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美國項目的投資人，他們和項目方從未直接接觸，信息在中介和中移民和項目區域代理方嘉源匯通之間層層過濾後到達投資人，協議簽署時存在一定的隱蔽性，導致他們在謀求返款時舉步維艱，而和中移民和嘉源匯通卻獲得可觀的既得利潤。

　　文 |高佳

　　編輯 |孫俊彬

　　“現在移民美國至少要排隊十到十五年, 我們已經不提美國了。”查瑞把笑容掛在臉上，嘴角始終保持同樣的弧度。

　　他是北京和中聯合投資諮詢有限公司（簡稱“和中移民”）的移民顧問。這天下午，和中移民在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舉辦移民宣講會，小型會場裏坐滿了五六十人。這次的主推項目是馬耳他國債移民，馬耳他是位於地中海中心的微型島國，“就像朝陽區那麼大。”

　　下午兩點鐘，來參加宣講會的人越來越多，位置不夠用，多添的幾張凳子堵住了過道。

　　這時，彭麗華來到會場門口。“爲什麼欺騙我？”面對二十幾個工作人員，她提高了音量，但沒有人迴應。

　　兩年前，她也曾是參加宣講會的一名客戶，投資400多萬元，通過和中移民辦理了移民美國的手續。

　　移民顧問曾告訴彭麗華，“只需要五年就能拿到美國身份，並且收到全額返款。”她滿心期待命運改變的時刻。

　　但到了今年年初，美國投資移民日漸嚴重的排期現狀，在成員多達上千人的三四個移民羣引起討論，她才知道，獲得美國綠卡需要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等待，而投資的本金將一直處在風險中，返款時間更是未知。

　　應許的美國移民日程表，大幅度延期。事實上，作爲美國項目的投資人，他們和項目方從未直接接觸，信息在中介和中移民和項目區域代理方嘉源匯通之間層層過濾後到達投資人，協議簽署時存在一定的隱蔽性，導致他們在謀求返款時舉步維艱，而和中移民和嘉源匯通卻獲得可觀的既得利潤。

　　中介方迅速作出調整方案， “馬耳他不是一個移民國家，但成爲它的公民，你可以去法國、去德國，它不是最終的落腳點，是跳板，是一個過渡。”聽宣講的有穿羊毛大衣的女人，把頭髮梳得鋥亮的男人，他們腦海裏構想出一個完美國度，那裏空氣新鮮，教育水平高，醫療有保障。

　　去美國的船已經擱淺，到歐洲去吧，他們有了新的方向。

　　11月17日，馬耳他國債移民分享會上，臺下近50個位置，幾乎坐滿了人。

　　匆促簽約

　　這是彭麗華來到北京的第13年。過去的12年中，她在美容行業創業成功，在北京購置了房子，車子，積攢了200多萬元的存款。

　　2016年，兒子滿六歲，到了該上小學的年紀。彭麗華開始發愁，孩子沒有北京市戶口，買在南五環外的房子也不是學區房。跟移民到美國的表姐通電話時，她聊起孩子上學的事：“我們要是也能去國外讀書就好了。”

　　4月份，和中移民接連幾次打來電話： “彭女士，您有熟人也在我們這兒辦了移民，其實移民就是給孩子投資個未來。”這句話戳中了彭麗華的心。電話那頭是移民顧問程玲玲，她邀請彭麗華參加週末舉辦的移民分享會。

　　程玲玲一米六五左右的個頭，剪着利落的短髮。彭麗華一臉愁容，告訴她：“孩子沒戶口，不能上學，現在我們正到處找關係。”

　　“那就別折騰了，你手上有些錢，家裏再想想辦法，做個EB-5的投資計劃，能替你解決所有問題，最主要是能給孩子投資一個未來。”程玲玲看着彭麗華，眼神堅定，彭麗華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遇到了貴人。

　　EB-5是美國移民的一種簽證類別，移民申請人將50萬美元投資於美國移民局（USCIS）批准的區域中心的投資項目中，直接或間接創造十個就業機會，以滿足移民申請條件。按照程玲玲的介紹，投資款將於5年投資期滿後返還。

