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山西省四年正（整）了，都开花了。」2016年腊月28日，在一张捡来的废纸上，夏俭无用并不工整的文字，写下了这篇「日记」。被包工头诱骗、控制、殴打……漫长的四年砖厂生活，让他变得胆小慎言。（11月4日《新京报》）

这篇题为《男子在山西黑砖窑打工遭虐待 家人苦寻七年终回家》的文章，说的是患有轻微精神病的湖北省十堰市郧西县店子镇人夏俭无离家出走7年后，外甥陈松的寻亲之路，揭开了山西「黑砖窑」在社会持续关注十多年后依然猖獗的黑幕。该案中的「黑砖窑」所在地，系山西省运城市下辖的永济市。

记得10年前，因为发生在山西省运城、临汾、晋城的系列「黑砖窑奴工事件」，时任省长于幼军代表山西省政府向受到伤害的农民工兄弟及其家属表示道歉，向山西人民检讨，向国务院检讨，并引咎辞职。相关报道显示，当时的山西「黑砖窑」一般采取的是让外地人承包经营，承包经营者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就以招工的名义在车站骗取那些急需找工作的农民，尤其喜欢招智障者和未成年人。这些人 进入「黑砖窑」后，不但劳动强度大、生活环境差，工资拿不到，像「黑奴」一样被任意转卖，而且生命也难以得到保障。此前媒体披露的情况，笔者摘录部分内容供大家一起「愤怒」：

他们早上5点上工，干到凌晨1点才让睡觉；而睡觉的地方是一个没有床、只有铺著草席的砖地、冬天也不生火的黑屋子，打手把他们像赶牲口般关进黑屋子后反锁，30多人只能背靠地「打地铺」，而门外则有5个打手和5条狼狗巡逻；一日三餐就是吃馒头、喝凉水，没有任何蔬菜，而且每顿饭必须在15分钟内吃完。

2006年农历腊月，患有先天性痴呆症的甘肃籍农民工刘宝因干活慢， 被湖北打手赵延兵用铁锹猛击头部，当场昏迷，第二天死在黑屋子中。几名打手用塑料布将刘宝的尸体裹住，随便埋在了附近的荒山中。一年多来，这30多名外地农民工没有领到一分钱的工资。

因为「黑砖窑」被曝光导致省长引咎辞职，我们可以看到该事件的严重性，也看到中央对「黑砖窑」事件的震惊态度。可十分遗憾的是，经过山西各级政府高调整治十多年后，奇怪的「黑砖窑」竟依然存在，而且至少在永济市范围内仍是遍地开花，像癌细胞一样吞噬著社会良知。

我们从新闻报道中发现，农民工的境况较10年前似乎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从「黑砖窑」中成功逃出的夏俭无同乡王志奇回忆，夏俭无一直干著拉煤的活儿，每天凌晨五点不到就起床，推著手推车把煤运送到每个窑洞上面，如此重复劳作至晚上七点左右。有时候累了，夏俭无停下来抽烟，包工头就用脚踢，嫌他干活拖沓。夏俭无自己说，「给他干活了，四五年了，钱还在他那里，打我，我没有反抗。」

我们知道，中国因为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加之实际上行使行政管理权的村级组织，在信息化高度发达的今天，对整个社会可以说已经实现了「无缝管理」。那么，被「砖厂撑起了小半经济」的县级永济市，政府对砖窑厂的管理理应有一个规范，对农民工的保护理应有一定的措施。但实际情况是，虽然当地政府曾多次向每个砖厂作出规定，严禁殴打、强迫工人，严禁使用残障人士，可有督查措施吗？

王志奇长期在这里打工却没领到一分钱工资，夏俭无干了四五年不但没拿到工资，被打也不敢反抗。我不相信当地劳动社会保障部门曾经认真督察过这些原本应该督察的问题。 仅就这一点看，当地社保部门的相关官员无疑已涉嫌渎职了。

而更加可怕的，「黑砖窑」在省长辞职后却依然存在10多年，其背后无疑牵扯到官商勾结，甚至一些权力部门的官员直接参与「黑砖窑」经营，直接领导「黑砖窑」犯罪。

山西「黑砖窑」之所以久治不愈，在省长因此引咎辞职后仍如此「发达」，无疑是权力在做后盾。

2007年8月27日，临汾市副市长苗元礼被公示为省直正厅职职务拟任人选，纪检部门接到对其举报后展开调查，苗元礼「落马」。《瞭望东方周刊》随后披露了造成苗元礼落马的原因：中纪委在查办黑砖窑事件中公职人员的渎职问题时，发现洪洞县广胜寺镇派出所所长刘林忠名下有数亿元的存款，且被频繁转移，广胜寺镇是「黑砖窑事件」的最初暴发地，该地派出所所长刘林忠被「双规」后很快承认曾向苗元礼行贿200万元。

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竟然也是「数亿身价」，而洪洞县这样的「亿元警察」还不是唯一。山西「黑砖窑」事件曝光三年后，有媒体报道，山西省洪洞县一对警察夫妇（王建雄、韩慧芳）在家中遇害，却「带出」了多个问题：一是该警察开豪车、住豪宅、孩子都在国外留学，传身价过亿；二是死者夫妇均为警察，却生下了三个子女，且都能顺利出国。

过去总以为山西的「亿元贪官」都是与「黑煤窑」有瓜葛，现在看来也有不少贪官是「黑砖窑」的幕后支持者。正因为这种「黑加黑」的大环境，山西一度也是「假记者」泛滥的省份。因为煤老板愿付「封口费」来隐藏矿难血泪史，「假记者」便乘虚而入。

笔者在十年前就曾呼吁，整治「黑砖窑」、彻底解救智障奴工，必须痛下「猛药」。建议对存在「黑砖窑」地区的村长、镇长、书记、派出所所长、公安局长，坚决一撤到底；对县委、县政府主官，一律给予降职、降级处理。否则，中国的「黑砖窑」、「智障奴工」就永远无法消除。

笔者十年前的判断，现在看来那是正确无比。可是人微言轻的建议，在利益集团面前却显得那么卑微。但我坚信，合情合理合法但却仍「不管用」的呼吁，实际上是我们的「声音还不够大」， 因此希望更多媒体、更多网友与我站在一起，共同呼吁山西：你们当官的就该为民做主，否则干脆「回家卖红薯」。

来源：周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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