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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資產管理公司GMO的資產配置經理James Montier近期在白皮書中提到:

  • 過度樂觀和過度自信在晚週期中十分危險,投資者會高估回報,低估風險。從P/E、ROC和增長率的角度看,美股未來的高增長不可維繫。
  • 美國已經是一個「二元經濟」,越來越支離破碎,增長緩慢,生產率低下,實際工資增長更低,且貧富差距日益擴大。
  • 上市公司一直在進行大規模的債務-股權互換:發行巨額債務,回購自己的股票,或者收購其他公司。非銀企業部門槓桿的不斷提高,加劇了系統性的脆弱性,並有可能成為一個明斯基時刻。

1. 過度樂觀和自信:晚週期的股市狂想

回答以下三個問題:你的駕駛水平超過平均嗎?你的工作能力超過平均嗎?你「做愛做的事」的能力超過平均嗎?

大多數人都會自認為超越了平均,這說明過度樂觀是人類最常見的心理特徵之一。這種樂觀傾向在玩週期中尤其明顯。如果再加上另一種常見的心理特徵——過度自信,就會產生一種危險的雙重打擊:投資者最終會高估回報,低估風險

圖1顯示了分析師們的長期每股收益 (EPS) 預期。他們似乎對長期增長前景極為樂觀,預期如今已飆升至上世紀90年代末科技泡沫時期的水平。借用巴斯光年的話,他們似乎相信收益 (Earnings) 可以無限增長,衝破雲霄。

分析師通常將買入評級定義為比當前市場價格高出20%。然後,他們需要建立一個折現現金流模型來證明這個評級是合理的。由於大多數分析師對短期前景的認識都來自於公司管理層的灌輸,他們沒有多少自由度可以隨意調整短期結果。因此他們最終只能去拉高長期收益增長。因此,在某種程度上,圖1反映了市場價格的走勢。

大家都知道分析師的話不可輕信。因此,我們應該對這個問題進行逆向工程,以確定我們需要相信什麼,才能得出當前的公允市場價值。在圖2使用了留存收益模型來估計未來10年我們需要看到的收益增長結果,以證明當前市場價格水平是合理的。

從歷史上看,標普500指數長期以來的名義收益增幅約為6%。其中三分之二是通貨膨脹,實際增長率約為2%。按當前的公允市場價值,你需要相信標普500指數能夠在10年內每年產生9%的收益。考慮到市場認為的通脹率是2%,因此,隱含的實際增長率是令人瞠目結舌的7%,是歷史平均水平的三倍多

這麼高的增長靠什麼支持呢?考慮以下幾個方面:

  • P/E的長期歷史平均為14.5倍。今天標普500指數的P/E為24倍。為了在未來7年實現5.7%的實際年回報率 (GMO根據當前公允市值的估計),你需要相信市盈率將升至32倍。這高於科技泡沫最嚴重時期的水平,代表了3個標準差事件。
  • 如果你更傾向於認為資本回報率 (ROC) 將是產生5.7%實際收益率的機制,那麼你需要相信ROC將從目前的8%升至驚人的11%。作為參考,歷史平均ROC是6%。順便說一句,FAANG股票的ROC約為11%。持有這種觀點就好比相信我們會有一個FAANG之國。11%的ROC代表5個標準差事件。
  • 或許你認為股息率和增長率會起到拯救作用。從歷史上看,它們的實際年增長率加起來是6%。包括4%的股息率和2%的實際增長率。你需要相信這些元素能產生16%的實際收益率才能達到5.7%的實際增長。這將是一個6個標準差事件。

2. 「二元經濟」下的美國

面對現實的檢驗,這種毫無節制的經濟熱情表現如何呢?遺憾的是,並不太好。圖3顯示了所有戰後經濟擴張的GDP軌跡。當前的經濟擴張是整個戰後時期所見的最慢和最弱的經濟復甦

不幸的是,壞消息不止於此。圖4顯示,生產率甚至比GDP增長還要弱,最令人沮喪的是,實際薪資在過去十多年裡基本持平!這根本不是經濟繁榮的感覺,尤其是站在工人的角度來看。

當我們將生產率數據拆分來看時,我們可以看出是哪些部門推動了生產率的提高,而哪些部門沒有。如圖5所示,到目前為止,製造業一直是生產力最大的單一驅動力。其他一些部門也做得很好,比如信息和批發貿易。而在另一端,我們看到的是交通、住宿、教育和醫療等行業,這些部門的生產率水平較低,生產率增長率也低

