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嘉柯

  多年前我翻到德齡公主寫的一段往事,笑到捧腹。

  她曾經跟着美國舞蹈大師鄧肯學跳舞。那時候鄧肯還沒有名滿天下,穿着非常簡單的衣服出現在德齡公主的面前。

  而德齡公主是清政府駐外大使裕庚的女兒,習慣了從穿衣打扮上判斷一個人的階級和身份地位。她覺得鄧肯太普通太平凡了。她沒想到,鄧肯越來越越紅,出入法國宮廷美國總統的招待會表演。

  當時有一個伯爵鄧肯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攻勢,跪在鄧肯腳下吻她的腳。不斷去找鄧肯,把昂貴的玫瑰花送到鄧肯的工作室。

  這聽起來很浪漫,何況還是個伯爵。結果,鄧肯直接把花和名片一起從二樓窗口丟出去。

  德齡公主當時年紀還小,只覺得那玫瑰花多麼漂亮,多麼精緻。這麼浪漫的男人,簡直無從拒絕。她以爲鄧肯會收下玫瑰花,演繹一曲唯美之戀。

  但是見過大場面的鄧肯,一點也沒有被感動,相反非常的憤怒。

  鄧肯告訴德齡公主,這個伯爵的人還不錯,但是她太瞭解這樣的男人了。都知道鄧肯已經開始走紅,很快就要攀登高峯,收穫多年藝術成就的果實,賺很多的錢,那個娶她的男人也不用再工作了。

  鄧肯告訴德齡公主說:“聽着,孩子。在法國,當一個男人天天給一個女士送玫瑰花的時候,就表示他的心情很迫切,他很快就要來求婚。法國的求愛者在這個時候是很捨得花錢買花的……因爲有這樣一種習慣,結婚之後,新娘就要償還買花的錢。他送的玫瑰花,是他找到的最高價的。如果我和她結婚了,我就要替他付花兒的錢。”

  當時我讀到這一段,好笑之餘,又嘆氣。

  我也格外理解鄧肯。德齡公主雖然不是皇帝親王的女兒,只是翻譯的誤讀,但畢竟還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她養尊處優,奴僕如雲,富貴中長大,所以一派天真,而鄧肯,就不一樣了。

  鄧肯從社會大衆貧寒出身,通過天賦和技藝修煉,變成藝術圈的鳳凰,見多了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渣或人精。這樣的鄧肯,閱人見識當然老練,諳熟人情世故。

  玫瑰花看上去很美,又很香,但真的很俗。就像看起來浪漫的法國佬,其實打着市儈小算盤,那個送花的伯爵,想着靠女人養喫軟飯了。

  一盒子漂亮玫瑰就想偷到鄧肯的心?簡直做他的春秋大夢。

  聰明的鄧肯不會上當,可是,這世上有幾個人像鄧肯那麼火眼金睛呢?很多女孩收到昂貴的玫瑰花,陶醉其中,就誤以爲那是個可嫁之人,殊不知,陷阱已爲她們挖好。就連那花,恐怕也是借錢買的,要還債的。

  越是讀多了這樣的故事,越是洞察人心,這種華而不實的把戲,騙不了我。

  我也希望法國佬那樣的人,也騙不了你們。這樣的故事,太應該反覆講起。

  我也更加覺得,樸素平凡的細節,才最珍貴,歷久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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