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本刊記者 陳曦 編輯_襲祥德 攝影_姬東

高翔經常過著每日一城的生活。這天中午他從廣州飛到北京,開完N個會之後入住酒店,已是凌晨兩點。

「做投資絕對是個體力活。」高翔有些疲憊。拍照時,攝影師讓他擺出激情活潑的表情,他想想已經好久沒有這種表情了。晚上,他在朋友圈曬出一張潮味十足的照片:頭戴紅色假髮,身穿寬大的白T恤和黑色蘇格蘭裙子,翹著蘭花指仰頭祈禱……算是重溫。

2013年10月,他和張震、嶽斌創立高榕資本——一家專註於TMT領域投資的VC機構。在新銳VC中,高榕資本的創始人團隊可以稱得上高大上。高翔和張震曾是IDG的明星合夥人,嶽斌則是IDG的VP,其最經典案例是在小米手機尚未公佈時,他便通過技術分析推導出雷軍要做的事情,做成PPT拿給雷軍看,後來成功投資了小米。

無論從地域還是性格方面,三人都相當互補。張震具有領導風範,做事雷厲風行;高翔親和力強,說話慢條斯理;嶽斌更偏技術,言語不多。高翔偏居廣州,側重南方市場,張震、嶽斌則身居北京,主攻北方市場。目前第四位合夥人趙濤則深耕上海、杭州市場。

不到兩年,高榕資本已經完成總計超過7億美元融資,成為目前規模最大的VC2.0基金,並且招攬了一支豪華的LP隊伍——包括騰訊、百度、淘寶、分眾傳媒、小米科技、搜狐、360等30多家知名互聯網企業創始人。相比傳統VC,他們出手相當快。一般來說,300萬美元以下的項目,兩人就能拍板,300萬美元以上的須三人同意。而對於重大項目,他們往往集體出馬。由於常以集體形象出現,有人戲稱之「高榕三劍客」。

有意思的是,這個精英VC團隊,也偏好精英創業項目。過去一年多,他們投資了愛屋吉屋、蘑菇街、貝貝網、小米手環等30多個項目,項目創始人要麼在大公司洗禮多年,要麼屬於連續創業。他們試圖尋找那些可能做成10億美金甚至100億美金的公司……

離開IDG的絕大部分時間,高翔不是在看項目,就是在看項目的路上。一年多馬不停蹄的奔走,IDG的日子已經很遙遠了,但他仍然對跟周全、楊飛等人告別的一幕記憶深刻。

那是2013年秋天的一個早晨。高翔早早來到辦公室,收拾好東西,隨後敲開了周全的門。見張震、高翔去意已決,周全沒有再設置任何障礙,「最不希望看到你們出去了又做的不好,如果做的不好,還可以回來。」高翔回憶說,那感覺就像是長輩看到孩子長大了要出去闖蕩江湖一樣。他們至今和IDG保持著良好關係,有些項目雙方會一起合投,周全本人也是高榕資本近30多位個人LP之一。

其實,張震、高翔和嶽斌最初並沒打算真正離開這個奮鬥12年的平臺,而是希望在內部創新,但由於各種原因項目並未成行。

最近兩年,移動互聯網浪潮席捲全球,巨頭公司越來越大,但他們發現傳統的投資機構並沒有與新富階層合作太緊密,「應該與這些人重新建立聯繫,讓他們參與基金是一個方法,這些新財富階層的錢也需要打理。」高翔說。

在做出最終選擇的時候,他的憂慮來自於外部環境的變化。「我們沒有出去真正直面過競爭和壓力,也不知道LP到底每天挑戰我們老大什麼,只關心項目該不該投。你沒有完成這個行業的所有環節,實際上是不完整的。我們的行業地位還可以,人脈也多,但再過五年到我們40歲的時候,競爭力可能會下降。」

「人一旦起了某個念頭,讓他放棄挺難。何況我們相信這個是有價值的。」高翔感嘆。兩天後,三人一起辭職。高翔微信簽名檔寫著:仰天大笑出門去。

決定作出得很快,三人來不及做任何單飛準備。10月8日,他們第一件事就是去上海見一位朋友推薦的律師。從律師那裡,纔算對基金成立的步驟、運作過程、注意事項、LP關心的條款等內容有了系統瞭解,隨後基金啟動。

第二天開始融資。很多人告訴他們新基金融資很難,他們也沒有融資經驗,最初的預期是幾個月募到一億美元,先拿到一半,再過幾個月搞定全部。

他們先拜訪了一批有資源、有能量的互聯網江湖大佬,在拜訪了20位左右成功創業者之後,一半的錢解決了。這些人又推薦了一些投資機構。2014年1月8日,他們完成第一期兩億美元的募資,7月8日又融到3億元人民幣。

其實,他們是在一種懵懵懂懂的狀態下完成第一期融資的。由於之前很少與LP打交道,他們剛接觸LP時,只是一股腦的把自己要做的事說出來。令其欣喜的是,他們獲得很多支持。

「我們基本上沒有遇見誰說有困難、付不起的情況,他們都很幫忙,有的還介紹其他基金的朋友,這是整個過程中最開心的事,說明過去十幾年大家對我們還比較認可,很多朋友基本上喝個酒,聊聊天,聽我們講完做的事,就投了。」高翔說。

