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我……请妳帮我……」

「啊啊啊啊!」成喜洙万分惊骇,尖叫著连滚带爬往床下一跌──

想起来了,现在终于想起来。这张血红骇然的脸,就是她曾经在排练场上、在合宿的宿舍穿衣镜前一次次无心看见的那张脸!

随著成喜洙又哭又叫的失控反应,墙上自画像中那双溢满鲜血的眼洞,像是相呼应似的,泹泹泌流出更多更多也近乎失控的血泪。

天哪!她眼睛是吓得哭花了吗?画纸上那满脸是血、碎裂不全的自画像人物,居然像被机器碾成薄片状似的,正沿著墙壁缓缓往下滑,等终于滑至地板,薄片般的自画像竟又如一尊自己活过来似的皮影偶,摇摇晃晃的立起了平板的身子,朝她们晃呀晃的移步而来……

整间房间全是少女悲切哀求的啜泣声,从墙壁里、衣柜中、书柜里的每本书中、床头的照片里不绝于耳的传出来。

她是不是其实已经疯掉了?要不然怎会看到听到如此不可思议的惊悚怪事?

「不哭、不哭了,我的宝贝。」元贞花放下水晶兰盆栽,无限愧疚地一把将成喜洙拥入怀中,心疼地安抚道。「妳想要什么,妈妈都会为妳办到,都答应妳,就算要妈妈下地狱,也一定会帮妳完成心愿的。」

耳边尽是少女的绝望哭声,女儿的亡魂从来都不曾离开,但眼前的妈妈却将别的孩子搂在怀中,听不到亲生女儿的哀泣,也看不见那泹泹不止的血泪。

「我、我……」成喜洙抽咽著,猛摇头,向眼前这对天人永隔的母女说:「我是喜洙,不是……不是具水晶!我是活著的成喜洙,水晶……水晶已经死了!」

「胡说!我的宝贝女儿明明还好好的在我面前,还活著,还活著的呀!」元贞花哑声喊道,将怀中挣扎著吓坏了似的女孩搂得更紧,深怕一松手,幸福就被人连根拔起地抢走了。「因为还活著,妈妈才能看见妳吃惊时的表情、听到妳开心的笑声,感受到自己因为妳的存在,而再次拥有了心跳。」

不知为何,成喜洙感到一阵心酸,被这般强烈的占有感拥抱著的她,的确真切感受到了元贞花社长如擂鼓般激动颤动的心跳。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元贞花社长每次笑望著她时,眼神中为何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那抹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了。

莫非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像她的女儿具水晶,才让一位母亲从丧女之恸的绝望中,再次唤醒了她对于女儿的强烈渴望吗?强烈的母爱天性,令她眼中的成喜洙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心爱的女儿具水晶。

但是,再怎么不忍心、再怎么同情,成喜洙也不是具水晶呀。「对不起,我不是您心爱的女儿,您的水晶……」她眼神往旁边一瞥,眼角余光瞄到了一直守在她们身旁不停流著血泪的亡魂。「您的水晶已经……」

元贞花急地按住那张道出真相的嘴,努力想安抚怀中不开心的女儿,她慌张指著被搁在一旁的盆栽,满脸歉意地问道:「对不起,是这些水晶兰让妳不开心吗?因为妈妈总养不好这些从山谷里移植过来的水晶兰,所以我的水晶才生气了吗?」

成喜洙摇摇头,一旁的具水晶也连连摇头。

「虽然知道要让水晶兰生长在潮湿幽暗的深山里,它才会长得最好最美,虽然知道应该要忍耐著不可以随意触碰,但妈妈就总是忍不住想摸一摸它像精灵般美好的模样啊。」元贞花边说,颤抖的手指又忍不住伸过去,轻抚著水晶兰玻璃似的半透明花瓣,花瓣一经碰触,倏地生出淡淡的发皱细纹,宛如完美的水晶里突然间出现的瑕疵。

「对不起,都怪妈妈总是没忍住,请妳原谅妈妈,妈妈没忍住,是因为……因为太想妳了。」元贞花泪流满面,紧紧抱住怀中那不肯承认是水晶的的女孩。

「水晶……叫水晶的那女孩,其实一直都在您身边。」成喜洙指著两人的身旁,说出真相。「我看见她,就算两眼不停流著血泪,却仍不舍得离开她的家人,因为她的妈妈总是一想到女儿就心痛流泪,所以她的眼中就只剩下流不尽的血了。」

「水晶!怎么可能?呜……我的水晶……」元贞花闻言,心碎地掩面痛哭。

她怎能忘记那一幕啊!十年前接到女儿车祸意外的通知赶去认尸时,原本早已断气的水晶,在她一上前抚尸痛哭的瞬间,双眼便不停流出的鲜血。

那怵目惊心的血,那再怎么拥抱摇晃都再也唤不醒的冰冷身躯,是每个母亲活在人世时所经历过的,最惨痛的地狱。

「请别再伤心了,」连成喜洙也哽咽了,她轻声安慰,想替无法拥抱母亲的具水晶轻轻搂住元贞花社长,她转头望了望具水晶,对方感谢地朝她点点头。「只有您停止悲伤,不再每天以泪洗面,您心爱的水晶才不会再陪著一起流著血泪。」

年纪还轻的她,不知道这样的安慰对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来说有没有帮助?

但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挚爱一个人的力量,终将能够逐渐抚平心中的创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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