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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集衍生,影集限定。

敬臺灣史上最好看電視劇之一,敬那些一起擁有的創作的曾經。

 

※※

一個不解風情的主詞,一個壓抑撩人的受詞,奢華的讓人食不下嚥。

陳在天雙眼直直穿透槍口穿透我的眉心,那精準輪廓彷彿刀鑿的痕跡,削瘦,鼻樑窄長,峯迴路轉間帶著挑釁,惟有嘴角翹起像個調皮的失手,一下兩下,如細細白牙咬住你蹦跳的神經。

他雙眼直直通過槍口通過我的心臟,同生共死的浪漫竟是暈眩裡小小的浪費。

高雄,城市光廊,歌聲夾於熱氣與夜晚發寒的石磚地之間,碰碰撞撞,無可依歸。陳在天坐在最偏遠的街角人行道上,倚靠著身旁的男人,維持要抗拒不抗拒的姿態。光芒形成夜裡的樂園,藍、白、黃、紅隱約透亮的錯落他臉上,慵懶懶煽動著,是他剛起牀的表情。吳英雄看著他,手上動作不停,而他看著前方,事不關己。

「以前寄宿過一個小地方,在美濃,專產菸草,」英雄說,「燻菸葉的菸樓有種泛黃的,斑駁的香氣。」「你看著我,想到菸?」陳在天的聲音涼涼的,糖漿一樣,「你抽?」「會抽,不抽。它讓人想起太多事。」男人用力把撕碎的襯衫在對方上臂處緊緊紮起,「這只能止血,子彈擦傷也是會要人命的,你跟我上醫院去。」「我討厭醫生,我被三聯會的醫生睡掉了大好光陰。」「換來你那張把妹的本錢,有什麼好抱怨?」陳在天扁了扁嘴,「你竟然相信那個好壞好壞的大雁說我以前長的很可怕。」「你的話才最沒可信度。」吳英雄單手撐在搭擋背後,試圖將他扶起,「車子很近,就在前面,你不上醫院的話來我家,好歹讓我看著。」「不要,要也是去藍妹妹家。」男人使勁抓住陳在天手臂,「哪天你有需要,我親自送你上西英的解剖檯,絕不假手他人。」他狹長的雙眼靠近他,語帶威脅,「你不肯起來,我就用抱的。」「我起來、起來就是了!」陳在天往他肩上一施力,不穩的站起身,「開玩笑,給你這一抱我都甭混了,獵豔王子有沒有聽說過啊你?」「在牀上槍和保鏢都保護不了自己,你什麼時候才會學乖?」「只要喊你你都會出現,不用學乖,」陳在天又露出那種搗蛋的笑,攀著英雄肩膀貼近他耳後,「對不對,神燈精靈?嗨?」英雄猛地拉開車門將他塞進前座,「找到神燈第一個把你關進去!一天才幾小時也能惹出這麼多麻煩。」「痛痛痛…」他捧著自己左手臂哀了兩聲,「有這種方便隨身攜帶美眉的油燈我會這麼笨讓給你嗎?」「閉嘴繫上安全帶。」「哼,閉嘴繫上安全帶…」硬是要多嘟嚷兩聲,陳警官才心甘情願坐好。

吳英雄不加搭理,逕自拉上駕駛座的門發動引擎。

所謂看一個男人的性格,要看他駕車的格調。

一路上,他踞高俯視路面,單手穩穩駕馭方向盤,右掌仍在陳在天傷處上方施壓,輕鬆的近乎狂妄。

「你自己行行好壓著傷口行不行?」他將眼神冷冷地移回上了車就昏昏欲睡的男人臉上。「我沒力氣,」對方嘟噥了句,「你可以放開,坦白說我無所謂。」英雄用力一掐,「再說無所謂就捏斷你手臂!」「喂!怎麼跟你妹越來越一個樣?」

犯不著每個人都對著我的臉大吼大叫吧?陳在天昏昏沈沈的想。也犯不著惡狠狠的瞪我,我乖乖坐在位子上又沒怎樣?還有啊,還有,犯不著每次坐上英雄的車就睏的眼睛睜不開吧陳在天…這什麼道理呀…

