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能是世界能源的重要組成部分。自1979年美國三哩島核事故以來,人們開始認識到核能的巨大潛在危害。切爾諾貝利和福島事故之後,人們尤其擔心核能的安全性。由於核事故危害範圍大,時間長,安全性已經成為核能利用的首要問題。對於我國核能發展,李克強總理曾在很多場合提到,要保證核能利用的絕對安全。

經過長時間的跟蹤研發,我國最近將高溫球牀氦冷堆(俗稱高溫氣冷堆)列入重要發展方向。除了在山東石島灣在建的第一座商用示範堆之外,已經開始在江西,湖南,浙江,福建,廣東等地尋求建設不同規模的商用堆。石島灣的示範堆按計劃將於2017年建成,而江西,湖南的兩座堆也計劃2017年開工建設。可是這裡有一個嚴重的問題,即第一座商用規模示範堆剛剛建成,還沒有實際運營經驗,沒有經過運營安全評估,怎麼可以建設後續堆呢?

國內關於高溫氣冷堆的材料中,幾乎都有「世界公認安全性好」的說法。支持這一說法的理由都是理論上的,如良好燃料元件性能,堆芯大熱容,大負反應性餘量,冷卻劑的優良性能等。還有「即使發生任何類型的事故,都不需要任何人為幹預,反應堆都能保持安全狀態」,「傻子都可以安全運行」的說法。

中國對高溫球牀氦冷堆的研究,只經歷了一座小型研究堆,HTR-10。該堆僅有1萬千瓦熱功率,2千千瓦發電功率。發電功率僅有第一座商業示範堆的百分之一。

為了更全面地分析球牀氦冷堆的安全性,我們先來看看該堆型發展的歷史。

高溫氣冷堆有很多堆型,如英國的二氧化碳冷卻石墨堆,美國和日本的稜柱氦冷石墨堆,西德(東西德1991年合併為現在的德國)的球牀氦冷堆等。我國的高溫氣冷堆是球牀氦冷堆。

球牀高溫氦冷堆的確有很多優點,比如熱容大,能量密度低,燃料球在很高的溫度下仍然穩定,負反應性係數儲備大,非能動餘熱排出,氦氣出口溫度高,發電效率高,等等。作為冷卻劑的氦氣,也有化學性質穩定,不對反應堆部件產生化學侵蝕,中子截面小,密度變化對反應性影響小,容易提純凈化,粘度小,風機效率高,按質量計算的比熱容大等優點。作為慢化劑的石墨,也有很多優點,如中子吸收截面小,膨脹率低,機械性能在工作溫度區間隨溫度上升而提高,等等。

反應性是鏈式反應中子倍增率的一個描述。一個裂變中子可以被一個鈾235核吸收,引起鈾235裂變,產生更多中子。但是也會跑出堆芯,或者被別的原子核吸收,從而浪費掉。如果一個上一代裂變中子,正好產生一個引起裂變的下一代中子,這叫臨界核反應,也就是中子倍增率k = 1。k如果大於1,大於1那一部分叫做正反應性,反之叫負反應性。反應堆工作狀態的變化(溫度高低,冷卻劑密度大小,控制棒插入深度)都會影響反應性。任何反應堆功率的意外增加,都應該引起負的反應性,這樣功率會自動降回來,而不會幾何級數上升導致反應堆失控。所以負反應性是核反應堆的基本安全保證。任何正反應性都應該避免,或者必須有足夠的負反應性,來補償特殊(主要是事故)情況下出現的正反應性。

因為氦冷和石墨慢化的上述優點,石墨氣冷堆在上世紀80年代前後是核能研究的一個熱點。除較早開展二氧化碳冷卻的英國外,美、蘇、德、日等國都有研究。球牀概念是西德50年代提出來的。

1990年代之前,只有西德實際建設了反應堆研究這一堆型。美國雖有研究,但未建堆。西德的研究堆是於裏希研究所的AVR,於1960年開始建設,1967年發電,熱功率4.6萬千瓦,電功率1.5萬千瓦。1970年前,世界上只有這一座球牀研究堆。該堆於1988年停堆。反應堆運行期間,事故不斷。2011-2014年間,外部專家審查了該堆的運行情況,提出了嚴厲批評。2014年,於裏希研究所公開承認了該堆的失敗。由於放射性污染,該堆的拆除工作極端困難。

