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學家在長期探索宇宙創生時的情景,而今他們已從探索走向探測,這是一個大的躍進。

自20世紀60年代發現宇宙微波背景輻射(CMB)後,理論家就預言,它是宇宙歷史資料的寶庫。如今,人們就在向CMB找真相。最有意思的是,除了探險家以外一直受到冷落的南極洲,現在變得熱鬧起來。

6年前,美國人在南極洲建立了———南極望遠鏡(SPT)

,其天線盤直徑長達10米。著名科學家拜生等人,目前在SPT小組工作。他們從南極站到SPT處,不過幾百米之遙,乘坐履帶車卻走得相當艱難———-40℃的寒風都算是和風拂面了。摘下手套去拿圖紙的片刻,手指就凍僵了。頭上戴着遮面的厚帽,鬍鬚上卻結着呼出氣體所結成的冰珠。在如此不適於生活的地方,他們卻洋溢着工作的熱情,只因他們要在宇宙學中找到一個突破性的發現———宇宙誕生的一個瞬間。

新生宇宙近於無限的密實、極高的溫度。隨着宇宙的膨脹而冷卻,輻射的能量也就此稀薄,其波長變長,在140億年後,整個空間充滿了微波輻射,天文界稱之爲CMB。這是解讀嬰兒宇宙及其後來演化的最佳宇宙學資料庫。例如,在CMB上的微小溫度變化,揭示出宇宙中分佈着疏密不同的物質塊,這些物質塊以後會生成我們今日所見的星系團和空穴。

SPT專做CMB的詳細觀測和研究,但無論你看多麼細緻,你只能看到一幅宇宙的嬰兒圖像(大爆炸後38萬年的時刻)。

我們無法再往前觀察,因爲早期宇宙充滿了沸騰的等離子體,它不停地吸收和放射光子———這意味着光子無法逃出這個空間,即宇宙是不透明的,只有溫度下降得足夠低,使得這些粒子組合成中性原子時,輻射和光才能自由地穿過宇宙空間。因此,我們從宇宙變得透明的時刻只能取得一幅嬰兒宇宙的相片,而無法獲得其誕生時的瞬間圖像。

在宇宙創生後的更早時刻,理論告訴我們發生了宇宙暴脹,空間呈現指數性的快速膨脹,它始於宇宙最初的10-36秒,爲一種神祕的帶有負壓的真空能所推動。在這短暫的時刻,可觀察宇宙從比原子小的尺寸擴大到一顆葡萄那麼大。幸運的是,暴脹至此結束(此時爲10-33秒),宇宙進入了平穩的膨脹狀態,星系、恆星、行星得以生成。

暴脹是一個衆所周知的理論,爲量子原理所支持,並在一定程度上獲得觀測的驗證。它解釋了宇宙學中不少的難題。例如,它解釋了早期宇宙學中的密度變化,那是一種微小的量子起伏,是暴脹放大的結果,甚至有可能和神祕的暗能量有關,正是它加速了今日宇宙的膨脹。

暴脹理論雖然相當成功,但還是受困於一些問題。首先,暴脹論有較多的版本,天文學家不能全部接受。究竟孰是孰非卻又很斷定,因爲我們無法觀察到暴脹期的真相。

而今峯迴路轉。在過去的10年中,宇宙學家認識到,暴脹的突然停止必將在時空中產生振動,形成時空的波紋,這便是引力波,是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所預言的。這些原始引力波可通過灼熱的早期宇宙,故它們的頻率和能量將顯示出暴脹停止時的宇宙狀態。因此,只要我們能找到原始引力波,我們就可以得悉宇宙最初(10-33秒)瞬間的情景。

理論家認爲,引力波可能是穩定的或偶發的,視不同性質的波源而定,其頻率覆蓋度甚大,從10-17赫茲~1022赫茲,相差39個數量級,而其最大的波長長度,相當於宇宙的跨度。研究者相信,它們必然會在CMB上留下印跡。若我們找到這些痕跡,就可以識別出不同版本的暴脹模型,從而瞭解暴脹的真相。