　　怕她猶豫，程玲玲提出來：“今天簽約，代理服務費打半價，只要3萬塊錢。”彭麗華當場就與和中移民簽了合同。

　　父母在電話裏表示反對，彭麗華才察覺到這個決定做得有些莽撞。第二天，她把顧慮告訴程玲玲，對方勸她：“父母見識不多，不理解也正常。你們在北京奮鬥十來年了，應該明白爲孩子投資一個未來意味着什麼。”

　　這一通話又說進了彭麗華心裏，孩子的上學問題讓她焦慮，她急於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程玲玲的話術繼續加碼。“去年9月30號就說要漲價，從50萬美金漲到100萬美金，但沒漲上去。今年的9月30號一定會漲，現在抓住這個末班車，你就贏了，就爲自己的子孫後代鋪就了一條路。”

　　彭麗華設想，孩子小學畢業後，可以到美國的寄宿家庭生活，接受免費的教育，她和丈夫也能拿到綠卡，經常去探望兒子，還能享受美國的福利待遇。

　　已經爲孩子上學的事發愁了大半年的她，此時堅定的相信，面前出現了通向更好生活的道路。

　　做房產生意的李德加離這個夢想已經很接近，兒女在洛杉磯讀書，他每年都會抽出兩三個月時間去看望他們。洛杉磯“舒服得很”，不用應酬喝酒，生活也變得規律，李德加想：“就跟度假似的。”他現在只等着拿到美國綠卡。

　　按照協議，投資人除了需要支付50萬美金的投資款，還要支付5萬美金管理費，1.5萬美金律師費。彭麗華找親戚借了170萬元，按照程玲玲的指示，將56.5萬美金匯入了一個美國賬戶，成爲了“派拉蒙奢華公寓項目”的投資人。

　　聽程玲玲說，派拉蒙奢華公寓項目在中國一共召集了100多名投資人。彭麗華通過微信羣認識了其中幾個人，他們大部分都做生意，集中在一線城市。

　　匯款一個月後，和中移民舉辦新老客戶答謝會。答謝會後，她和一位投資人攀談起來。和自己表現出憧憬不同，她發現，對方臉上看不出興奮。

　　“她猜到中介沒和我說實話，我上當了。”彭麗華後來才明白：“大家都知道要等的時間不止五年，但我還被瞞在鼓裏。”

　　2017年6月份，她向程玲玲諮詢辦理進度時，程玲玲讓她不要着急：“從提交申請到最後拿綠卡，還需要等上四年半的時間。”

　　可到了2017年底，投資移民羣裏每天都在討論排期現象，有人說：“要等10年，甚至20年都不止。”

　　英國的投資移民也在近期被緊急叫停。12月6日，英國內政部決定暫停英國Tier1投資移民項目（200萬英鎊投資移民項目），並且將從12月7日午夜開始停止接受新的申請。公開資料顯示，該項移民項目最近一年的申請中國人最多。

　　漫長的排期

　　在那之前，彭麗華甚至不知道“排期”是什麼意思，只記得程玲玲提到過：“等15個月，就能知道是不是審覈通過了。”

　　程玲玲說的審覈通過，又叫I-526獲批，是投資人辦理EB-5美國投資移民簽證時，要邁過的第一個坎。在移民中介公司做顧問的陳威介紹：“ I-526獲批，對於投資人來說，就是移民美國的申請被同意了。”

　　I-526獲批之後，美國移民局將申請轉交到美國國家簽證中心（NVC），NVC每年分配給全球EB-5投資人的簽證數量是1萬張。

　　2010年，匡敏的朋友在和中移民辦理了美國投資移民手續。“那時候申請的人少，I-526獲批之後，就能拿到NVC發的兩年條件綠卡，21個月之後，就可以提交I-829申請，換成十年永久綠卡，整個流程就五年左右。”

　　2013年，中國人申請美國投資移民出現高峯，大量申請導致EB-5簽證額度達到上限。2015年4月13日，美國國務院發佈5月份移民排期表，EB-5針對中國申請人首次出現排期。到了2017年年底， EB-5類別來自中國的等待簽證者爲26725人。

　　查瑞十幾年前開始從事移民中介行業，在他看來，美國EB-5移民排期的出現與加拿大移民政策調整有關。“2014年，加拿大聯邦投資移民關停，魁省投資移民每年只限1600，有了限額，很多想到北美的人沒有別的路子，只能選擇美國。”