球牀堆的第二座,也是第一座球牀概念的商業示範堆,是西德於1970年開始建設的THTR-300(釷燃料球牀高溫氣冷堆)。該堆熱功率75萬千瓦,電功率30萬千瓦,於1983年建成,1985年開始發電。正式發電6個月後,1986年5月4日,一個燃料球卡住了。處理卡住的燃料球時,導致大量放射性泄露。廠方為了掩蓋事實,謊稱是切爾諾貝利事故(發生在8天前)飄過來的放射性,但被揭穿,因而造成信任危機。此後反應堆事故不斷,不停有燃料球破損。後來因為發現熱氣導管上的一些栓梢壞了,於1988年秋停堆。到停堆為止,總共滿功率運行了423天。短短的運行期內,記錄的大小事故有80起之多。如果不是西德政府出手救援,投資方業已破產。1989年9月,停堆一年之後,該堆徹底關閉。1991年10月,二迴路的冷卻塔(當時世界最高)被炸毀。1993年10月到1995年4月,燃料球卸除並轉運到一處臨時堆放地。剩餘部分被「安全封閉」。由於殘餘的放射性,拆除工作在2027年之前不會開始。目前的日常維護和安保由政府出資。

我國的高溫氣冷堆研究,實際上相當於德國球牀氦冷概念的繼續,堆型設計更是直接採用了德國的後續方案。主要參數如堆芯直徑,燃料球設計等都沒有變化。當然,我國研究人員也在很多方面做了改進和創新,如氦氣機磁懸浮軸承系統,氣動燃料球排出系統,蒸汽發生器的小螺旋盤管,數字化的控制保護系統等。

我國第一座研究型球牀高溫氣冷堆,也是世界上第三座,是HTR-10。技術原型是德國核能專家G.H.Lohnert提出的HTR-MODUL(模組式球牀高溫氦冷堆)。該堆型所有「固有安全性」也是Lohnert首先提出的。HTR-10相當於HTR-MODUL的一個縮減版,規模遠小於AVR。HTR-10於1995年開始建設,2000年首次臨界,2003年1月達到全功率。

由於德國於1989年已經關閉了所有的球牀堆,1995年到目前為止,全世界只有中國有一座可以運行的球牀堆。在建的石島灣示範堆,將是全世界第二座可以運行的球牀堆,也是世界第一座商用規模的模組式球牀堆。

HTR-MODUL的設計開始於80年代中期,90年代初基本成型,這時AVR和THTR-300都已退役。經過了AVR和THTR的經驗教訓,HTR-MODUL進行了一些改進。具體包括:1、縮小堆芯尺寸,降低堆芯功率密度,以利於實現非能動散熱,並控制堆芯最高工作溫度。2、將控制棒設置在堆芯外圍,而不是直接插入燃料球中(TFTR-300),避免控制棒被卡住和扎壞燃料球。3、降低燃料中鈾的裝量和濃縮度(TFTR-300),一來可以降低功率密度,二來大大降低了進水後發生惡性核事故的危險,三是直接採用濃縮度較低的燃料鈾可以避免核擴散。4、採用鋼製壓力容器,(代替THTR-300的預應力混凝土),可以工廠預製,避免長時間現場施工。

這些改進是直接針對AVR和THTR-300發現的問題提出的,但還沒有得到實踐驗證,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新的問題出現。對於燃料球破損,放射性泄露等已經發生過的問題,也沒有提出改進辦法。

為了驗證球牀氦冷堆的「固有安全性」,我國2003年底在HTR-10上進行了一系列實驗。可是這些實驗非常值得商榷。

所有的實驗設計的環境都非常友好,不是實際事故工況。功率都設定在3MW,而不是滿功率10MW。氦氣壓強不是設計的30大氣壓,而是降到了25大氣壓。氦氣出口溫度也不是設計的700度,而是降到了650度。在失去冷卻實驗中,沒有遵循先滿功率運行100小時以上的慣例。在抽出控制棒實驗中,抽出過程非常緩慢,而且關掉了冷卻,這樣堆芯溫度有足夠的時間上升,好讓溫度負反應性起作用。該實驗只要控制棒抽出快一點,就會因反應堆功率大增而發生事故。這些實驗結果也沒有在同行評議的雜誌上發表,而是發表在自己出的一個文集上。

沒有實驗支持的情況下,安全的理論計算或者分析也不盡人意。

在HTR-PM失去冷卻的安全性計算中,沒有計算結構複雜,承受熱衝擊能力較差的反應堆上部受熱情況,演算法也不盡合理。儘管如此,在不失壓失冷計算中(氦氣不流失),仍然可以看出堆芯上部溫度高於1000℃,意味著緊挨堆芯上部的上部結構溫度也會在1000℃左右,足以造成破壞。