拜生小組爲他們的新型設備倍感興奮,因爲該望遠鏡配上了極化計,可以用來測CMB的極化現象。這個極化現象,是CMB在旅途中被電子散射而引起的。引力波可以悄悄地改變極化的樣式,在其波紋通過時空時明顯地移動電子,從而在CMB上留下印跡。

來自原始引力波的極化信號極微弱,頻率很低,皆被強得多的信號———早期宇宙中的密度起伏———所覆蓋。拜生說,沒有人知道測量引力波極化現象有多困難。

爲何測量CMB極化的設備要設在如此遙遠、不適合人居住的地方?那是因爲觀測CMB輻射需要一個高而廣的區域。大氣中的水蒸氣吸收微波,故在海面上不能觀測CMB,因爲望遠鏡上方佈滿着含水分的大氣,即使在高山頂上也需要真正乾燥的空氣。而南極處在(海平面上)2830米的高度,且大氣極乾燥。

微波背景各向異性陣列(AMIBA),設在夏威夷高地3400米高的斜坡上。對望遠鏡來說,條件最爲優越的要數智利阿塔卡馬沙漠了。自2012年以來,那裏一直進行的北極熊實驗,就是爲了測量CMB極化。這些設備皆設在Cerro Toco頂上,高達5200米。2013年晚些時候,近旁的阿塔卡馬宇宙學望遠鏡極化計攝像機也將參與這一實驗。這將提供前所未有的、最靈敏的CMB極化測量。

有兩個小組間的競爭十分激烈,但很友好,他們不會停留在現今這一極化計上。SPT極化計小組已經在研製新的、更高級的儀器,其靈敏度比先前的高10倍。而阿塔卡馬小組則正在設計先進的阿塔卡馬極化計。在獲取暴脹的印跡———難以琢磨的極化圖形———方面,靈敏度、角分辨率、頻率覆蓋面和天空覆蓋面皆起着相當重要的作用。柏林斯頓大學的D.斯伯格說:“我們迄今不知道這個信號的強度,這是一門探索性的科學。”

科學界花了那麼大的努力,都是爲了獲取同一獵物。例如,普朗克望遠鏡早在2009年發射以來一直在繪製詳細的CMB圖。2013年3月,該研究組公佈了迄今以來最佳的CMB圖,它覆蓋了整個天空。他們還在分析來自該望遠鏡極化計的測量數據。歐洲空間研究和技術中心的負責人說:“我們打算公佈極化計一年來測得的首批數據。”

但是,普朗克望遠鏡的靈敏度不如某些基地探測設備,不能測到最小範圍(極化)的現象。這便給其他的CMB極化測量研究組帶來奪冠的可能。

還有一些研究者的實驗在較高的位置進行。有些研究者把儀器設備置於氣球之下,飛行在南極洲、澳大利亞和新墨西哥的高空中。BICEP2的探測設備位於南極的一臺小望遠鏡上,EBEX的探測器早在2013年1月在南極洲完成了25天的氣球飛行。

還有許多實驗已在計劃之中。斯伯格說:“我敢肯定,在今後的幾年中,這方面必有較大的發展。”他相信,通過測到CMB極化而確證暴脹將獲得諾貝爾獎。

也有人說,測量結果早已收集到手。BICEP小組成員J.博克說:“我們計劃公佈2013年的初步結果。我們目前正在分析3年來更有分量的數據。分析涉及校正、確切地瞭解儀器對信號和噪聲的區分,以及調查系統的誤差。而這是不容易的。”

博克聲稱,BICEP2的靈敏度已達到令人滿意的水平,但他沒有提到該小組是否已找到了暴脹的印跡。EBEX小組的領頭人S.海納尼說:“我們也不知道誰將首先測得這個信號,但這一探測結果必將在最近兩年取得。”

看到像拜生那樣的科學家,離開舒適的家,去往這個世界的極地,過着嚴峻的生活。這一切使我們認識到,他們是如何認真地追尋大自然的真理———暴脹的堅實證據。要知道,這一艱辛努力並沒有必然成功的保障。如果原始引力波較微弱,那麼揭露真相的極化現象有可能永遠發現不了。但科學界並不因此而對前景感到沮喪,他們總會有辦法獲得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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