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趙春山】臺灣外交官需身懷「內外兼修」的絕世武功

我駐大阪辦事處處長蘇啓誠在住所自殺身亡，悪耗傳來，有人悲痛、有人惋惜、有人憤怒，還出現了許多「我的朋友胡適之」。

臺灣的外交官是全世界最難幹的工作，需要內外兼修的絕頂武功。一名職業外交官的養成教肓，就必須練就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當年大專聯考我填的第一志願是政大外交系，當時嚮往的是電影裡頭十八世紀的宮廷外交生活。當然，最後因分數太低被拒於外交系門外。在校園㸔著這些多數以第一志願考進外交系的同學，我既羨又爐，暗中許願有朝一日，當不成學生就要當老師。

後來我雖如願在外交系授課，但也瞭解當初的失敗，竟是上帝對我的恩寵。因為，成為一名職業外交官，不是外交系或外交研究所畢業就及格了事，外交官特考的科目竟然五花八門多達八、九科，更不要提外語能力了。我和「有幸」進入外交界服務的同學閒聊，才發現他們的「不幸」。在調整待遇前，我們外交官的所得可說入不敷出，在光鮮亮麗的外表背後，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心酸。有位同學告訴我，他的長官必須靠補習班教英文貼補家用，並支付留在國外就讀子女的昂貴學費。最近媒體報導北韓外交官在莫斯科賣泡菜的新聞，讓我一些已退休的外交官同學看了不禁悲從中來。

據說是當年蔣彥士的德政，讓外交官的待遇大幅改善，但提高的物資生活，仍舊彌補不了他們在精神生活的損失。外交官常常面臨「妻離子散」的命運，沒有「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的權利。我曾和一位派往某個愛滋猖獗國家的外交官同學開玩笑，說回國大家見面時就免掉「握手」之禮。記得當年好友馮寄臺大使在南非使舘充當死囚陳進興的翻譯時，我和大使一家人透過電視傳播看他如何「與狼共舞」，也確實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外交是內政的延長」，臺灣內部的藍綠悪鬥，常讓駐外人員飽受「不知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困擾。常常被迫說一些心不甘、情不願，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外交辭令。當然，「弱國無外交」是臺灣外交官面臨的最大挑戰，經常要執行「不可為而為之」的任務。兩岸在外交戰場上本來就是玩「零合遊戲」，斷交是一個無法預期的夢魘。斷交國常常不給你心理準備的時間，大使下旗歸國後，則必須接受「敗軍之將不可言勇」的責難。

外交官的工作有時必須「白天接客，晚上陪酒」，但以臺灣特殊的政治環境，接客和陪酒的對象常常是來自國內的達官貴人。駐地外交工作人員知道這是勞民傷財，但卻有苦說不出，只好期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前網路盛傳，蘇處長在風災來時還在接待屏東縣長潘孟安一行，外交部也證實此事，並在屏東縣府要求下移除了該則訊息。坦白說，這樣的問題積習己久，不是個案，掩蓋事實絕對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蘇啓誠輕生事件發生後，有人批評民進黨以政治酬庸拔擢任命駐外官員，使職業外交官感到「英雄無用武之地」。實際上，先進國家也有許多政治酬庸的例子。美國好萊嗚的許多著名影星，也都曾被認命為駐外大使。但美國是大國，我們不能在同樣的天平上衡量外交人員扮演的角色。尤其是，我們政治任命的駐外官員，如果「望之不似人君」，又不諳國際事務，只有精通「政治正確」的本事，這樣的弱國更無外交可言。

我和蘇處長在日本開會時有數面之緣，印象中的他，是一個溫和和腳踏實地的標準公務員。但我總覺得他死的太不值得，英雄馬革裹屍，應把戰場作為最後的葬身之地。但無論如何，蘇處長是以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國人對職業外交人員的関注，也讓國人進一步認識政客的醜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