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四十年最具標誌性的事件,是數以億計的勞動力大流動。

貧窮使農民毅然決然離開家園和土地,到城市打工討生活。他們憑一把力氣、一身汗水,包攬了城裏最髒、最累的活,支撐起全世界最大規模的製造業,創造出數量最多的廉價商品供全世界的人享用。

世界上沒有哪個羣體像中國農民工那樣,每天干十幾個小時的活,拿最微薄的報酬,住最簡陋的工棚,從來沒有節假日,不講任何待遇和條件。

到國外就會發現,歐美人的工作時間越來越短,強度越來越低,收入增長很慢,但他們的日子過得很好,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國製造支撐了他們的消費。

世界爲中國農民工提供了出賣力氣的機會,中國老百姓爲世界提供了物美價廉的商品。如果真存在美國人所謂的“便車”,那拉車的一定是中國的農民工,其他人只是坐車而已。

中國崛起的奧祕並不複雜,就是我們在全球合作競爭中的低成本優勢。這個低成本主要是農民工的低收入和低福利。

在我們付出的發展代價中,農民工付出的最多。他們常年不能見着妻兒,不能照料老人,像浮萍一樣在城市間飄蕩。

中國的崛起印證了那句老話:有付出就有收穫。中國農民工雄辯地說明:勞動創造財富。

四十年中,我見過最溫馨的畫面,是掌燈時分,農民工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後,孩子的歡笑,妻子的嬌羞。

四十年中,最使我欣慰的事情,是春節之後,工廠的大轎車在鄉間迎請工人。而很長時期,出門找工作是需要到處求人的。

四十年中,我最不能忘記的,是有一天下班後,一羣疲憊至極的農民工,躺在大門外的草叢中,嚼着乾冷的饅頭,之後,他們還要奔往附近的工地。

中國爲什麼快速發展,看看農民工就知道了。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說,一個人只有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社會裏,纔有意義。

農民工在城市幾十年、幾代人,從來就沒有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社會。他們永遠都是外地來的“鄉下人”。蒙塵的臉龐、疲憊的身影、髒兮兮的編織袋是他們的標配。艱苦尚可忍受,但公交車、地鐵上一些人的白眼最令他們難過。

每年春節,幾乎半個中國的人都在回家的途中。這其中的農民工最爲執着。他們在火車站日夜排隊買車票,在廣場上的寒風中等候回家的鐘聲。

最爲壯觀的,是風雪中的摩托車隊,他們載着妻兒,載着給親戚朋友的禮物,千里迢迢奔向回家的路。

千辛萬苦回家,是爲了家鄉,爲了親情,但更重要的,是要回到他們熟悉的社會,感受生活的意義。

每年春節,他們隨意揮灑汗水跌八瓣掙來的錢,穿着嶄新的衣服,提着年貨東家進西家出,抽着與他們身份很不匹配的高檔香菸。

這一切,都是爲了意義,爲了尊嚴。而還有什麼,能比生活的意義和尊嚴更重要的呢?

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每個人都懷了自己的心思,懷了意義和尊嚴。

每個人都有值得書寫和品讀的心路,即使卑微如農民工。

在改革開放四十年之際,我們編寫這本書,是想向這個兩億七千萬的人羣致敬。

是想提醒大家,在歡慶四十年偉大成就的時候,不要忘記他們。

是想告訴大家,這個爲中國崛起作出重大貢獻的人羣,還有很多困難,很多訴求。四十年後再出發,我們要共同努力,解決他們的困難,迴應他們的訴求。

是想請大家讀讀農民工的故事,這是四十年來,人間最豐富、最真實、最悲壯的故事。

是想請所有的城裏人、中國人,善待他們!