堆芯進水事故的安全分析沒有看到細緻計算,只有Lohnert一人的簡單穩態估算。該估算假定事故變化過程足夠慢,反應堆任何時候都是熱平衡的。任何正反應性事件引入,總有足夠的時間慢慢達到新的平衡。這是一個不容易成立的假定。實際上,根據Lohnert本人的數據,如果根據實際事故過程,計算進水後反應堆的反應性變化,可以發現,並不需要非常大的進水量(每秒幾十公斤),就可以造成堆芯反應性大增而引發嚴重事故。原因是除了水本身帶來的反應性增加,水與石墨反應還能吸收大量熱量,導致溫度下降而進一步增大反應性。在穩態計算中,忽略了溫度下降的影響。

上述事故中,即使因為進水量較小,不足以引起超臨界爆炸,也會因為反應性的突然增加導致燃料過熱(燃料溫度升高也可以抵消反應性增加的影響,但是燃料本來溫度就比較高,負反應性的溫度因子也比較小,需要大幅升高溫度,才能抵消水和低溫石墨正反應性的影響),從而破壞燃料球的完整性。大量燃料球的破損,引起堆芯燃料密實率上升,帶來更大的正反應性,並堵塞冷卻氦氣通道,造成堆芯溫度過高,從而破壞更多的燃料球……所以,如果發生大量進水,事故最好的結果是廢堆,最壞的結果是超臨界爆炸。

綜上所述,從球牀堆的發展歷史、現狀、和研究範圍來看,「世界公認安全性好」的說法很難成立。HTR-MODUL和我國的HTR-10 (HTR-PM,即模組式高溫氣冷示範堆)雖然做了一些改進,但這些改進,到目前為止,還僅僅停留在紙面上,沒有經過實踐檢驗。

對於核反應堆這樣一個龐大和複雜的系統工程,很多特性不會很好地順從設計者的意願。希望採取一種措施克服以前的某一缺陷,但經常又會帶來新的問題。任何一個優點都有它的負面。比如:

能量密度低導致富餘熱容大,融堆難以發生,但整個堆必然體積龐大,提高複雜性和成本,而且出力小。示範堆的反應堆體積,比功率是它十倍的壓水堆還要大。

低功率密度和大熱容還意味著,作為慢化劑的石墨溫度變化很慢。如果出現瞬間的反應性上升,石墨的溫度負反應性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起作用,或者反應堆功率要增加很多倍,才會讓石墨的溫度快速地升高(以產生負反應性),而這是非常危險的。

氦氣密度小,按質量算熱容大,但是需要在比較高的壓強下工作,因此壓力容器需要很厚,跟功率是它十倍的沸水堆差不多。

氦中子截面小,設計的時候幾乎不用考慮氦對中子的影響,但是也少了一個負反應性來源(水堆多一個空泡負反應性)。

氦的分子量低,熱速度大,氣體中的傳熱好,但是和固體表面的換熱不好,因為通過分子碰撞的換熱效率低。這就導致了氦氣與燃料及蒸汽發生器之間都需要很大的換熱面積。

氦是單原子分子,化學惰性好。但它的熱力學自由度少,導致摩爾熱容量低,需要很大的溫升才能傳遞較多的熱量。

高溫堆可以產生很高的工質溫度,但是高溫會對反應堆材料提出嚴重挑戰。反應堆本來就工作在高溫高壓高輻照環境,對材料的要求非常高,再大幅度提高工質溫度,無疑會產生很多問題,因為任何情況下,都需要隔斷高溫工質與金屬部件的接觸。

石墨雖然可以在高溫下機械性能提高,但是本身卻不是好的結構材料。隨著溫度升高,機械性能的提高也很有限。即使在強度最高點,也不如普通水泥(沒有鋼筋)。高溫氣冷堆裡面有很多石墨結構件,如熱氣導管,堆芯壁,底部結構等,都要承受較大的結構負荷,石墨並不勝任。

一個能量比較高的裂變中子,絕大部分情況下要慢化後才能引起新的裂變。作為慢化劑的石墨,它的最大優點是中子吸收截面比水小很多。但是,石墨的慢化效率比水低。高能中子平均要與石墨碰撞114次,才能變成可以引起裂變的熱中子,而與水裡面的氫只要碰撞18次,而且,雖然石墨(碳)原子核比氫原子核大很多,可是中子與碳核碰撞的截面(也就是可能性)反而只有氫核的四分之一。也就是,一個氫核的慢化能力是碳核的25倍。氫核的一個缺點是,對中子的吸收要遠大於碳核,但是仍然只有鈾235裂變截面的幾百分之一。