　　他還記得，2007年的美國投資移民客戶，遞交申請之後7-10天就獲批，等上三四個月左右，就能在廣州領事館參加面試，獲得條件綠卡。

　　2018年11月，美國移民局公佈12月份的移民排期表，EB-5投資移民的排期前進7天，到了2014年8月22日。從今年6月開始到12月，EB-5排期共前進21天。

　　在2018年8月獲得I-526批准的匡敏算了算：“樂觀一點兒，按一年前進3個月來看，我們的獲批日離現在的截止日有48個月，要等將近15年。”

　　這和兩年前匡敏從和中移民顧問那裏聽到的說法完全不一樣，她記得顧問說：“排期大概是四到六年。”

　　她做好了準備，願意花六年時間等待，完成“移民夢”。她今年37歲，來自湖南，在北京待了將近20年之後，她覺得“過膩了”，有了出走的計劃。

　　原本應當在師專畢業後，在家鄉的小城裏，謀一份教師工作，她不甘心，參加了高考，被長沙一所大學錄取。她沒有去，覺得“長沙不夠大、不夠豐富”，跑到北京，往後再也沒離開過。

　　眼見霧霾越來越嚴重，匡敏移民的想法更加堅定，她沒考慮別的國家，一心想去“最發達的美國”，2016年5月份，在和中移民的辦公室裏簽下合同時，她覺得生活終於朝前邁了一步。

　　排期也打亂了李德加的計劃。

　　他在烏魯木齊做房產生意，家裏的兩個孩子從小就被他送到北京讀書，年紀再大些，又被送去美國留學。他欣賞西方的教育方式：“不光重視成績，孩子的個性也能被挖掘出來。”

　　辦理投資移民，也是爲了讓孩子獲得美國身份，“讓他們改變自己的命運。”

　　李德加總是提起“改變命運”這個詞，如果再年輕些，他更希望去“改變命運”的是自己，到陌生的環境中，發展起事業，建立起生活圈子，那充滿着闖蕩和征服的意味，讓人心潮澎湃。

　　2017年初，通過和中移民遞交申請時，他的妻子爲主申請人，兒子年滿16歲，女兒12歲，兩人都是副申請人。按照美國移民法案規定，未滿21週歲的未婚子女可隨同主申請人一同申請移民。

　　接待李德加的顧問也是程玲玲。他擔心孩子超齡，曾經向她諮詢：“是不是把孩子當成主申請人更保險？”程玲玲沒半點猶豫：“放心，五年保準能拿到綠卡。”

　　在知道將面臨十年甚至更久的排期之後，他在電話裏質問程玲玲，“我當時也是沒想到。”她回答。

　　“2016年時，排期週期相對還較短。當時沒有人能預測未來排期等待的週期。”和中移民美國投資移民項目負責人回覆後窗稱：“主管簽證配額的國務院、移民律師、移民局、移民中介都無法預測，因爲沒有任何歷史數據可參考。”

　　面對漫長的排期，對跟李德加一樣的投資人來說，等待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和中移民官網上的“派拉蒙奢華公寓項目”建築效果圖，公寓緊鄰海灘，高聳挺立，左右兩側的馬路直通海港。

　　一個閉環產業

　　彭麗華不再想得到美國綠卡，只希望拿回她投資的400萬元錢，但目前看起來還很遙遠。

　　過去兩年中，她從沒花費心思查過關於投資項目的信息。現在，她翻出派拉蒙奢華公寓項目的建築效果圖，圖片上，公寓緊鄰海灘，高聳挺立，左右兩側的馬路直通海港。“被譽爲邁阿密市中心的‘第五大道’”，宣傳頁上寫着。

　　她在北京打拼了十年，積攢的錢最終用來壘起大洋彼岸的“第五大道”。

　　匯錢的過程還歷歷在目，2016年8月底，彭麗華按照程玲玲的指示，找了十個親戚提供國內銀行賬戶，加上她本人與丈夫的共湊齊十二個，往每個賬戶裏存了不到5萬美金。

　　根據國家外匯管理政策規定，個人年購匯額度爲5萬美金。之後，分散在十二個賬戶的錢匯入她在渣打銀行開設的賬戶，再由這個賬戶匯往指定的美國賬戶。

　　但錢到了誰的賬戶？兩年之後，彭麗華仍是一頭霧水。

　　程玲玲已經辭職，和中移民的工作人員拿來一份彭麗華和項目方簽訂的協議。

　　按照協議規定，派拉蒙EB-5管理人有限責任公司接受投資人授權，成立派拉蒙EB-5出借人有限責任公司，投資人認購項目之後，投資款將匯給派拉蒙EB-5出借方有限責任公司。