Founder』Fund(創業者基金),是高榕資本打出的一個標籤。這與傳統VC以投資機構為主要LP明顯不同,也是高翔、張震頭腦中,對新一代投資機構最為重要的一個設想和理念,即在基金運作過程中,LP與VC、創業者之間的聯繫更加緊密。

在高翔看來,成功企業家擔任基金的LP,一下子打通了項目來源、投後服務、資本退出三個最重要的環節。

高榕資本有三分之一以上的項目與企業家LP有合作。在投後管理方面,他們也會調動LP資源為創業者提供幫助。比如,考慮到Avazu創始人石一很年輕,他們就介紹91無線前CEO胡澤民做Avazu顧問。LP發現不錯的項目,可以參與跟投,甚至將來可能收購。對高榕資本來說,項目被LP併購,多了一個高效退出的途徑。

5月1日,高榕資本為新基金Co-invest fund募到一億美元融資,它將專門用於高榕第一期美元基金投過的優質項目。據說4月30日晚上高翔去簽字,結果堵在了勞動節前夜的馬路上,簽字的時候已是5月1日凌晨。而在此之前,他們剛剛完成第二期美元基金3.62億美元的募集,總認購金額超過5億美元。據說,最忙的時候,他們一天接見了七輪LP。

在VC2.0時代,VC的融資能力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創始人調動資源的能力。一期融資順利並且所投項目不錯的話,二期募資時LP會主動跟過來,形成一種正向循環。

一次有媒體採訪高翔說:「你們是微VC」,他不解:「我們怎麼是微VC呢?我們管理的資金超過7億美元,已經是一個規模比較大的VC了,你們不能以人數來判斷VC大小。」

未來,他們依然會保持20人以內的團隊,「我們不希望人太多,招進來的人都能夠適應這兒的文化,等我們幾個退休了,其他人也能合在一起發揮作用,把好的東西傳承下去。」

高榕資本運行的兩隻基金各有分工。美元基金投的是以A、B輪為主的項目,也會投少量C輪項目。人民幣基金主要投兩類項目:一是種子期、天使期項目;二是創始人只想拿人民幣投資,並希望在國內A股市場上市的TMT項目。

自己做基金之後,高翔才體會到運作基金的繁瑣,但他相信,幾個合夥人長期積累的經驗,會把高榕帶到一個快速健康賽道:「我們都完整地經歷過資本市場一輪波峯和波谷的發展過程,知道在市場好的時候應該怎麼做,在市場不好的時候應該怎麼做。」

在項目投資上,高翔打了一個比喻:投資人好比站在一個很遠的地方眺望一座大樓,要能夠看清楚它的大致形狀或位置,具體細節不重要。他覺得,看清方向的能力需要練,前提是要看足夠多的東西,必須親自跟創業者聊纔有感覺。過去一年,他和搭檔與幾百個項目負責人進行過深入面談。

看準方向之後,要找到一個靠譜的團隊。「人的變化太多了,不是見幾面就能瞭解的,但『靠譜』是可以判斷的,通過他過去的經歷,可以證明這個人是否誠信、務實、有能力等等。」

在高榕所投項目中,馬佳佳的女性社區APP「High」赫然在列,獲得了千萬元天使投資。

「馬佳佳感覺不是那麼靠譜啊?」

「大家可能對她有一定誤解。她其實是她這個年齡段中非常聰明的一個人。她做成人用品時,充滿爭議,但不可否認她在營造個人品牌方面的成功。你會發現,她做新公司之後,某種程度上是在往後退。她對自己的定位和判斷非常清楚,這在90後女孩身上很少見。」在高翔眼中,好的創業者一定有自己的方法論和判斷力。

碰到好的創業者,他會很激動,比如Avazu創始人石一。石一主要做海外市場的廣告生意,過著黑白顛倒的生活。高翔每次和石一見面,都是從晚上八九點開始,一直聊到凌晨四五點鐘。「如果創業者不讓你興奮,你想想兩個大男人怎麼有那麼多話聊?」高翔笑著說。

兩年前,石一從法蘭克福大學輟學,回到上海組建了一個60多人的團隊,做一個海外廣告平臺。兩年後,高翔驚訝於Avazu的成長速度,這讓他意識到海外市場是接下來一個趨勢——中國市場競爭已經非常激烈,但海外還有很多國家比中國互聯網落後。

在高榕資本啟動當天,簽下了Avazu項目。高翔告訴記者,其實在那個時間點,Avazu並不缺錢,主要是大家很投緣。

不過,盤點高榕過去一年多所投的項目,可以發現精英創業者和成熟團隊居多。這與雷軍的投資思路有點類似。

高翔直言,在今天互聯網創業時代,精英創業者越來越多,他們能夠聚攏更多資源,相比之下草根創業難度越來越大。「現在很難像過去那樣,給你一個車庫,就能悶頭做出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了。當然我們也會去挖掘一些有潛力的草根創業者。」

即便如此,投資仍然充滿不確定。作為投資圈一名老兵,高翔感慨,做投資必須要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否則會崩潰。「很多事情從投的那一刻起,就不受你控制了。一般企業發展好的時候,不會找你,只有不好的時候才來找你。我們開玩笑說,你沒投一個項目時,經常在市場上聽到它的好消息,投完之後,總是聽到它的壞消息。」


推薦閱讀:
查看原文 >>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