2018 年12 月8

一個平凡女子的“浪漫”人生

訪談時間:2018 年1 月23 日上午

訪談地點:浙江珠嶴村,張姐早點鋪

採訪對象:張翠翠(張姐), 51 歲

張姐回想從前的經歷,覺得有拍成電影的潛質,還得是特別長的那種,跌宕起伏和矛盾衝突都夠了。但若讓她用一個詞來概括自己的經歷,她反覆斟酌後選了這麼個詞——浪漫。她覺得那些喫過的苦、有過的傷痛,時間長了就變得模糊了,反倒是這一路的心態變化,讓她覺得自己就像電影主人公一樣,特別富有浪漫主義色彩。

清晨的珠嶴村,人來人往。這個時間出來活動的基本是童裝廠的工人,他們大多沒有自己做早餐的習慣,因此早點攤多便成了這裏的一大特色。

細看之下,不難發現有一家生意似乎出奇的好,賣的是剛出鍋的熱乾麪。

早點攤的主人是一對夫妻,招呼客人的是老闆娘,燙着捲髮,愛笑,嗓門很洪亮,和寡言的丈夫形成鮮明的對比。

老闆孃的熱絡很有感染力,讓人忍不住猜想她大概是本地人,一直過着這種簡單快樂的小日子。

不過,我接下來要講的故事,也許會讓你大喫一驚。

01

餓肚子是兒時最深的記憶

1967 年,張姐出生在江西省的一個農村。兄弟三個,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張姐上面有兩個哥哥,大哥是父親和前妻所生,比自己大12 歲,二哥比自己大5 歲,下面還有個小兩歲的弟弟。張姐5 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了,而父親在海上撐船,幾個月才能回一次家,兄妹幾人基本是跟着外婆長大的。

當時父親的工作是算公職的,她們可以喫到商品糧。張姐到現在還記得,父親每次回家都會買50 斤米,那可能是她兒時最雀躍的時候了,不爲別的,就單單爲那50 斤米,因爲這就是全部了。

父親不管是隔兩個月還是隔三個月回家,米的數量都是不變的,雷打不動的50 斤,可這對於這四個孩子來說其實是遠遠不夠的。餓肚子成了兒時最深的記憶,飢餓大概是一種痛覺,纔會這麼印象深刻。幾十年過去,她依舊能回憶起當年的飢餓,“實在是太苦了”。

童年的日子就這麼伴隨着飢餓過去,等到她長成十五六歲的大姑娘,大哥早已是成家立業的年紀,二哥也已不再青澀。向來寡言的二哥和大伯學會了怎麼揉麪團、做包子、炸油條,做裁縫的大哥也經常幫忙,做好後她就拿到村裏賣,還叫弟弟拿到他的小學去賣。幾千人的村莊,每天不知道要穿梭多少遍,

很長一段時間裏面,那些包子、油條都是村裏的“獨一份兒”。具體賺到多少錢倒記不得了,只記得二哥已經可以自己去縣城買16 塊錢100斤的米回家了。

當時和張家情況類似的三姐妹家庭,都還沒有衣服穿,“可我們自己可以活得好好的”,張姐每每向別人講述起年少時的這段經歷,都是自豪而堅定的語氣,可這段過往背後藏着的,也許是那個時代下的不甘。

02

“資產階級小姐”

就這樣在村子裏賣了兩三年早點,大哥不再做裁縫,跑出去做生意。

頭腦靈活的大哥發現了一個生財之道,就是從外面進貨拿到村子裏賣。當時的程序很簡單,只要有許可證,沒有現金也可以在外面拿到貨。這樣,兄妹幾個又開始經營起了全村第一家“百貨商店”,貨物種類十分豐富,在當時已經可以賺到1000多一天。張姐被全村的人戲稱爲“資產階級小姐”。

張姐到現在還記得開百貨商店時發生的一件事。當時大哥從外面收花生回來,僱人剝花生米,再把花生仁賣出去,剝一斤花生給三分錢。僱來的人也都是同村的,直接就坐在她家門口剝。

張姐一開始也沒在意,後來才發現大家居然只挑大花生剝,小一點的就直接扔掉了。她覺得這樣子不行,簡直太浪費了!她一個人坐在房檐下,冥思苦想,終於想出瞭解決辦法,讓大家把花生拿回去,一斤花生要交出七兩花生仁,纔給三分錢工資。

話音剛落,大家便開始哄搶。張姐第一次見到這種陣勢,緊張中抄起旁邊的鐵鍬,大喊:“你們都放下!出去!你們出不出去?你們要不出去我就拍你們的頭!你們去外面好好排隊,一下一下稱,每個人多給你們一點,你們不要這樣搶!”

