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姐姐 / 文

  前兩天無意中看到了這樣一則新聞:

  這個去年轟動一時的新聞事件,在一年之後有了這樣的結果,卻悄無聲息,連熱搜都沒上。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特意,3月25日,是陶崇園祭日的前一天,選擇這一天簽訂協議,陶崇園的家人也許是想告慰亡靈,也同時讓自己告別過去,迎接未來吧。

  只是,那個在家人朋友師長口中“尊師重道、成績出色、嚴謹沉穩、善良友愛”的陶崇園,再也回不來了。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篇名爲《陶崇園:被遮蔽與被損害的》的文章,裏面記述了半年以來筆者對陶崇園的親人、同學、朋友的採訪,拼湊出了一個我們以前不瞭解,也將再也不會有機會瞭解的陶崇園,還有他與導師王攀之間的種種過往。

  作爲事件的漩渦中心,陶崇園的導師王攀的最終道歉內容是一張A4紙的文字:“我,王攀,對陶崇園在教育培養過程中自己的不當言行表示道歉,我對失去陶崇園這名優秀學生深表痛心,對陶崇園的悲劇表示惋惜。”

  很官方,看不出痛心和惋惜,更看不出是否他真的認爲自己與陶崇園的死有關,甚至,據說他只是失去了招收研究生的資格,仍舊保留了自己在學校的職位,正常教學。

  但是,從種種拼湊的細節來看,就算法律無法判定是王攀導致了陶崇園自殺,但是他對陶崇園的影響與傷害,絕不能簡單地用“不當言行“四個字來概括。

  悲劇發生之後,好友在陶崇園的電腦中發現了一個文件夾,裏面保留了自2017年10月以來,所有他與王攀有關的聊天記錄和郵件往來,一字一句,觸目驚心,令人窒息;

  對學生實行所謂的“軍事化管理“,電話要隨叫隨到;

  在自己的家中對學生進行一對一的”軍訓“,讓成年的男學生給自己全身按摩來“放鬆身體”;

  把學生們拉進一個聊天羣,根據學生的“表現”進行篩選,被老師點名之後馬上要回答“到!”,甚至要幫老師送飯到家,早一分鐘,遲一分鐘都不可以;

  要求學生陪他打羽毛球、踢足球,但不許有任何“不同意見”;

  最過分的,他要求學生“坦坦蕩蕩”對自己說出“那六個字”:“爸我永遠愛你!”

  這不就是一個變態麼。

  用陶崇園姐姐的話來說:”他多年以來承受着導師王攀的精神摧殘。”

  事件發生之後,很多網友表示很不理解,認爲陶崇園死得很不值得,或者換句話說,事情遠沒有到了只有一死才能解決的地步。直接向學校上級領導舉報,或者乾脆魚死網破把事兒鬧大了用輿論影響,最不濟,還有不要這個學位了,就去找份工作不就行了?至於去自殺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但是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嗎?陶崇園最難邁過的,其實是自己那一關。

  陶崇園跟好友見面的時候曾經說過:“我覺得我導師很擅長心理學,比較會操縱人的心理。”

  除了精神控制,王攀還經常施以這些學生一些“小恩小惠”:夏季有“高溫補助”,冬季有“寒冷天氣補助”,踢一場球10塊錢,期末考“營養補助”200元,聖誕也有“節日福利”100元……小流積成江海,潛意識總感到領受了老師無限大的恩情。(內容摘自故事硬核《陶崇園:被遮蔽與被損害的》)

  拋開王攀這個心理變態的個例,也拋開現在大學當中的導師制度是否存在一定瑕疵的原因,我們來聊一聊,陶崇園這樣令人絕望的選擇,是否與他自己的成長經歷有關。

  陶崇園的同學說,陶崇園“幾乎不拒絕老師的任何事”,和陶崇園一起“入選”王攀聊天羣的師弟,曾經問過爲什麼會選擇自己加入王攀的圈子,陶崇園說了一句:“因爲你性格好。”後來,他才知道“性格好”是什麼意思——“怎麼說呢,農村出來的人,特別容易感恩”。(內容摘自故事硬核《陶崇園:被遮蔽與被損害的》)

  一旦稍有反抗的念頭,那些王攀曾經給過他們的小恩小惠,曾經請他們喫過的飯,就一個接一個畫面地出現在腦海中,“他們這樣的人”,受人恩惠,怎麼說得出口推脫。

  陶崇園亦是如此。被稱爲“德行很好很好”的他,潛意識裏會認爲,如果不聽從老師的,就覺得自己是“忘恩負義”。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性格特徵,會容易被王攀這樣的人所控制、支配乃至於操縱?(PS:王攀教授的課程就是“控制與決策”,多麼諷刺。)