石墨慢化效率低帶來三個後果:

第一,中子跑得遠,平均需要跑出很長的距離才能充分慢化。在堆芯,這個距離大約是1米(水堆中,即使考慮空泡效應,這個數字也只有兩三釐米)。由於堆芯直徑只有3米,必然有很多中子跑出堆芯浪費掉。這個數字是20%以上。中子浪費量大意味著需要更多的鈾235產生中子,也就是核燃料中鈾235的濃縮度必須比較高。高濃縮度的核燃料和大的中子漏失率意味著,作為主要核燃料的鈾235利用率低,也就是燃料效率低。同樣多的天然鈾資源,三代壓水堆能發兩度電,高溫氣冷堆只能發一度電。

第二,中子漏失量大,但是還不能讓中子跑到反應堆外面(否則整個廠房甚至周邊地區都會帶很強的放射性),也就是在反應堆壓力容器內壁必須安裝中子吸收層。中子被吸收之後,吸收它的原子核處於激發態,必然輻射出高能射線以降到穩定的基態。因此中子漏失量大意味著廠房的放射性也大。放射性大將惡化廠房工作環境,破壞反應堆部件,降低各種部件包括壓力容器的壽命。

第三,水是可能進入第一迴路,也就是堆芯的,而水的慢化效率比石墨高很多,這樣進水就會帶來較大的正反應性。簡單的理解方式是,水降低了中子往外跑的能力,很多中子沒有漏失而是引起更多的鈾235裂變。水也能更快地讓快中子慢下來,每代中子的時間間隔也短了。這都是正反饋效應,中子會更多,導致更多裂變,……。一般來說,如果這個過程足夠慢,慢化劑的溫度會升高,鈾燃料的溫度也會升高,這兩個效應將降低反應性,以抵消水的影響,但是如果同時還有別的原因引起溫度下降,即像上面計算的那樣,正反應性克服不了,就會發生超臨界爆炸,或大量燃料球破損的廢堆事故。

高溫氣冷堆還有很大的一個特點是「球牀」,也就是燃料由很多直徑為6釐米的燃料球構成。燃料球結構類似火龍果,裡面有1萬多個直徑一毫米的三層保護燃料核(TRISO),燃料核和石墨一起壓實,再在外麵包一層0.5釐米厚的石墨。燃料核最裡面是直徑0.5毫米的二氧化鈾燃料,外面一層0.1毫米厚的多孔碳,用來吸收鈾的裂變產物,並隔開外面的保護層,接著三層0.04毫米左右的裂解碳,碳化硅,裂解碳。裂解碳有很好的導熱性,用來導熱,碳化硅強度高,用來提供強度。根據設計,燃料球應該在堆芯可能出現的最高溫度以下,提供很好的強度,導熱性,和對放射性核廢料「囚禁」。

普通石墨的導熱性跟鐵差不多,不是很好,但是熱解碳在它的裂解面上導熱性特別好。這是TRISO燃料如此設計的原因。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熱解碳並不是一個穩定的結構,在高通量輻照和高溫的影響下,會失去某一方嚮導熱良好的特點。也就是,運行一段時間後,燃料球的導熱性會下降。另外,緊靠燃料的多孔碳導熱性本來就不好。所以,燃料到石墨的導熱並不會非常好。

燃料到石墨導熱性不好的後果是,如果堆芯意外反應性上升,反應堆功率上升,再加上石墨熱容大,石墨來不及升溫產生足夠的負反應性,導致燃料溫度特別高。因為大部分額外產生的熱量都分配到重量輕、熱容小的燃料上了。這將引起碳化硅爆裂,破壞燃料球的完整,後果上面已經說過了。

燃料球本身還有不少問題:

第一,石墨的機械強度並不高,燃料球裡面還有很多「沙粒」,因此整體強度還要下降。示範堆堆芯高度達11米,下面還有很高的排料管,超過以前所有球牀堆的堆芯高度。AVR和THTR-300都發生過燃料球破裂事故(THTR-300尤其嚴重)。燃料球的生產工藝並沒有很大的改進,因此示範堆燃料球的完整難以保證。對於球牀堆,燃料球的完整性非常重要。因為一旦有球破損,不但將放射性釋放到一迴路,大量「沙粒」還會加速其它燃料球的磨損,引起更多破損。破損的燃料球還會讓一迴路充滿粉塵。粉塵的沉積和「沙粒」將引起燃料球和氦氣流動困難,並造成石墨密實度上升,帶來正的反應性。氦氣流動困難導致反應堆不得不降功率運行。

