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大家分享一本書,書名《胡蘿蔔須》,是法國作家儒勒·列那爾的短片散文集。說是散文,倒更像是一本小孩子的日記,用詞簡單,卻又字字珠璣。

書中的主角是個長著紅頭髮、滿臉雀斑的小男孩,生於普通家庭,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幺。他沒有正式的名字,因為爸爸媽媽看見他那火紅色的頭髮,便說不出的厭惡,就像是看見土地裏的胡蘿蔔,所以乾脆就叫他胡蘿蔔須。

半夜,外面突然颳起了巨風驟雨,媽媽想起雞舍的門還沒關,就叫大兒子去關門,她擔心雞會被大風捲走。大兒子在看報紙,不願意去,媽媽又喊女兒去,女兒不敢去,覺得外面太黑。最後,媽媽將目光落在了角落裡的胡蘿蔔須身上。

「胡蘿蔔須,你去把雞舍的門關上吧。」

「媽媽,我怕,外面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見!」

「你也是個大男孩了,這點小事你也推辭,你是多麼勇敢啊!你看你大哥和姐姐都不敢去,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受到鼓勵的胡蘿蔔須一下精神了,他覺得家人迫切地需要他,他想為他們做貢獻。胡蘿蔔須走出了家門,狂風捲起的沙礫像極了一個怪物,呼嘯而過的風聲撕扯著他的勇氣。

他一路狂奔過去,關上了雞舍的門,再使著更大的勁跑了回來,當他氣喘吁吁地回到又暖和又明亮的屋裡時,他覺得非常自豪,彷彿他渾身沾滿泥漿的濕裳頓時換上了一身新裝。他微笑著,驕傲地直挺挺地站著,等家人祝賀。好了,現在沒有危險了,他眼睛緊盯著親人們的面容,想從那裡尋覓他們剛才為孩子而焦灼不安的痕跡。

可是大哥和姐姐仍然平靜地在看他們的書,媽媽用她那自然而冰冷的聲調說:

「胡蘿蔔須,以後你每天晚上去關雞窩的門。」

胡蘿蔔須從沒有自己的玩具,爸爸說他已經是個男人了,不需要那種玩意。有時大哥和姐姐玩厭了,便願意把他們的玩具借給胡蘿蔔須玩。於是他分享了他們的一小份幸福,適度地構成了他自己的一份。

因為害怕他們向他討還玩具,他從來不敢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和大哥去打獵時,一路上都是胡蘿蔔須背著沉重的獵槍,終於有野雞出現了,大哥一把奪過槍,卻沒擊中獵物。胡蘿蔔須也想打獵,便小心翼翼地向大哥討要獵槍,大哥把槍扔在地上,嘴上說著你這個小屁孩還想打中野雞。

胡蘿蔔須擊中了野雞,興奮地手舞足蹈。大哥走過去撿起獵物,把槍再次放到胡蘿蔔須背上,兩人向家裡走去。

一回到家,大哥便對著爸爸喊道:

「爸,看我打到的野雞,這東西真不容易擊中!」

「你做的真棒!胡蘿蔔須,你就不能向你大哥學習嗎?什麼事都幹不好,快去把野雞毛拔了。」

我分享了書中隨意的三章,書裏沒有一個字在說胡蘿蔔須有多難受,可每一個字卻又像極細的針尖,扎得我坐立不安。重男輕女、愛長厭幼、以及許多人童年中遭受的傲慢與偏見,都能從這本書中看見縮影。

如果說《小王子》是每個成人對孩童時代單純美好的追憶,那麼《胡蘿蔔須》就是我們不願去面對的心酸無奈,雖然長大了,這些東西卻如影隨形,狂妄刺痛。

書中名為「鼴鼠」的一章,讓我看見了一個小孩悲傷的世界。

胡蘿蔔須在路上碰到一隻鼴鼠,那樣子黑得像個煙囪。他拿來玩了半天,隨後他想弄死它。他把它拋向空中許多次,巧妙地拋擲上去,但願它掉在一塊石頭上。

起初,進行得很好,很順利。

鼴鼠的腳全折斷了,腦袋開了花,背脊也碎了,它的生命似乎並不堅強。

後來,胡蘿蔔鬚髮現它還沒有死,這真嚇得他目瞪口呆。

他把它拋過屋頂,拋上天空,隨便怎麼拋鼴鼠還是不死。

「該死!它不死。」他說

果然,在那塊濺著鮮血的石頭上,鼴鼠被砸得稀爛。它那滿是油脂的肚子像一塊果凍似的顫動著,從這陣顫動中彷彿看到了生命的幻象。

「該死!」胡蘿蔔須狂熱地叫起來。「它還不死!」

他把它撿起來,辱罵著,他滿臉通紅,眼睛含著淚水,他在鼴鼠身上唾了幾口,再提起來,用盡平生氣力扔到石頭上。

可是那難看的肚子還是不住地顫抖。

胡蘿蔔須越是像發了瘋似的拍打,鼴鼠越不像死的樣子。

這兩年,原生家庭這個名詞很流行。原生家庭是指兒子或女兒還沒有組成新的家庭,和父母生活在同一段時間的家庭。心理學上以及大部分人都認同,原生家庭的生活模式、教育方式,會對子女一生都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因自己的原生家庭而感到不幸的人,也越來越多。

就像書中的胡蘿蔔須,爹不親媽不愛,哥哥姐姐都愛欺負他,難道這一切都因為他長著一頭醜陋的紅頭髮嗎?當然不是,這其中包含了社會倫理、公序風俗對一件事的影響,就像我國從古至今的重男輕女思想,傷害了多少女孩的內心,讓她們成長在一個飽受折磨的童年裡。而胡蘿蔔須的紅頭髮,不過是作者對此的比喻。

胡蘿蔔須為什麼那麼憎恨鼴鼠,一定要弄死它?

這其實和鼴鼠沒有關係,而是一個長期得不到愛與尊重的孩子,企圖通過虐待動物,來宣洩內心情感的行為。胡蘿蔔須不明白,都是爸爸媽媽的孩子,為什麼只有他被冷眼相待,剩飯總是他來喫,家務也是他來承擔,永遠都是那個被忽視的角色。

即使偶爾得到來自親人的一點點善意,他也要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對方。就像《人間失格》裏的小葉藏,面對爸爸帶回來的禮物,即使不喜歡也要裝作喜出望外的模樣。被摔死的鼴鼠,代表著胡蘿蔔須在成長中遭受的痛苦,他迫切地希望弄死它,這樣就好像戰勝了自己的可憐無助,能稍微開心一點。

放下過往,一路破碎瓦解,勇敢地走出困擾著你的陰影,才能獲得重生。這是我們每個人必須經歷的過程,因為與其渴望著那些傷害你的人去改變,不如讓自己改變,與自己的不幸和解,從那個環境中脫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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