事實上,這意味著二元經濟的誕生。從本質上講,我們有一組生產率水平合理的部門 (包括增長率),以及一組沒有生產率增長的落後部門。

此外,兩組的薪資水平都令人失望。在高生產率部門,薪資的增長明顯慢於生產率 (即工資抑制)。在落後者中,生產率的零增長與實際薪資的零增長是同步的。

每當勞動生產率超過實際工資水平時,勞動力在GDP蛋糕中所佔的份額就會下降。如圖7所示,許多部門的勞動收入所佔比例都在下降,儘管製造業確實再次引人注目

值得注意的是,隨著實際薪資的零增長,就業越發被落後的部門所主導。1990年,低生產率部門約佔私營部門就業人數的46%;如今,他們佔所有就業人口的60%以上。因此,我們看到的就業增長主要集中在零實際薪資增長的部門

此外,我們看到的經濟增長的果實越來越多地為少數人所掌握。圖9顯示了在經濟擴張期間,收入增長在收入最低的90%家庭和收入最高的10%家庭之間的分配情況。過去的情況是,平均大約60%到70%的收入增長流入底層的90%。然而,在里根執政時期和之後,當最富有的10%的人開始攫取財富時,情況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在過去的兩次擴張中,他們獲得了超過80%的收入增長

這一切都描繪了一幅與媒體大肆宣傳截然不同的畫面。美國經濟越來越支離破碎,增長緩慢,生產率低下,實際薪資增長更低,且貧富差距日益擴大


3. 別忘了「明斯基時刻」

投資者真正關注的是企業收益,而不是GDP或生產率本身。那我們來看看收益。圖10表明,實際收益遠遠沒有超過GDP的糟糕表現,實際收益低於GDP的增長!自2007年以來,實際總收益的年增長率僅為0.8%,實際EPS的年增長率僅為1.2%。當然,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在於股票回購的影響。因此,我們可以說,2007年以來每股收益增長的40%左右都是股票回購的結果

如果這還不夠糟糕,當你深入市場時,你會發現25%到30%的公司實際上在虧損!正如圖11所示,無論你使用哪種版本的收益數據,你得到的結論都是一樣的:四分之一的公司在虧損。

投資者似乎並沒有因為損失而降低他們的熱情。今年約83%的IPO上市時EPS為負,這一比例甚至高於科技泡沫最嚴重時的水平。

所有這些都指向一個問題:到底誰在購買美國股票?圖13顯示,毫無疑問,最堅定的買家是美國公司自己多年來,美國公司一直是美國股票的最大買家 (通過併購和回購相結合的方式)

然而,另一羣人最近又回歸了。由於在圖13中看不清,所以我在圖14中把他們單獨展示。個人投資者自上世紀90年代末以來首次成為美國股票的凈買家!傳統上,個人投資者長期以來一直是股票的凈賣家。然而,正如你所清楚看到的,他們有時會成為凈買家……最明顯的是在科技泡沫時期和當前。這也許不是最好的市場時機。

在強調了這些不祥之兆後,讓我們回到美國股票的主要買家——美國公司。這個羣體一直在進行大規模的債務-股權互換 (Debt for equity swap) :發行巨額債務,回購自己的股票,或者收購其他公司。當然,對單獨一家公司來說,以低利率發行債券並回購自己的股票,或許是完全合理的。但是,這增加了槓桿。而且總體上,它可能會造成一種合成謬誤(Fallacy of Composition)。對單個公司有利的東西不一定對整個公司羣體都有利。

不斷上升的槓桿造成了系統性脆弱。似乎每個人又一次忘記了明斯基時刻。明斯基是金融不穩定假說的創始人,簡單地說,就是穩定導致不穩定。世界看起來越安靜、越安全,人們就越想冒險,因為推斷認為沒有風險,因此就存在免費午餐。通過承擔這種風險,人們播下了毀滅自己的種子。所有的槓桿都使金融體系變得更加脆弱和易碎。

圖17顯示了衡量美國公司槓桿率的兩種方法。我更喜歡的衡量方法是負債與總增加值 (GVA) 的比率,因為這類似於負債與EBITDA的比率。這表明,我們的債務水平再次接近2007年的水平。另一個衡量指標是負債與凈資產之比。在我看來,雖然這是一個經常被引用的指標,但卻毫無用處。因為這個方法的問題是分母。如果我們在2007年觀察這一指標,我們就會得出結論:我們已經遠遠過了脆弱性的峯值。直到市場崩潰後,這一指標才開始上升 (因為凈值明顯下降)。

