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相求:胡蘭成要與張愛玲相見

1944年初春的一天,南京的一座庭院的草坪上,一箇中年男人躺在藤椅上翻讀雜誌。當他看到一篇小說時,剛讀了個開頭,就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細細地讀了一遍又一遍。這個男人就是胡蘭成,他讀的小說就是張愛玲的《封鎖》。

此時的胡蘭成,已在汪僞政府中任職,正在南京養病。當他收到蘇青寄來的雜誌《天地》第十一期,讀到《封鎖》的時候,喜不自勝。他立即寫了一封信給蘇青,對張愛玲的小說大加讚許,並表示極願與作者相識。蘇青回信說,作者是位女性,才分頗高。這更是讓胡蘭成對張愛玲念念不忘。

不久,他又收到了蘇青寄來的《天地》第十二期,上面不僅有張愛玲的文章還有她的照片。他越發想結識張愛玲了。胡蘭成回到上海後就去找蘇青,要以一個熱心讀者的身份去拜見張愛玲。蘇青婉言謝絕了,因爲張愛玲從不輕易見人。但胡蘭成執意要見,蘇青遲疑之下寫給他——靜安寺路赫德路口192號公寓6樓65室。胡蘭成如獲至寶。雖然此時,他是個有妻室的人,而且,是他的第二次婚姻。

知交之感:胡蘭成初見張愛玲

胡蘭成第二天就興沖沖地去了張愛玲家。可張愛玲果真不見生客。胡蘭成卻不死心,從門縫裏遞進去一張字條,寫了自己的拜訪原因及家庭住址、電話號碼,並請求見一面。

第二天,張愛玲打了電話給胡蘭成,說要去看他,不久就到了。張愛玲拒絕他的到訪,又自己親自去見他,她的主意變化如此之快,緣由不得而知。早前,胡蘭成因開罪汪精衛被關押,張愛玲曾經陪蘇青去周佛海家說過情,她是知道他的。於是,就這樣見面了。

真正見了面,胡蘭成只說與他所想的全不對。一是覺得張愛玲個子之高,二是覺得她坐在那裏,幼稚可憐相,不像作家,倒像未成熟的女學生。但他倆一談就是五個小時。從品評時下流行作品,到問起張愛玲每月寫稿的收入。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小姐問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失禮,但“因爲相知,所以懂得”,二人已有了知交之感,所以張愛玲倒未覺得胡蘭成的話很唐突。

胡蘭成送張愛玲到弄堂口,並肩走着,他忽然說:“你的身材這樣高,這怎麼可以?”這話的潛臺詞是從兩個人般配與否的角度去比較的,忽地把兩人的距離拉近了。

次日,胡蘭成回訪張愛玲。她房裏竟是華貴到使他不安。那天,張愛玲穿了一件寶藍綢襖褲,戴了嫩黃邊框的眼鏡。多年後,胡蘭成對這些細節都有着清晰的回憶。此後,他每天都去看張愛玲。一天,他向張愛玲提起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張愛玲便取出來送給他,還在後面題上幾句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她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傾盡所愛:婚禮只有好友炎櫻爲證

這一年,胡蘭成38歲,張愛玲24歲。但很快,他們戀愛了。胡蘭成在南京辦公,一個月回一次上海,一住八九天。每次回上海,他不回自己的家,而是徑直去看張愛玲。兩人每天在一起,喁喁私語無盡時。世人並不瞭解他們之間的感情,只覺得胡蘭成是漢奸,又有妻室,年紀大到幾乎可以做張愛玲的父親。

胡蘭成是懂張愛玲的,懂她貴族家庭背景下的高貴優雅,也懂她因爲童年的不幸而生成的及時行樂的思想。僅僅這一個“懂得”,也許就是張愛玲愛上胡蘭成的最大原因。

其實細細分析來,張愛玲本身就不是一個世俗之人,她不以塵世的價值觀去品評一個人。她沒有什麼政治觀念,只是把胡蘭成當作一個懂她的男人,而不是汪僞政府的漢奸;對於胡蘭成的妻室,她也不在乎。她在一封信中對胡蘭成說:“我想過,你將來就是在我這裏來來去去亦可以。”張愛玲從小缺乏父愛,容易對大齡男性產生特別的感情。她傾盡自己的全部去愛他了。

1944年8月,胡蘭成的第二任妻子提出與他離婚。這給了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一個昇華的機會——結婚。他們就這樣結婚了,沒有法律程序,只是一紙婚書爲憑。因爲胡蘭成怕日後時局變動,自己的身份會拖累張愛玲。沒有任何儀式,只有張愛玲的好友炎櫻爲證。

移情別戀:胡蘭成愛上17歲小護士

美好的時間並不長。1944年年底,時局明顯地在變動。日軍在中國的勢力已經江河日下。

而胡蘭成作爲汪僞政府的官員,也有了危機感。11月,胡蘭成到湖北接編《大楚報》,開始了與張愛玲的長期分離。那是一個時常有警報和空襲的時期。有一天,胡蘭成在路上遇到了轟炸,人羣一片慌亂,他跪倒在鐵軌上,以爲自己快要炸死了,絕望中,他只喊出兩個字:愛玲!這個時候,他還是全心愛着張愛玲的吧。

