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闵贤儿绝望呐喊,她还不知道藏在井邑词歌词中的真相啊。

她一边尖叫,一边踉跄追著滚落陡坡后摔碎了的石像头颅,耳朵里还回荡著年轻女孩在临死之前,含糊不清告诉她的话,祭品必须死……

谁是祭品?这些一个接著一个相继变成望夫石女人像的青春女孩吗?必须为谁而死呢?就算死了成鬼,她也不相信东秀老师会变成一个害人的恶鬼,东秀老师生前是多么温柔友善的一个人啊,怎么可能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夺去无辜少女的生命!

她认识的东秀老师,就算是鬼,也会珍惜守护心爱的一切。

突然间,一阵熟悉的伽倻琴音自微风中悠扬传来……

「啊,我听到了!」闵贤儿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一脸激动,立刻加快脚步追逐伽倻琴乐声。

她认得出,那一定是……是东秀老师的琴音。

是东秀老师正在某处弹奏著《如斯勾魂》,想牵引她找到他。

闵贤儿穿过绚彩迷宫般的枫树丛林,踏上如茵草地,眼看著那座羽化亭就在不远处的前方了,青蓝瓦的六角亭临湖而立,湖中漂悬著片片飘落在湖水上的枫叶。从这眺望而去,洒了阳光、伴著朝雾的羽化亭看上去像极了遗然独立的湖中仙子。

「就快找到东秀老师了……」隔著深不可探的湖水,闵贤儿迈开步子,准备从另一边的枫林步道绕过去,那头的小路可以直接登上羽化亭。

但脚才刚一抬起,就立刻被某种力道紧绊住用力一顶──

「啊!」闵贤儿惊叫一声,仆跌在突然绊住她的草地上,低头一瞧,草地里竟然藏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阴森石脸!石脸的眼睛、嘴巴、鼻子都在淌血,像是在训斥她不可以再靠近了。

「妳、妳是……」闵贤儿好惊讶,不敢置信地凑近草里那张绊住她的石脸,那单凤眼、瘦长脸型的五官轮廓,看起来实在好像是……井艺高国乐二的宣英!?

在变成石像后没多久就崩坏碎裂了的宣英,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脸被埋在湖边的这片草丛中,那身体呢?是不是也被埋在底下了?

「啊,妳……妳们怎么全都……」闵贤儿跪在青翠如茵的草地间,这才发现,放眼望去的一整片草地上,全是一张张年轻女孩血流满面的石脸。

这里究竟是什么诡异的地方?从刚才到现在,她已在这座内藏山里看见了好多之前从不曾见到过的恐怖景象。

但,这些都不能吓退她。假如这些都是东秀老师要给她的考验,她就必须一步步步跨越过去。

闵贤儿从草地上爬起来,抬起脚再次往前迈开脚步──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啊啊啊……好痛、好痛……不要……

她每往前踏出一步,脚底下的石脸便会痛苦地在草里发出难以承受似的哀号,每张石脸女孩虽然表情木然阴森,但发出的凄厉痛哭声却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闵贤儿越走越快,一心只想赶快通过这片都是凄惨痛哭声的石脸草坪。

就在这时,之前那诱著她一路寻找到这儿来的伽倻琴音再度低荡响起。她仰头一望,终于在湖心中的羽化亭里看见了伽倻琴的主人。

就在伽倻琴的乐曲悠悠响起的刹那,哀泣声竟嘎然而止,所有的石脸全不哭了,只是瑟缩地躲回草里去。

闵贤儿加快步伐,内心激动不已,等了八年,才终于能再一次见面。

东秀老师的琴音总能抚慰她不安躁动的灵魂,让它平静下来,不再孤单,不再愤怒,不再因为被敌视被排挤就痛苦懊恼……

听著东秀老师再次弹奏《如斯勾魂》的这瞬间,她仿佛又重回了十八岁。

「东、东秀老师……」闵贤儿踩上石阶,登上临湖而建的羽化亭。

相传,这蓝紫色的六角亭子,因与碧绿的湖水跟满山的枫红相衬比美,美到几乎快融为一体,某天竟有了灵气,生出翅膀飞到天上去,从此才多了羽化亭这美名。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自己主动来找东秀老师,再等下去,怕东秀老师也会像羽化亭一样飞走了。

此时,《如斯勾魂》的曲子突然出现了一小段变调,这是闵贤儿之前没听过的。

她微蹙眉,走进羽化亭,表情骤然一变,看见了她这辈子永远都不想再看到,本来还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画面。

她看到东秀老师的身旁,早已坐著另外一个正与他一块儿弹伽倻琴的知音!

「怎么可能,她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闵贤儿震骇极了,那女孩……明明都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出现在东秀老师的身边一起弹琴呢?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只是幻影。

她想念了那么久的东秀老师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沉默而温柔地守在一旁,但他眼中留恋著的对象,却不再一样了。

这短暂的一眼,对闵贤儿而言,却比八年来都见不到东秀老师时的每一秒钟都心痛!天哪,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东秀老师望著那个叫崔智敏的女学生时,眼神怎么可以那么温柔,那么满足,那么的幸福。

而死了也阴魂不散的崔智敏,唇畔竟还漾著一抹弯弯的浅笑。

「不要再弹了!」闵贤儿忍不可忍,心中汹涌翻腾著的妒忌再也无法压抑,她抢下桌上的伽倻琴,忿忿举起便想再往崔智敏的头上狠砸下去!「这些……这一切都不是妳的!」

蓦地,东秀老师温柔的脸庞变了,一把箝住她的手怒目瞪著她。

斯文温柔的笑脸不见了,深情眽眽的眼神消失了,倏地变成一张不停淌著蜡油、正一点一点燃烧开来的火焚之脸。

东秀老师忿怒地抓住她的手,喷火的双眼,像要将她也一起燃烧熔解掉似的暴露出毫不掩饰的极度不满。

东秀老师滴著蜡泪般的脸扭曲变形,怒问道:「已经杀了她两遍,还不够吗?」

好、好烫,闵贤儿低头一看,自己被东秀老师制住的手腕已经在冒烟了,鼻尖传来一阵焦味,眼看著随时都可能会烧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她期盼著东秀老师再看她一眼,但不该是这样怨恨的眼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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