場面當然是被控制住了,村裏人也沒見過這種拼命的架勢,主動在門外排起了隊。張姐的這一舉動頗有點“一戰成名”的味道,村裏人開始發現這個“資產階級小姐”似乎有點兇,每次到她家領花生或其他東西都比較有秩序。

百貨商店開了五六年,轉眼張姐到了嫁人的年紀。有很多媒人上門來說親,然而她當時心裏就一個想法:要嫁得遠一點,越遠越好!原因無他,真的太累了。

父親拿着家裏開店賺的錢去外面找旅店,特別揮霍;大哥甚至藉着去外面進貨的名義,帶着嫂子到南京、上海去旅遊,“可享受咧”;除了顧店,家裏面還有大伯的女兒和小弟小妹們需要她照顧,也沒有年紀相仿的姐妹可以替她分擔。

20出頭的年紀,這個家裏裏外外全部由她一個人操持,累得喘不過氣的時候一心只想着逃離這個家,逃得越遠越好。

張姐丈夫的舅舅是她本村人,和她家提了這門婚事,說自己外甥是個不錯的老實人。張姐也沒考慮別的,一聽未來婆家離自己家有100多裏就答應了。

出嫁那天,全家都在哭,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張姐說,“不知道的還以爲死人了呢。”張姐抹了把眼淚,就頭也不回地跟着婆家的車走了。 “走了好,走了就不用管他們了。”張姐的眼淚隨着顛簸的車灑了100多裏的路。

03

“人心換人心”的生意經

1990 年,嫁過去不久的張姐便懷孕了。兒子1歲左右的時候,張姐的父親和大哥二哥都去了省會南昌做生意,張姐去那邊找他們玩,看到南昌生意還不錯,當機立斷不回家了,直接給丈夫打電話讓他帶着兒子出來做生意。

就這樣,一家人在南昌開始了新生活。張姐一家人在南昌全賣早點。他們租了一個店鋪,她在裏面賣包子,哥哥們在外面擺攤炸油條。事實上,她們家也是全村第一個出來做生意的。從“第一個賣早點的”到“第一家百貨商店”,再到“第一個出去做生意”,張姐開玩笑說自己家引領着全村的時尚潮流。

最開始是張姐的大伯在外面炸油條,賺的一角一角的錢,全部用麻袋裝起來,揹回村子,引發一陣陣驚呼。村裏人也不知道袋子裏面到底是多大的面額,只意識到原來外面做生意是這麼好賺的,便都萌生了出去做買賣的想法。

就這樣,親戚帶親戚,朋友帶朋友,幾乎全村人都出去在外面做起了買賣。有意思的是,村裏出去的人全部涉足早點業,有的做大包子,有的做小包子,有的炸油條……張姐一家帶動了全村幾千人外出做生意的熱潮,附近村的人一提起這個村便知道,那是個人人跑出去賣早點的村子。

在南昌的這些年,儘管每天的收入還不錯,但是張姐並沒有存什麼錢,因爲父親和殘疾弟弟(弟弟在1990 年被壓斷了雙手)全部要她照料,負擔很重。

父親後來患了尿毒症,連續三四年的醫療費用是很大的負擔;弟弟基本幫不上忙,每天喫飯和抽菸喝酒的費用也是一大筆;兩個哥哥生意都不好,有時反倒需要她來接濟;還有村裏的一些親戚朋友會到她這裏來歇腳。

張姐每天都要做很多包子、粉、麻花,還要蒸大餅,早上2 點鐘便起牀,一天到晚24 小時除了睡覺連坐的時間都沒有,一個人跑進跑出,做幾十斤包子。大哥看到妹妹這樣直流眼淚:“我妹妹怎麼這麼苦喲!”

