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影》:雲之爲物,或崔巍如山,或瀲灩如水,或如人,或如獸,或如鳥毳。故天下萬物皆可畫,惟雲不可畫。世所畫雲,亦強名耳。

  雲飄遊天空幻化爲物,有時,像高大雄偉的山,有時候像洶湧而來的水,有時候像人,有時候像野獸,有時候像鳥的羽毛,有時候像魚鱗。所以天下萬物皆可以畫出來,惟雲不能入畫。世人所畫的雲,也只能勉強叫做雲罷了。

  曹操和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時候,以天氣做背景:陰雲漠漠,驟雨將至。從人遙指天外龍掛。天空中出現了像龍一樣的雲彩,曹操藉機問劉備可知龍的變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隱;乘時變化,猶人得志而縱四海。龍之爲物,可比世之英雄。

  曹操以英雄自比,譏諷當劉備口中的英雄人物。曹操說,世上真正稱得上英雄的,就只有他和劉備兩人而已。這是以一種王者的眼光來觀雲,自然氣勢磅礴,睥睨萬物。

  杜甫筆下將要下雨的春夜,是“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天空與腳下的小路,均是黑壓壓的一片,唯有江中獨明的船火在搖曳着,黑雲下覆蓋下暗淡的天色更加凸顯,一種來自自然界的壓迫感與恐懼感,油然而生。

  而蘇軾在望湖樓上飲酒時所見到的西湖山雨欲來和雨過天晴後的景色,大開大合,讀起來極爲酣暢淋漓——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天上黑雲翻滾,就像濃濃的墨汁在天邊翻轉,遠處的山巔在翻騰的烏雲中依稀可辨,這個時候,如注的驟雨就已經來到。大雨裹挾着白色的雨點砸在船上,水花四濺,彷彿千萬顆珍珠,從天上傾倒而下。

  正在人們感受暴雨的壯觀場面的時候,一陣狂風席地捲來,一下子吹散了烏雲和大雨。雲開日出,望湖樓下水面平靜如鏡,空氣清新,遠遠望去,水天一色。

  更多的時候,人們喜歡將看藍天白雲並舉。天空藍得一塵不染,鬆軟,隨性的白雲漂浮在上面。初看起來像是靜止了一般,實際上卻是慢悠悠地遊蕩着。之前還是聚成一團的,像座小山,再過一會兒來看,卻被風帶向四面八方。

  無論是劉長卿的“白雲依靜渚,春草閉閒門。”還是王維的“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自有一份恬淡與閒適在其中,他們把自己融入這天地中,似乎自身也變成了一片雲。

  或許,他們都向往有這樣的一種境界:舒捲意何窮,縈流復帶空。有形不累物,無跡去隨風。以一種寧靜的而寬廣的胸襟去看待生活中種種得失,不被外在的榮辱沉浮束縛住內心的自由。過一種靈動而不滯礙的生活,不感慨自己的漂泊無依,也不嘆息自己的一生輕如鴻毛,沒有功業。

  一日之中,早上有“靈山蓄雲彩,紛鬱出清晨”,傍晚看“餘霞散成綺”,夜間則“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雲既然如此變化多端,文字是不是也不能窮盡其形?下次何不自己擡頭仰望呢?無論是什麼樣的天氣,什麼樣的心情,總能看到一片獨一無二地屬於自己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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