價值。除了考古實物佐證外,唐宋間使用廁籌的記載也多見於史籍,如南唐李煜事:「後主與周后頂僧伽帽,披袈裟,課誦佛經,跪拜頓顙,至為瘤贅。親削僧徒廁簡,試之以頰,少有芒剌,則再加修治」⑤。《資治通鑒》記載,韓滉任鎮海節度使,運送大量物資至關中,其中就有廁籌:「則資裝器用已充舟中矣,下至廁籌,滉皆手筆記列,無不周備。」⑥唐代僧人的日常守則也記載了僧人的日常規範,其中上廁法要求僧人「常具廁籌,不得失闕」,並明文規定:「不得用文字故紙」⑦。這個記載證明了唐朝時代的僧人用廁籌拭穢,同時很有意思的是禁止用「文字故紙」拭穢,既然禁止,那麼現實生活中一定有人這樣做,不然何來禁止呢?唐宋之間,紙已經不僅僅用於寫字,而且用作日用和焚燒祭鬼神。宋人《愛日齋叢鈔》記載「南齊廢帝好鬼神,常剪紙為錢,以代束帛,而有紙錢」;《唐書》王嶼傳:「漢以來葬者皆有瘞錢,禱神而用紙錢,則自王嶼始」;唐以後焚燒紙錢記載開始在史料中頻頻出現。又《天工開物》記載:「盛唐時鬼神事繁,以紙錢代焚帛,北方用切條名曰板紙。故造此者名曰火紙。。。。。。此紙十七供冥燒,十三供日用,其最粗而厚者名曰包裹紙,則竹麻和宿田晚稻稿所為也」。既然出現了日用的紙,那麼,人們用它拭穢也是順理成章了。元明清--粗紙時代清代人用紙拭穢,有多處文獻可證,此處僅舉一例。《紅樓夢》有段劉姥姥拉肚子的文字:「劉姥姥覺得腹內一陣亂響,忙的拉著一個小丫頭,要了兩張紙就解衣。眾人又是笑,又忙喝他:這裡使不得!忙命一個婆子帶了東北上去了」①。這段描寫說明,在曹雪芹生活時期,無論是大觀園還是鄉下的人物,都已經使用手紙拭穢了。明代皇宮中有專門負責後勤的機構,名叫「四司」。「惜薪司掌所用薪炭之事;鐘鼓司掌管出朝鐘鼓,及內樂、傳奇、過錦、打稻諸雜戲;寶鈔司掌造粗細草紙;混堂司掌沐浴之事」。其中寶鈔司就是管手紙的部門了。那麼,當時的人們用的是什麼紙呢?所以還要了解中國古代紙的種類。明清之際宋應星所著《天工開物》記載:「凡紙質用楮樹(一名榖樹)皮與桑穰、芙蓉膜等諸物者為皮紙。用竹麻者為竹紙。精者極其潔白,供書文、印文、柬、啟用。粗者為火紙、包裹紙」。又記載:「此紙(火紙)十七供冥燒,十三供日用」③。由此可知,紙因其原料不同而分為「皮紙」和「竹紙」,但無論何種紙都有「精」、「粗」之分,其中精者用來寫字,粗者百分之七十用來做焚燒祭鬼神,百分之三十為日用品。分清了紙的種類,我們還要知道,敬惜字紙在中國有很久的傳統。民間傳說用印了字的紙拭穢要遭到報應。清朝時,社會上有大量的《惜字律》被看作是文昌帝君制定的天條聖律而流傳,今天我們仍然可以看到《惜字律》、《惜字新編》、《惜字徵驗錄》、《文昌帝君惜字律》、《文昌惜字功過律》等。官方甚至明文禁止在可能用來拭穢的紙上印字。「1873年3月14日《申報》刊載消息說,一女子用字紙拭穢,扔入便桶,遭雷擊跪倒。同年12月3日兩江總督李宗羲通令各紙坊鋪:不準於草紙等項紙邊加蓋字型大小戳記,更不許將廢書舊賬改造還魂紙,以免穢褻」[1]。使用手紙的最早記載見於元朝,唐宋之前,人們用的是一種叫做「廁籌」的木頭片或竹片,大概是因為元朝統治者文化落後,沒有漢民族「敬惜字紙」的意識。史載「裕宗徽仁裕聖皇后」伯藍也怯赤當太子妃的時候對婆婆「昭睿順聖皇后」非常孝順,她要在婆婆拭穢之前用自己的臉試試手紙的柔軟度:「後性孝謹,善事中宮,世祖每稱之為賢德媳婦。侍昭睿順聖皇后,不離左右,至溷廁所用紙,亦以面擦,令柔軟以進。」④綜上可知,元明清之際人們開始用手紙拭穢,這種紙大多是沒有字的「粗」紙。至於皇宮中所用手紙為粗紙還是精紙,不可詳考,我想太子妃一定不至於用粗糙的紙去摩擦嬌嫩的臉蛋吧。注釋:①《紅樓夢》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蟲」②《明史》志第五十職官三③《天工開物》殺青第十三④《元史》列傳第三后妃二⑤《南唐書》浮屠傳,宋馬令著⑥《資治通鑒》唐紀四十七⑦《教誡新學比丘行護律儀》唐道宣著述⑧《資治通鑒》梁紀二十二⑨魯迅《古小說鉤沉》輯東晉裴啟佚書《語林》⑩《法苑珠林》,唐道世著。⑾《毗尼母經》卷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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