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雞期刊欲騙800刀版面費，被心理學教授砍價砍到0，還免費再送兩篇
迦勒·萊克最初只想和對方開個玩笑，就隨手回復了一家不知名期刊的郵件。沒想到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對方不僅免去了他的 822 美元「評審費」，還答應讓他免費再發一兩篇文章。
撰文 戚譯引
迦勒·萊克（Caleb Lack）是美國中央俄克拉荷馬州立大學（University of Central Oklahoma）的心理學教授，主要研究焦慮、恐懼和強迫重複行為的臨床干預。他已經習慣於收到各種各樣的會議或投稿邀請，內容包括阿茲海默症、計算機科學之類八杆子打不著的領域。
去年的 1 月 5 日，他收到一封郵件，主題為「一篇文章」。對方請求他提供一篇兩頁的評論性文章，發表在一月中旬的期刊上。郵件來自《補充與替代醫學進展》（Advances in Complementary & Alternative Medicine，ACAM），署名安吉麗娜·喬沃維奇（Angelina Jovovich）。
或許就像有人偶爾會想捉弄電話那頭的騙子一樣，萊卡隨手回復了一封郵件：
「我當然可以提交一篇文章，但我很可能會強烈批判補充和替代醫學，這樣可以嗎？」
對方答覆「任何相關文章都可以」，於是萊克找出自己過去的一篇博客文章，稍加改動，讓它看起來更像一篇論文，提交到對方提供的鏈接。這篇文章標題為「誘導死後交流，或以紫色帽子為媒介的案例」（Induced After-Death Communication, or the Case of the Purple Hat Wearing Medium）。「誘導死後交流」是一種偽科學心理治療，有人聲稱能夠誘導失去親友的人與逝者交流，從而幫助他們走出哀傷。萊克在文章里毫不留情地對其進行了批判，他指出這是一種「紫色帽子療法」（purple hat treatments），即將已知的有效治療手段披上一層外衣，例如讓患者在接受治療時戴著紫色的帽子，然後無視已知療法的作用，將療效歸功於神奇的紫色帽子。
推薦和迴避審稿人時，別給自己挖坑 -領研網提交論文後不到 24 小時，萊克就收到了回復：文章已被接收，將進入同行評審環節，發表前您還需要支付一點費用。
先評審，後付費
接下來兩個月，萊克完全沒有得到任何消息。考慮到最初郵件說的是希望一月中旬發表，這種狀況顯然不太合理。直到三月底，萊克都已經把這事忘了，這時他收到了一封新郵件：
「我們很高興通知您，您的文章得到了資深編輯的積極評價，即將出版。我們正在準備文章校樣，屆時將給您發送 PDF 文件。
以及，文章評審的費用是 822 美元。請點擊以下鏈接完成在線支付……」
萊克當然沒打算付錢，但他也沒料到對方會如此獅子大開口，於是提出要看詳細的同行評審意見。很快，他收到了一份表格（見下圖）。表格上只有文章基本信息、四個判斷論文是否滿足相關標準的「是」，和一句評審人意見建議：「論文被接收出版。」
萊克指出，這不相當於沒有評審嘛，就敢收 822 美元？對方回復：
「我們確實理解您的狀況。希望明確一點，我們不會強迫您在同行評審環節之前付款，而您的文章已經完成了評審，我們也收到了評審意見，並且已經在之前的郵件中發給您。
希望您理解我們。」
「貴社不會是掠奪性期刊吧」
萊克開始模仿對方的口氣，回信指出：
「老實說，我有 15 年論文出版經驗，也當過十多年的評審人和期刊編輯，我就沒見過這麼廢話的評審意見。考慮到貴社並未提供詳細的反饋和評論，並且希望我支付 822 美元，我懷疑《補充與替代醫學進展》是一家掠奪性期刊。」
對方答覆稱會邀請另一位評審人重新評審。幾天後，萊克收到了新的評審意見。這一次對方顯然真的讀過了他的文章，還提出了修改意見。
萊克繼續討價還價：第一次評審沒意見，第二次又要求修改？我還不一定願意在貴刊發文章，和那些講「生物節律場」（biorhythm fields）的論文放在一起吶！他答覆：「要是貴刊能夠免除這 822 美元的費用，我就修改論文重新提交。」他再次強調，就是不想花錢。
經過這番討價還價，對方把價格降到了 609 美元，差不多打了個七五折。
萊克回復郵件表示自己沒有錢，並作了一番誠懇的告別。沒想到這事還沒完。
頂會論文找論壇、推特網友當審稿人，這樣真的靠譜？ -領研網從評審費到運營費
不到一天，對方就回復了他的「告別郵件」：
「我們確實理解您的處境。我們希望指出，我們是一家在線開放獲取期刊，並且需要向第三方支付費用，因此我們請求您支付基本的出版費用，以便我們說服財務經理。
同時，我們請求您提交修改後的文章。期待您積極的反饋，希望您這次不要讓我們失望。」
萊克表示您可放過我吧，又是套近乎又是道歉，甚至開始將聯繫人稱為「安吉麗娜好姐妹」（Sister Angelina），只希望對方別再聯繫了。沒想到兩天後，對方主動降價，表示只需要付 150 美元的網站運營費用。
萊克指出自己已經兩次要求撤迴文章了，他決定再開個價：
「我手頭有一張餘額 8.03 美元的星巴克禮品卡，一張滿 50 減 5 的科爾氏百貨公司（Kohls）滿減券，還有 12 美元的零錢。要不您給個地址，我把這些寄過去支付網路運營費吧？」
第二天萊克收到了回復。對方不僅同意免費發表他的文章，並且補充了一項「福利」：
「作為對我們費用全免的補償，我懇請您再投遞一兩篇文章，以便規劃未來出版。」
就這樣，萊克不光成功將版面費從 822 美元砍到了零，還能免費再發一兩篇文章。這篇《誘導死後交流，或以紫色帽子為媒介的案例》已經在網路上發表（論文鏈接）。
萊克將和期刊討價還價的全過程發表在自己的網站上（文章鏈接）。他在文中指出：「儘管它們（掠奪性期刊）聲稱自己和那些聲譽良好的開放獲取出版商（例如 PLoS）一樣，遵守了標準的同行評議和編輯流程，事實遠非如此。實際上，它們的出版費用往往非常高昂，同行評審並不存在，也不提供編輯方面的幫助。」萊克和期刊討價還價的過程已經很好地說明了這些問題。
至於論文本身，萊克表示：「我不會說這是我最好的作品，不過這篇論文仍然是一個有用的案例，示範了如何用批判性思維評估一種治療手段的效果，順便讓大家在聖誕節假期樂一樂。」
他還沒想好接下來要向這份期刊投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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