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到他坐在高高的吊臺上,下面是煩躁不安的人羣。清越峭拔的聲音唱出了第一句的那一刻,之前所有漫長而焦急的期待,都瞬間煙消雲散。

原本準備啊啊啊和臥槽的我,慢慢地,隨著整場秀,陷入一種冷靜的瘋狂中。

我並沒有看到一次常規的晚會表演,沒有看到他,像其他歌手那樣,端端正正地走上臺去,唱兩首大眾熟悉的作品,常規操作,歡喜結束。

就像他曾在中國最頂級的音樂綜藝上不惜排名也要做到絕不妥協地表達自己,他又在最具儀式感的晚會上,向所有懂和不懂的人,傳達出獨屬於他的儀式感。

對於這個演出而言,《蜉蝣》、《鬥牛》串聯在一起,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可以分開刷歌,但我會將它視作一次完整的、長度將近10分鐘的個人表達,而在這個獨特的會場、獨特的時刻中,又似乎成就了他的另一次行為藝術。

《蜉蝣》在我眼裡,是他最自我,最能代表華晨宇的歌之一。它是如此孤清又激越,又如此傾注於自我表達,並不是一首典型的晚會歌曲的選擇(其實他歷年跨年的某些選曲都還挺與眾不同的)。但是他就那樣高蹈於眾人之上,吟唱著蜉蝣之於塵寰的渺小,曲中浸透的孤獨,在整個會場中產生一種奇妙的切入感——在舞臺上的他宛如身處一座飄離的孤島,周遭看臺遍佈著星星點點五光十色的燈牌(看飯拍更加明顯)——糅雜著各式流行偶像文化的鮮活現實背景板,這景象太妙了!從某種角度來說,整個會場的觀眾並不僅僅是他的聽眾,也成了他表演的一部分。

這讓我聯想到我一直很喜歡的《蜉蝣》在今年音樂節上的演繹,因為唱到「睡在 夜色中 都惶恐,躲在 喧囂中 都寂寞」時候,他會用低沉的氣聲唱出來,這是一種只有歌迷才知道的操作,當他們為此感嘆尖叫時,不完全被音響遮蓋掉的嘈雜感,會融合到programme背景音中一層沙沙聲效中,使 「喧囂」確確實實地似乎活了起來,反襯著他聲音的清冷疏離,更加動人。他總是有能力將觀眾融入到他的表演中…

而這場的他身穿銀色疊層流蘇夾克,如蜉蝣的纖翅,美得有一種飄逸的透明感,讓我想起他本是無色的,只是名利場百千萬億色相相加,燈光與喧鬧包裹夾帶,周遭的雜音無孔不入,但他還在嘶吼著:「絕不低頭」,從高臺翩然而下。

順著他的身影我們看到高臺一側的造型組合,他帶著走入這個演藝圈的那個號碼、三張的作品集,五年之約的98,99,一閃而過。

這是記憶,也是告別。他身在高處,孤身一人,面對有形無形的壓迫。五年,他成長的速度,於很多人已是可望不可即的,而於這天地,不如只是一閃而過。

如泣如訴的「it』s far away」帶出的留白,他若有似無地一嘆,彷彿面對世間洪流的無奈。之前在音樂節見到類似的操作,每次都伴隨著濃鬱得化解不開的情緒蔓延,不知他是否嚮往著物外的自由。

而此時他的眼神中,似乎又透著一種洞察世事的力量。

《鬥牛》的前奏響起,他收拾起形骸神骨,轉身向樂隊的方走去。

這身姿,想極了那個吸引我入坑的,一身紅衣明艷,轉身向山海走去的少年。

雖然向世間敞開,充滿失望,但依然忠於自我,並以這樣的自我走向人性的鬥獸場。用他最極致的搖滾唱腔,為我們刻畫著優雅而兇殘的角逐競技,咬字之抑揚肆意,比演唱會版本有過之而無不及。

古典吟唱進來時,我們看到他捧起話筒,那是《地球之鹽》的動作,向神祈禱的寓意。同樣的動作曾出現在歌手《平凡之路》的表演中,而我們知道,他在《平凡之路》的那個改編中,穿插了《蜉蝣》的吟唱旋律。

然後,他垂下手,將話筒貼上臉頰,手指撫面,神情悲憫,帶著一種性感的哀婉。撫面、親吻的動作也曾見於《蜉蝣》音樂節表演,而這次又出現在了《鬥牛》中,極致剛烈的歌曲中交融著極致溫柔的美感……他向我們在傳達什麼?

他說過,愛。要去愛。

愛自己,愛他人,甚至愛自己的敵人。

那一刻,相信許多人和我一樣,被那一幕深深震撼到了,在中國有多少歌手會在一個直播的節目裏,以肢體動作去做這樣的表演?無需一言,卻盡在不言中。

只有他,只有華晨宇。

他依然是「野性」的,從未被這個工業馴化、同化。寫著無論是形式,技術還是藝術性對於一般觀眾都超綱的歌曲,去無限接近最誠摯的表達。

他也是「恣意妄為」的,在中國最娛樂性的電視臺的最大的娛樂節目上,大膽帶著樂隊做現場;在一波波痛癢不過,歲月靜好,口感安全的節目單之後,在堆滿雜亂色彩的演藝場內,幾萬不沸騰不歡的觀眾面前,他可以踩著莊嚴神聖的鼓點和合唱,一遍遍莊嚴鄭重地唱誦著對於生命的致意。如同號召般高舉著、揮動著手,更有一種悽美神聖的儀式感。衣袂閃耀,彷彿又化成臨空於鳥巢上那隻銀翼鋼羽的鷹。

最後的rap將畫風一轉,狠辣之極,拔地而起的結尾高音像做出了最後的宣告和吶喊。響徹場內。

你不得不感慨。這世上,批評他的人在妥協與討好,讚揚他的人也在妥協與討好。一個袒露著純粹的靈魂必然會受到傷害,他只要有一點膽怯和退讓,都不可能在這裡,做出這樣的表演。

我從來不太喜歡單純地去評判他的歌他的唱,因為你總是能感受到所見之下,他是如何真摯地、赤誠地,向你傳達著他自己,這難道不是最為可貴的事?一個人能向人們如此做到坦誠,且有能力做到如此坦誠,要多麼幸運才能遇到這樣的靈魂?

於我而言,他不僅只是唱了兩首歌,而是又一次完成了一項令人肅然起敬的行為藝術。

這是一出完整的,關於他的故事。

《蜉蝣》,起因,初心;

《鬥牛》,經過、試煉;

而結果,是愛,是在演出結束之後,他帶給歌迷的無限驚喜。

於是我們看見一個伴著血色黎明的新年前夜,看到在依舊濃重的黑暗中前行的他,不斷地掙脫束縛和抗爭,然後,帶著戰鬥的餘味,綻開翅膀,蛻殼而出,和我們一起迎來充滿希望的新世界。

圖片來源見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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