第二,燃料球中鈾235的濃縮度高達9%,是所有熱堆中最高的。一般水堆,最高也不會到5%。高濃度的鈾很容易被用來做成「臟彈」——當量很低的原子彈。

第三,由於核材料的敏感性,世界範圍內,核燃料的管理非常嚴格。全世界任何一根壓水堆或者沸水堆使用的燃料棒,都在國際原子能機構登記在冊。生產,運輸,燃燒,暫存,後處理,每一個階段都有登記,管理嚴格。而高溫氣冷堆的燃料球,數量太大(一個電廠隨時使用上百萬顆),材料還是石墨,連個序列號都打不上(會被磨掉),自然無法登記追蹤。如果生產或者發電過程中失竊,很難察覺。

第四,燃料球不會在每個發電廠生產,必然在專門的燃料廠生產,然後運輸到核電站。水堆燃料組件中,核燃料佔總重量的一半以上,而球牀堆的燃料球,燃料只佔球的百分之三。這意味著運輸量要大幾十倍。而且,由於燃料球比較脆弱,運輸的時候需要一顆一顆保護,更是加大了運輸成本。

第五,燃料球很難後處理,作為核廢料的乏燃料體量巨大,比同樣燃耗的水堆乏燃料多出幾十倍。乏燃料或者核廢料的處理非常困難,現在全球都沒有好的解決辦法。高溫氣冷堆核廢料巨大的體量,顯然又把這個問題放大了幾十倍。

堆芯中,燃耗相同的情況下,燃料球的功率與中子通量和溫度有關。中子通量差別不很大,因為堆芯周圍有中子反射層(其實更合適的叫法是中子阻礙層),而中子的自由程也比較大。因此燃料球功率主要取決於其周圍的溫度。溫度越低,裂變功率越高。一般來說,中心溫度會高一些,周圍因為靠近較冷且不發熱的石墨壁,溫度會低一些。這樣,周邊的燃料球裂變熱功率反而高。

燃料球是循環流動的。由於出口在正下方,芯部的燃料球走得更快(作為對比,觀察沙漏,中心部位會先出現一個坑),也就是燃耗低的燃料球更容易排出,周邊燃耗高的更不容易。時間長了,周邊的燃料球燃耗高,功率下降,溫度更低。這會引起兩個問題:第一、部分燃料球燃耗太高,影響堆芯的整體反應性,使堆芯功率下降。第二、引起嚴重的熱流體不穩定性。即周邊溫度低,中心溫度高,溫度高的部分因為有向上走的趨勢(浮力),風速更低,周邊冷的部分風速更大,也就是冷的更冷,熱的更熱。250度和750度的氦氣密度相差近一倍,所以這一效應是很強的。熱的部分得不到冷卻,而且由於周邊燃耗高,功率低,為了保證出力,中心功率必然更高,冷卻氣體的溫度也更高,浮力更大,冷卻更差,如此惡性循環。這一熱流體不穩定性,很可能是AVR出現超高溫,和TFTR燃料球大量破損的重要原因。

高溫氣冷堆的燃料球流動無法控制,這是業界都知道的一個問題。上面說的熱流體不穩定性一定存在,但是沒有看見相關研究。熱流體不穩定性帶來的後果是,一旦堆芯出現溫度不均勻,不穩定性將放大溫度差別,致使部分區域達到很高的溫度,超過燃料球可以承受的溫度極限,引起燃料球破損和放射性釋放。

核反應堆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工程。我國科學家經過長期努力,掌握了模組式球牀高溫氣冷堆的全套技術,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成就。但是科學有自己的規律,不可能一蹴而就。石墨堆有一些「固有不安全性」,比如進水危險,燃燒危險,超臨界危險等。球牀堆的發展歷史也可以看出,還有很多技術問題沒有解決。幾乎所有的設計缺陷,都是事後才發現的。不能希望模組式的一次改進,能夠解決球牀堆型的所有問題,特別是還沒有商業規模堆運行的情況下。

核能發展,對國家的影響遠不止百年。希望高溫氣冷堆的研究者,核能發展部門,以及決策部門,能夠以科學的態度,為了核能的長遠發展,和國家的長治久安,更客觀地看待高溫氣冷堆的安全性。

參考:

科學網-高溫氣冷堆問題總結 - 雷奕安的博文?

blog.sciencenet.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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