「血跡可不準沾到椅背。」「這我這的很難控制……就像打靶的囉,不是你眼睛看哪子彈就願意往哪去……」「一般人是眼睛看哪子彈就打哪,懂嗎。」吳英雄抬手輕拍了拍陳在天臉頰。儘管他的駕車技術一流,但高雄的週末交通簡直是無法地帶,號誌燈恍如虛設。吳英雄眼角剛瞥見逆向來車飛快貼近分隔島,對方就冷不防來個迴轉,硬生生插進英雄與前車的空隙間。「媽的!」低咒一聲,男人反應奇快地單手將方向盤右打,加速超越違規車輛。兩車以驚險的間距錯過彼此,吳英雄右手始終牢牢握著搭檔的傷處施壓止血,分毫不動。車身瞬間的晃動讓陳在天迷迷糊糊睜開眼,「…怎麼了?」「沒什麼,睡吧。」他清了清嗓子。陳在天於是更放鬆身體,沉進副手座裡,「欸兄弟…」,他說,英雄沒答腔。看得出他一直強行要睜開眼把話說完,軟細睫毛掙扎的刷著眼下,一兩次,三四次,不怎麼規律。不知是否夜晚光影的錯覺,英雄看見他瞳孔裡有著細碎的光點,非常可愛。眼看血已不再滲出,吳英雄終於鬆開手,蓋住另一人的雙眼。那對顫動的睫毛刷過他掌心,終於安安靜靜不動了。

手掌下的溫熱或許是自己的,或許是陳在天的,他分不清楚,也不想劃清界限。他拉開駕駛座這面窗,讓風壓如無數隱形的手指拉扯著他——他的頭髮衣領——他胸腔裡的空氣和躁動。

待吳英雄的車熄掉引擎,黑夜頃刻進入一片寧靜,雨珠開始一滴兩滴越來越清晰的墜落在車窗上。

這趟路的終點忽然來得嫌快。他還沒想好用什麼方式將陳在天弄進門,對方卻已睜著眼靜靜凝視前方路面,不知怎麼地,讓人有點措手不及。

「你…醒了?剛好到了。」陳在天應了聲,拔開安全帶扣下車,安份站在門口石階上,表情稍稍帶著不確定性。進門後英雄打開客廳的小黃桌燈,隨口要陳在天先找地方坐。「有啤酒嗎?」他蜷縮進沙發裡,驀地蹦出這句話來。吳英雄開口正要說教,陳在天卻搖搖手說,「開玩笑的啦,兄弟。」英雄只得斜了他一眼,「我去找棉被給你。」痞子圓圓地睜著眼看搭檔從烘衣機抱出溫暖乾淨的衣服被單,直到注視被打斷。「你明天還是要給我進醫院打破傷風。」「什麼?我不要。」他抱著膝蓋,「忽然覺得家裡有個會做家事的真不錯欸。」吳英雄瞪大眼,彷彿這句話有損他的男子氣概似的將薄棉被砸到陳在天頭上,「這件給你,沙發也給你,快睡,明天去打針!」「我不睡。」陳在天扯下棉被,「家裡總是空空蕩蕩,你知道當空間極度安靜,極度安靜時,會出現一種趕走趕不走的白噪音,在你耳朵裡嗡嗡作響……」「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陳在天凝視著他,眼中毫不洩漏一絲端倪,「我擔心,會不會醒來看著鏡子,又變成另一個人。」「換我該擔心這件事吧。」

比如醒來已經割了雙眼皮之類。

「不過,小馬偶爾會去你那裡喝酒吧?那天我去你家,是小馬開的門。」「他有我的指紋,能自由進出我家。」「自由進出?你任由他這樣?」

我們可是兩個大男人默默無言的坐在客廳等你,能想像那情況多尷尬嗎?除了擺攤的辛苦我們還能聊什麼?陳在天別開眼,「又沒出什麼事。你不信他?」「他這個人摸不清底細,你別惹事上身。」「存心接近一個警察有什麼好處?我什麼也不是,只是個受人擺佈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木偶。」他將頭往後一倒,靠在沙發上,「昨晚在漢堡店接受施捨,今早醒來卻進了重案組,天都還沒黑又化身三聯會大少爺……公主才哭著說『我可以不要當你妹妹嗎』,砰!願望實現!血緣關係蒸發!當我什麼人?007?小馬幹嘛招惹我這種人?」「已經有太多似是而非的真相阻擋在我們前頭了,你自己小心點。」「似是而非……」陳在天啞聲笑了下,「既然如此,你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吳英雄臉上忽然青一陣白一陣,「你這話什麼意思?」「每個人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得到後就紛紛離開。現在你取代了我的一切,還想要什麼?」「我不是要取代你!」「會長當初哀求我念念父子之情,一翻臉卻唉呀找錯人了『房子車子你可以留著,你要追究的話,我可以當你的朋友』!有沒有要他賞個名份這麼卑微?這麼犯賤?」陳在天怒極反笑,恍惚間竟有種放浪形骸的性感,彷彿他根本不在意這張臉或這具身體,開放所有人接近索取。「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的了!吳英雄!我發現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了!」「我不想要你任何東西!」吳英雄咬牙切齒的回應,「這些都不是我要的!」英雄從沒這麼後悔曾經說出傷害對方的話,從沒這麼憤怒的感到自己被誤會,被刺傷。然而陳在天就站在自己面前,冷冷的,像凍傷後發燙疼痛的肌膚。