上市公司在本輪週期中尤其容易受到衝擊,因為它們的債務增速遠遠快於美國公司的總債務增速。美聯儲的數據顯示,自2007年以來,公司債務的年增長率一直在4%左右。然而,對於上市公司而言,債務一直以大約10%的年增長率增長。上市公司部門債務存量目前佔GDP的20%,遠高於2007年達到的水平 (圖18)。這顯然應該引起股權持有人和債務持有人的關注,因為債務在資本結構中比股權的要求權更高。

國際清算銀行 (BIS) 也注意到類似的問題 (圖19)。BIS報告顯示,「殭屍企業」 (定義為年齡在10歲以上、EBIT/利息凈支出低於1的公司) 的數量大幅上升 (智堡譯文參見這裡)。BIS還指出,隨著時間的推移,企業債務評級普遍下降。事實上,美國公司債總存量的一半以上屬於投資級債券中可能的最低評級

對信貸質量惡化的類似擔憂,也可以在高收益債市場 (HY bond) 看到。穆迪跟蹤每一種高收益債券,並根據其為投資者提供的契約保護程度給其打分,從1到5不等。保護程度最高的是1,最低的是5。任何低於4.2的都被定義為具有最弱的保護級別。如圖20所示,自2014年以來發行的幾乎所有債券都跌至這一最弱的保護水平

我們發行了大量低質量債券。投資者當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他們會給債券定價以反映這些風險嗎?當然不是。相反,公司債利差基本上隨股市波動性而動。但這確實突顯出,公司債券投資者天生就是做空波動性的 (見表21)。

公司債投資者並非唯一擁有這種頭寸的人。事實上,或許投資界最喜歡的策略是做空波動性。對於投資者來說,似乎還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讓他們自己做空波動性 (通常是在沒有真正意識到的情況下)。這些行為包括:明顯的波動性賣權本身,動量策略,或使用基於VaR的風險管理方法。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價格上漲時你被迫買進,價格下跌時你被迫賣出——與任何基於價值投資的哲學完全相反

關於做空波動性更詳細的內容,參見《理解波動性:風險鍊金術》

火上澆油,這是在歷史第二 (或者可能是第三,取決于衡量標準和標準普爾指數的準確水平) 最昂貴的股市的背景下發生的!

所有這些都讓我越來越多地把美國市場看作是滑稽漫畫中的威利浪 (Wile E. Coyote),在稀薄的空氣中奔跑,最終低下頭,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一頭栽向地球。

那麼導致崩盤的「黑天鵝」是什麼呢?

事實上,借用Max Bazerman的術語來說,金融/投資領域的大多數「黑天鵝」都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自相矛盾)。可預見的意外有三個特點: 1) 至少有些人意識到了它們; 2) 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會變得更糟; 3) 它們最終爆發成一場危機

為什麼人們不善於發現意料之中的意外呢?事實證明,存在大量的心理和制度障礙。第二,本文開頭已經說了,過度樂觀和過度自信短視助長了他們的這種傾向——他們明顯地關注短期問題。動機推理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正如巴菲特所說,永遠不要問理髮師你是否需要理髮。當許多金融專業人士的就業和收入都取決於崩盤是否會發生時,他們很難去思考崩盤的可能性。同樣值得注意的是疏忽性失明。簡單地說,我們看不到正在尋找的東西之外的其他東西。一個經典的例子來自丹尼爾西蒙的實驗室,在那裡他展示了兩個小團隊之間傳遞一個籃球的片段。參與者被要求數穿黑色衣服的球員傳球的次數。很多人在看這段視頻的時候都沉浸於計數,他們根本沒有發現一個穿著大猩猩服裝的人進入畫面,捶著它的胸膛,然後走開。

讀完本文後,也許你仍然相信第一節列出的條件之一 (P/E、ROC或增長率)。如果不是,你可能就會懷疑美國市場是否有能力繼續保持其出色的表現。問問自己,你對美股的風險敞口有多大。然後問問自己,你能擁有的最小金額是多少。我們在GMO無約束投資組閤中基本上零持股,但話說回來,我們已經習慣了職業風險,寧願承擔風險,也不願將其分配到如此昂貴的資產上

編譯:鍾政昊

參考資料

James Montier, "The Late Cycle Lament: The Dual Economy, Minsky Moments, and Other Concerns", GMO, Dec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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