但胡蘭成畢竟是個毫無責任感的人,來武漢不久,他便與漢陽醫院一個17歲的護士周訓德如膠似漆。他不向小周隱瞞張愛玲,但又向她表明要娶她——只有做妾了。但小周的生母是妾,她的反應是,不能娘是妾,女兒也是妾。於是胡蘭成又進行了一次婚禮。而張愛玲對此一無所知。她給他寫信來,還向他訴說她生活中的一切瑣碎的小事。她竟還是那樣投入地愛他。

1945年3月,胡蘭成從武漢回到上海。在張愛玲處住了一個多月。此時,他纔將小周的事情告訴了張愛玲。她的心被刺傷了,但她仍是愛他的。於是她只有默默承受。兩個人在一起,胡蘭成倒是再也不提小周了。也許他就是這樣一個只看見眼前的人。

可惜,5月,胡蘭成又回到了武漢。一見到小周,就有回家的感覺——他又忘了張愛玲了。

胡蘭成與妻子全慧文

逃亡路上:胡蘭成又戀上中年寡婦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胡蘭成末日也來了,重慶方面定會懲辦他這樣的漢奸。於是他逃到了浙江,化名張嘉儀,稱自己是張愛玲祖父張佩綸的後人,住在斯家。

斯家的兒子斯頌德是胡蘭成的高中同窗。斯家的男主人已逝,斯家主母維持生計。斯家還有個庶母,範秀美,大胡蘭成兩歲,曾經與斯家老爺生有一女。在這樣的亂世中,斯家人安排胡蘭成去溫州範秀美的孃家避難,由範秀美相送。只這一路,胡蘭成就又勾引上了範秀美。未到溫州,兩人便已做成夫妻,對範家人以及鄰居也以夫妻相稱。

半年未曾見面的張愛玲,竟一路尋着來到了溫州。這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三角關係,無論如何都只能是尷尬。怕範秀美的鄰居對三人的關係有所猜忌,他們三人都是在旅館見面的。

一個清晨,胡蘭成與張愛玲在旅館說着話,隱隱腹痛,他卻忍着。等到範秀美來了,他一見她就說不舒服,範秀美坐在房門邊一把椅子上,但問痛得如何,說等一會兒泡杯午時茶就會好的。張愛玲當下就很惆悵,她分明覺得範秀美是胡蘭成的親人,而她自己,倒像個“第三者”或是客人了。

離開溫州的時候,胡蘭成送她,天下着雨。這場雨,也沖刷了他們曾經的“傾城之戀”。張愛玲已經知道,她這一生最美的愛情,已經走到了盡頭。

牀前道別:“傾城之戀”辛酸謝幕

此後的八九個月時間,兩人偶有通信。張愛玲也會用自己的稿費接濟胡蘭成,只因怕他在流亡中受苦。

有一次,胡蘭成有機會途經上海,在危險之中,他在張愛玲處住了一夜。他不但不懺悔自己的濫情,反倒指責張愛玲對一些生活細節處理不當。還問她對自己寫小周的那篇《武漢記》印象如何,又提起自己與範秀美的事,張愛玲十分冷淡。當夜,兩人分室而居。第二天清晨,胡蘭成去張愛玲的牀前道別,俯身吻她,她伸出雙手緊抱着他,淚水漣漣,哽咽中只叫了一句“蘭成”,就再也說不出話來。這就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

幾個月後,1947年6月,胡蘭成收到了張愛玲的訣別信: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經不喜歡我的了。這次的決心,是我經過一年半長時間考慮的。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此時的胡蘭成已經脫離了險境,在一所中學教書,有了較安穩的工作。張愛玲選擇他一切都安定的時候,寫來了訣別信,隨信還附上了自己的30萬元稿費。自此以後,這二人一場傳奇之戀,就這樣辛酸地謝幕了。胡蘭成曾寫信給張愛玲的好友炎櫻,試圖挽回,但張愛玲沒有理他,炎櫻也沒有理他。這段感情,真的是謝幕了。張愛玲曾對胡蘭成說:“我將只是萎謝了。”

胡蘭成其人

胡蘭成,出身貧寒,中學未畢業即回家鄉小學教書。他從小聰明好學,有“鄉間才子”之稱,因此自視甚高,不久就離開家鄉,闖蕩四方,但鬱郁不得志。

胡蘭成在《柳州日報》上發表了一系列政論文章,積極鼓吹兩廣與中央分裂。他的政論引起各方的注意。上海淪陷後,他被調到香港《南華日報》當編輯。他寫的社論《戰難,和亦不易》,深受汪精衛妻子陳璧君的賞識,經過打聽,才知道他還是一個月薪僅60港元的小編輯。陳璧君爲此狠狠地責備了主持該報的林柏生,林柏生立刻提升胡蘭成爲總主筆。

1939年春,汪精衛從河內偷渡到上海,着手組織僞政權時,由於陳璧君的推薦,便電邀胡蘭成到上海,充當自己的侍從祕書。翌年,汪僞政府成立,胡蘭成被任爲宣傳部政務次長、僞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兼《中華日報》總主筆。被稱爲汪精衛的“文膽”。後因得罪了汪精衛、周佛海等人,被免去職務,又成了“一介布衣”。

被排擠出汪僞集團後,他通過日本使館的官員清水、池田篤紀,和日本軍政界的少壯派人物拉上了關係,由此他的身價倍增。日本投降後,胡蘭成逃出武漢,先後隱居上海、浙江等地。於新中國建國前後偷渡日本,後又曾執教臺北。1976年,胡被逐出臺灣,又客居日本,1982年病死於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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