 

始終,他在天,我在地。脫序在他身周擾動。當他笑著,挑釁在脣角滾過,變成輕佻的幽默拋出去,「喂、這是我們家二哥哥」,他說,我頭疼欲裂,舞池裡有橙色霓虹,有身體近乎擠壓般的貼合,神智不清的高溫……

而他盡情享受著這場混亂暴行。

吳英雄只想狠狠和他幹一架然後用力揍他吻他咬他,讓他充滿自己的痕跡!

 

他抓住陳在天的肩膀,施力之大讓自己都有些喫驚。「滾開!」陳在天突然發拳擊中對方心窩,逼的男人往後踉蹌一步,然後掉頭往門口去。吳英雄只來得及感到一把火往上衝,他把陳在天拖回來,用全身力量將他拽往地上,聽見背脊碰撞大理石地的悶響。

也許是雨聲!

窗外傷懷,是雨聲忽爾下的嘈嘈切切,刺激英雄早已緊繃的理智。

他以為自己在大吼「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要你!卻發現腦中那陣瘋狂聲響不過是大雨沖刷玻璃的聲音!

原來束手無策纔是最寂寞的事。

陳在天一拳印在他下顎,讓他幾乎咬破舌頭,但任憑他如何奮力抗拒,英雄仍般將他押至落地窗前,拉開玻璃窗使傾盆大雨流入。傷處灼燒感和扎進眼中的雨讓陳在天驚慌起來,他大叫,手肘狠狠格向吳英雄胸口,「放開我!」

碰的一下,兩人同時失去重心翻滾進陽臺,水花飛濺!雨流沖打他們身體,腦漿也要沸騰起來,受傷的男人狼狽跪起身,還沒穩住又被對方反壓下去。「放手!瘋子!」這下顧不得手傷了,他抬起左臂就是一拳過去。

吳英雄將他揮過來的拳頭截在掌中,「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雨如洪流肆虐,每個濕漉漉的動作都只會更迷失重心,兩人掙扎著一個急於擺脫對方一個急於制服對方。雙方近身纏鬥終止於吳英雄正面跨跪在陳在天身上,將他右手摺在身後,抓住他後腦一整把頭髮逼他面向自己。英雄低頭看著另一人。他在自己的陰影下,因爲被壓制的位置而緊抵著自己大腿,迫使他將脖頸後傾,繃緊了喉嚨,大雨浸濕他的輪廓,留下喘氣抽咽。

「吳英雄…… 」他在他手下打顫如秋葉,支離破碎的說,「放開我……」

英雄更緊的攢住對方頭髮,一個字,一個字低吼。

 

你冷嗎?疼嗎?

這證明你還活著!

 

分不清眼淚還是冷水流進陳在天仰起的喉嚨他的鼻腔,外裸肌膚呈現激動之下的粉紅,他幾乎崩潰的低語,「放開我……」當他咳了幾口水出來後,吳英雄才鬆開他的頭髮,托住對方頭頸,靜靜地,緩緩地撫摸它像愛撫滾燙的花瓣。「……我需要你活著……陳在天……」雙方都在輕輕喘氣,水珠濺上陳在天的瀏海,讓嘴脣充滿涼意。英雄完全放鬆了箝制。「聽見了嗎……我需要你。」陳在天終於不再抵抗吳英雄不再抵抗滂沱雨流,他濕透的襯衫黏裹著身體曲線,夜燈下,雨珠熊熊燃燒。英雄幾乎要看見飽滿慾望被束縛在每一吋肌膚底下,突然間,他在他雙腿間像盆瑰豔的火!

英雄忘記了一切,俯身吻他。

當他覆蓋他的脣,失重的世界停止墜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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