  陶崇園出生在一個農村家庭,家庭條件一般,自小就被父母、姐姐一直誇讚“懂事”、“聽話”,而他也自覺地用這樣的所謂“好孩子”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具體的表現就是:忽略自己的需求和感受,一味地迎合別人,獲得心理上的安慰和平靜。

  (內容來源於@陶崇園姐姐 微博截圖)

  甚至連升高中的保送名額,也被老師做主給了別人。

  不知道當時的陶崇園,聽到老師把原本屬於自己的名額讓給別人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反應,我想應該也是微笑着“大度地”接受了這一切,內心裏會有一絲絲委屈,但同時也會鼓勵自己“你這樣是對的”吧。

  這不是我隨意揣測,更不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因爲,我也有過幾乎一模一樣的遭遇。高三備考的時候,有一天,我班主任把我叫去單獨談話說,每個班有一個給優秀學生的高考成績加分20分的名額,這個名額“本來應該是你的”,但是因爲“你學習好,肯定能考上”,所以“我做主把這個名額讓給***了。”

  當時被公認爲“乖孩子、好孩子”的我,幾乎是微笑着接受了這個決定,心裏雖然冒出過“這個名額是我的呀,爲什麼要讓給別人”的念頭,但是也會被另一個“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私呢?讓給別人是你應該做的”念頭壓下去。

  慢慢地我長大了之後才明白,當年的自己,是可以爲自己的權利抗爭的,最起碼,是有資格爲自己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感到委屈的。

  可惜,當年沒有人告訴我,你也可以不開心、不服氣,你這樣並不是“自私”。

  後來,即便我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學,一想起這件事情,還是耿耿於懷。

  所以直到現在,我都非常反感“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聽話”“你應該如何如何”一類的句式,將來,我也一定不會對我的孩子這樣說。

  沒有情緒宣泄的渠道和方法,也是導致陶崇園悲劇的原因之一。在陶崇園因爲要出國讀博被王攀反對,師生二人勢成水火的時候,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同學、親人,都在勸他“委曲求全”“忍一忍”,“你各方面都那麼優秀,肯定能挺過去。”,甚至連他自己都以爲“忍到畢業就沒事了”。沒有一個人能夠對他說,你可以拒絕,你可以不幹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中國傳統文化裏,類似的例子也不少: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小不忍則亂大謀”

  “忍辱負重”

  ……

  彷彿忍下去,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壞人會自己變好,壞事也會忍成好事。

  但是,很多人忘記了中國人還常常說的一句話“忍字頭上一把刀”,這把刀,不但會傷人,也會傷己。

  忍無可忍的時候,就是矛盾激烈爆發,造成無可挽回後果的時候。

  當然,我並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批評別人,也許很多人都不瞭解當時的情況糟糕到了什麼地步,而這也牽扯出了另一個原因:從小就是別人知心大哥哥的陶崇園,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要麼沒有合適的人,要麼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有時候,甚至他只是缺少一個“你怎麼了?”的問候。

  陶的好友曾經回憶過,有兩次陶崇園在聽他們傾訴的時候,說過:“我的痛苦跟你有過之而不及”,但是不肯往下再講,而好友也由於種種原因,並沒有往下追問。

  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

  我想,陶崇園的朋友,一定希望能夠坐上時光機器,在陶崇園發出那麼一點點的“求救信號”的時候,對他說:“你怎麼了?願意跟我聊聊嗎?也許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我很願意聽聽你想說什麼。”

  (內容來源於《陶崇園:被遮蔽與被損害的》)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其實,陶崇園也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樣是不正常的。

  在和好友聚餐的時候,陶崇園說:“我可能工作兩年就想去結婚了,好好教育一個小孩,不走應試道路,給小孩多一點自由。”

  不難推斷,陶崇園對於自己的成長經歷和現狀是有遺憾的。自由,成了他最奢侈的願望。

  只是長期以來形成的性格特點,加上導師的物質引誘+精神脅迫,讓當時當日的陶崇園,認爲自己已經走到了絕境,除了死亡別無他路。

  我有時候會想象,如果陶崇園沒有自殺,將來他會怎樣教育自己的孩子?他一定會好好聆聽孩子的話語,他會讓孩子自己去做選擇和決定,當孩子哭鬧的時候,他一定不會說:“你不聽話,你不是一個好孩子。”

  真正的尊重和愛,不是“你乖乖聽話,纔是爸爸媽媽的好孩子”,而是“你可以不聽話,爸爸媽媽一樣會愛護你長大”。

  願悲劇不再重演。

  - 作 者 -

  Summer姐姐

  資深電視人、綜藝達人

  熱愛一切八卦,對世界永遠好奇

  貓奴、喫貨、愛購物

  在意生活品質,更喜歡種草

  堅決不過“沒必要”和“差不多得了”的生活

  倡導美好的親子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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