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Doris

 

每當火車駛過苗栗路段，總會被礫岩紅壤赭土的火炎山吸引目光，奇特的地質景觀，仿佛置身月球表面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更難以想像在這山腳下，放眼望去盡是一望無際綠油油的水稻田，站在上館社區遠眺，我不斷幻想著如何把這變成美麗的片場。

 

火炎山位在三義鄉與苑裡鎮的交界，苑裡鎮有著苗栗穀倉美譽，是苗栗最早開發鄉鎮之一，地名源自於平埔族道卡斯族宛里社Wanrie譯音而來。在日治時代的苑裡堡曾有著沙墩觀漁、高寮望海、虎嶼聽濤、蓬溪晚渡、苑港停舟、火燄夕照、滴水流甘、田寮早獲苑裡八景的記憶，隨著環境變遷，今日除火炎山地景依舊，大安溪從雪山蜿蜒而下，純淨的水為苑裡孕育萬物，平疇沃野作物豐收，其它美景獨留後人懷念，我隻身坐在田埂邊，靜心思考，老長輩們對這塊土地遙遠的記憶與農村新風貌的願景，猶言在耳。

 

心中總有些盤算，摸了摸腳邊的「疊石田埂」，近年來因為農地重劃，苑裡90%疊石田埂被破壞殆盡，取而代之是水泥砌，然而今日苑裡能有三千多甲良田，不能不知最初這可是佈滿大小石礫的河床，先民們搬開礫石，扛來火炎泥填地，才有溪底田，珍貴的卵石砌田埂即是先民在大安溪河床上開墾的最佳見證。不僅如此，苑裡保留一條500公尺長80多年歷史的傳統「蛇籠」堤防，塞滿卵石的長筒狀鐵網，歷史上也具有特殊的重要性。追朔到日治時期民國32年，地方上曾有一說，日本政府戰事需要，拆掉苑裡堤防「蛇籠」，造成大安溪駁崁潰堤，千甲良田流失，上千居民死亡，地方上此後在農曆7月29日普渡祭典時，有「拜駁崁」的習俗，祈求風調雨順，是具代表性年度盛事。

   

育秀盃在地拍攝計劃起因說來話長，為落實執行，三天兩頭就往苑裡去，這外地人，實地走訪了解愈多，心不由得被牽引著，對這塊土地的認同，熱烈澎湃的情感，更加具體濃厚。很幸運像我一樣熱愛這片土地的人不少，最初決定落腳苑裡，是在一次喜願小麥舉辦的「好農壯遊」上，認識了柯雄能先生，他年輕卻滿口農業經，娓娓訴說著逐漸消逝的農產業和讓人淡忘的歷史歲月，聽的我一愣一愣的，當我回神，似乎也有個聲音推動著我，放手去做吧!

 

在地拍攝計劃在雄能協助下，獲得苑裡上館社區發展協會李慶祥總幹事的支持，為了蒐集更多的拍攝題材與故事，總幹事邀請我在8月24日參與拜駁活動，更提醒我12月是稻麥輪作農閒時，進駐拍攝如景緻不合時會拍不到，像他的農田，是苑裡有名的「鴨耕米」示範區，沒抓好稻作期想看也看不到。

  

小鴨在田裡鑽來鑽去，別以為他誤跑進稻田，「鴨耕米」來自老祖宗智慧，是農作與畜禽結合的農業系統，在苑裡形成稻鴨合作，無公害有機米種植，傳統又顧及生態良性循環。我到訪時正值農夫插秧2星期後，放養2個月大的小合鴨，在田裡幫忙照顧稻子，啄食害蟲和福壽螺，划水時攪動田水，雜草不易增生，而鴨子糞便落在田裡，成為天然肥料，稻子孕穗前，合鴨大到可賣掉，增加農友額外收入。李總幹事說，大安溪乾淨水源加上稻鴨，成了種植著名「鴨間稻」山水米重要推手，苑裡也以「鴨間稻故鄉」為傲。

 

看完鴨耕米，熱情的柯姐姐碧珍，帶我到鄰近三合院，院裡曝曬一把把藺草，走進屋裡林繡菊奶奶正在織藺草涼蓆，她知道我來訪目的，開心把家中擺放的椅墊，準備出貨的帽蓆、涼蓆拿給我看。林奶奶告訴我，這一輩的孩子已不太碰藺草，織一件涼蓆她花15個工作天，早被機器取代，她做過機器代工，但怎樣也比不上巧手編織，她拿給我聞聞，藺草自然的香氣和輕柔，先生一旁贊美，這麼多年堅持獨愛戴她手織藺草帽外出工作。柯姐姐說，早期父系社會，女性賺錢工作為丈夫家庭，只能運用夜間織織藺草挣點零用錢，為自己添衣。今日，鄉下鄰里沒事聚在一起閒聊說長道短，奶奶不喜歡這樣，織藺草成為她修身養性靜心的活動，也能為孫子添點生活費，她很珍惜這個手藝與文化，我們和林奶奶相約，她要當我們的女主角，一起為記錄下可能失傳的藺草技藝。

  

烈日下火炎山燃燒火焰般光采，遠離塵囂，開闊的視野與心境，猶如清靜的世外桃源般，柯姐姐燒好一桌自家種的菜，叫著大夥吃飯，雄能要我捧場他種的白米飯，這種感覺好新奇好溫暖。對座的文龍伯是雄能口中苑裡發展活歷史的老長輩之一，40年前苑裡就出現過小麥，事隔多年文龍伯是苑裡第一批走上小麥復育的農友，也是苑裡有名的米苔目達人，雄能的米多經過他的巧手指導。我問文龍伯，何時有機會吃到他的純手工米苔目，他皺了皺眉說「現在不太做了」，我驚嘆為什麼?做米苔目要好幾天的工文龍伯說，做完了還要想辦法去賣掉，現在老了，幫大家補田水背有機肥幾天下來，都沒力氣嘍。聽起來有種淡淡的哀傷，我盧了盧文龍伯，下次我帶學生來拍片過夜，請他幫我們準備一餐米苔目，希望能把他的好手藝紀錄下來。

 

一整天的打擾我發現，苑裡還有好多的故事等著我們去發掘，愈來愈期待透過大家巧手，發現這物富民豐、人文薈萃之地得天獨厚的價值，記錄下彌足珍貴的記憶，更期待我們的在地計劃能默默醞釀發酵。

 

(感謝苗栗苑裡上館社區發展協會 李慶祥理事長、柯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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