其實張姐心裏倒沒覺得自己有多苦,累是累的,但她覺得未來還是有希望的,畢竟小時候沒喫沒穿的日子都能熬過來,現在的日子再苦也比從前好多了。“努力多攢一點錢,總能過上好日子吧。”懷着這樣的想法,張姐在南昌賣包子一賣就是十幾年。

時間久了,曾經的“村裏一枝花”身上自帶的熱絡、會交際的氣場便逐漸顯現出來了。老家來人到她這裏做客,只要說是找那個賣包子的就可以了。在南昌的十幾年,周邊人沒有說張姐不好的。

“非典”那年,全部店鋪都被關了,不準做生意,只有她一家可以繼續賣。派出所的人這樣說:“別人有工作你沒工作,你不做你小孩不喫飯了?”就連吸毒的人都不找她麻煩,在別的店喫霸王餐、收保護費的主兒到她店裏,不讓付錢還偏要付錢給她。

歸根結底,還是得“人心換人心”,張姐說,你對別人怎麼樣,別人都是能感受到的,只有把這一顆真心捧上,別人才能真正知道你的好。

04

丈夫意外受傷

在南昌做了十幾年早點生意,轉眼兒子便到了升初中的年紀。張姐作了決定,回家!在南昌的這十幾年也着實沒攢下什麼錢,最後回家的時候她身上只揣着700 塊錢。

回到老家後,丈夫到景德鎮的第三建築公司做活兒,張姐找了個飯店打工,在後廚幫忙,日子也算過得去。然而好景不長,丈夫在工作時出現了意外。本來應該是兩個人乾的活兒,老闆讓他一個人做,丈夫整個人從十噸的車子上栽了下來。一雙手全部摔斷了,人也暈了過去。

當時的張姐其實正生着病,在飯店刷碗的時候後背意外撞到了水龍頭,嚴重到腰一點不能彎,上廁所都困難。丈夫出事的時候,她的情況剛剛好轉一點,勉強可以起得來。

聽到消息,她就急急忙忙往工地趕。未曾想到趕到工地聽到的第一句就是:“怎麼沒摔死啊?這一雙手斷了得賠多少錢?不如死了自在一點!”說這話的是丈夫所在建築公司的老闆娘。

看着丈夫血肉模糊的雙手,張姐心想,不活了,我和你同歸於盡算了!就上去揪住老闆孃的頭髮,廝打在一起,渾然忘了自己背上的傷。還是旁邊的人把她們拉開,把丈夫張羅着送進了醫院。

住院的那段時間是最爲煎熬的。孩子還小要讀書,張姐的腰又傷着暫時不能做事。她常常想,爲什麼傷的不是自己呢?爲什麼傷的偏偏是他呢?

事後法院判了3 萬塊的賠償金,但是老闆分毫不給,她也沒有半點辦法。只有打官司,不停地打官司。張姐借了兩三萬塊錢去打,依舊沒有結果。

後來丈夫的情況逐漸好轉,官司也沒有進展,她就決定不再耗着了,拿着哥哥嫂子給的1500 塊錢做本錢,到溫州做生意。

05

在溫州翻了身

張姐在溫州雖然還是賣早點,但不再是包子、油條了。她來時觀察了一下,發現這裏不缺賣包子的,也不缺炸油條的,但是沒有做熱乾麪的。張姐在南昌見過人家怎麼做熱乾麪,自己琢磨一番,便重新支起了早點攤。

張姐的熱乾麪一開張就生意紅火。雖然賣得便宜,兩塊五毛錢一份,但第一天就賣了400 多塊錢。現在漲到4塊錢一份,一天連本帶利可以賣到1000 多塊錢。

剛到溫州那段時間是特別苦的,打官司欠了別人不少錢,壓力特別大,心裏還鬱結着氣,張姐每天起牀都能發現頭髮又白了一綹。

睡覺也不完整,分成晚上兩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因爲不光要做早點,還要做夜宵,能賺一點是一點。

別人問她怎麼起得來,她說起不來,但是爲了這個錢,爬也要爬起來。打官司欠錢的壓力和後來蓋房子欠錢的壓力還不太一樣,她總是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覺得自己的手裏什麼都抓不住,卻還是得咬着牙、不鬆勁兒地堅持着。

在溫州是賺到錢了的。張姐還上了打官司的錢,剩下的全部拿回老家,花了幾十萬蓋了新房子——當然也借了十幾萬。

好在溫州這邊人口比較集中,廠子也多,沒幾年她就還得差不多了,現在只欠着二哥36000 塊錢,自家親戚也沒那麼多顧忌。

提起老家的新房子,張姐滿臉都是非常自豪的神情,神采飛揚地講述三層樓的設計具體是什麼樣的,130 平方米的房子下面建成了門市房,等到他們回老家還可以繼續做點小生意,等等。

她常常和別人講,自己活了大半輩子,最自豪的就是房子蓋起來的時候。在張姐這一輩外出打工者的心裏,能夠在老家擁有屬於自己的新房子,已經不再是單純意義上的物質滿足。

她們希望在外人看來,自己算“混得好”的那一批人——這大概具有某種程度上的象徵意義。

06

她覺得自己就像電影主人公

現在的張姐50 歲,她總唸叨着自己老了,不再年輕了,不過心態倒是越來越好了。可能是經歷得多的緣故,對於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開。她現在在珠嶴生活得挺舒服,每年5 月份都放假,有時候還回去看一下老人小孩。

她覺得珠嶴的人也蠻好,像她的房東逢年過節做點好喫的總會給她送一份過來。不過去年房租從一個月130 元突然漲到300 塊,還是讓她抱怨了一下。

要說起還有什麼遺憾的事,張姐覺得就是丈夫的保險問題遲遲沒有解決。一提起這個事兒,張姐難免會想起當時丈夫受傷的委屈。丈夫後來辦了一個殘疾證,判定爲四級殘疾,開始一年給他220 塊錢,就給了一年,後來就什麼都不給了。

丈夫受傷那一年,她幾乎沒怎麼做事,偶爾去給別人打工,做做包子,兩個人不到2400 塊一個月。她和丈夫家裏因着父母工作的關係,都是喫商品糧的,沒田沒地,沒有一點保障。辛辛苦苦做了一輩子,萬一以後生了大病,除了兒女就什麼依靠都沒有了。

活了大半輩子,張姐始終信奉着那句話——“人心換人心”,沒做過什麼後悔的、傷害到別人的事情。做生意的時候要是碰到有人手機掉了,會特意晚收攤兒,等着別人過來取;有人端着東西燙手,也會讓人在她這兒歇歇腳,不買她家東西也沒關係的。

張姐有時看到那種人物傳記類的電影,回想起自己還沒過完的這一生,覺得也有點拍電影的潛質,還得是特別長篇的那種,跌宕起伏和矛盾衝突都夠了。但若讓她用一個詞來概括自己的經歷,她反覆斟酌後選了這麼個詞——浪漫。

她覺得那些喫過的苦、有過的傷痛,時間長了就變得模糊了;反倒是這一路的心態變化,讓她覺得自己就像電影主人公一樣,特別富有浪漫主義色彩。她說,你看,就像我們這種犄角旮旯兒裏的平凡人,單拎出來也都有很多故事可以講。

是啊,那份專屬的浪漫大概從少女走街串巷賣早點便開始了……

撰稿人:陳舒雨(北京大學社會學系碩士生)

指導老師:溫瑩瑩

文章摘自《四十人的四十年——中國農民工口述故事》,中國文史出版社;

主編:王衛民,副主編:盧暉臨、彭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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