　　兩年前，彭麗華的投資款正是匯入了派拉蒙EB-5出借方有限責任公司的賬戶。

　　“區域中心會單獨成立一家財務公司，對項目進行財務監控。”按照查瑞的說法，彭麗華的投資款受EB-5財務管理有限責任公司監管，這家區域中心在美國移民局註冊，被允許在佛羅裏達州聯繫需要EB-5融資的項目開發商，派拉蒙集團正是項目方之一。

　　“EB-5項目的整個構架中，有項目方、區域中心和投資人三方。區域中心可以理解爲國內的私募基金，招募投資人，幫助項目方融資。”陳威解釋。

　　區域中心招募投資人的方式，是通過與移民中介合作，召開項目推介會。派拉蒙奢華公寓項目的業務經理OscarOspina告訴後窗：“負責把我們的項目推薦給中國投資者的，是嘉源匯通國際諮詢有限公司。”

　　一份項目方開給嘉源匯通的發票顯示，每招募到一名投資人，嘉源匯通獲得25000美金的“服務費”。

　　“和中移民又是嘉源匯通的下游中介，直接和我們這些投資人聯繫。”彭麗華要求返還投資款時，和中移民找來嘉源匯通的工作人員和她溝通。

　　工作人員答應幫助她和項目方聯繫，後來也沒了消息。她告訴彭麗華：“我們把90%的錢都給了和中，他們（和中）不讓我們和投資人直接接觸，到最後還讓我們替他擦屁股。”

　　從投資人到項目方，中間隔着區域中心、項目推介中介、移民中介，信息層層過濾，存在極大地不對稱，彭麗華覺得腦袋發懵，不知道能找誰商量返款的事。

　　今年6月份，她回到和中移民的辦公室，想討回投資款。她認爲，在簽約時，和中移民做了虛假宣傳。程玲玲給過她一份“美國投資移民項目簡介”宣傳冊，其中美國投資移民辦理流程的最後一步寫着：5年或6年投資期滿，投資款返還給申請人。

　　但和中移民美國投資移民項目負責人說：“客戶50萬美金的投資標的是美國當地的商業項目，和中公司僅作爲移民服務中介，不會也無法向申請人做出任何的返款承諾。有關投資款的返還條件和返款時間，會體現在申請人在認購項目時所簽署的相關項目發行協議中。”

　　在協議的第17頁，11條6款寫着：只有當項目中的每一個投資人都申請通過I-829，投資人才能拿回本金。“也就是說，至少要等十幾年之後，人家才還你50萬。”李德加說。

　　在籤協議時，彭麗華、匡敏、李德加都不知道這一點。

　　“他們（和中移民）沒有解釋投資風險，只讓簽字，我不知道當時籤的協議有幾十頁，甚至都沒拿到協議原件。”那疊厚厚的英文協議，彭麗華一個詞都看不懂。她一頁一頁的翻到最後，看見投資人簽名欄裏寫着自己的名字。

　　事實上，根據《合同法》規定，合同中，“真實信息的隱蔽性，造成合同當事人雙方的地位不平等”將可能涉嫌合同欺詐，但目前彭麗華無法提供充分的認定證據。

　　“美國投資移民項目簡介”宣傳冊中，美國投資移民辦理流程的最後一步寫着：5年或6年投資期滿，投資款返還給申請人。受訪者供圖。

　　代價昂貴的遊戲

　　“EB-5都被搞臭了。”李娜從移民中介公司跳槽出來，現在專門提供EB-1類別的美國移民中介服務。“投資項目有可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投資週期長，在排期結束之前，本金沒辦法返還；等過了排期，拿到條件綠卡，轉永久綠卡時還要滿足創造十個就業的條件。但凡投了錢，就完全被動。”

　　匡敏設想過目前面臨的“被動”狀況，她知道投資有風險，所以做好了準備。“即使有損失，也在承受範圍之內。”

　　她覺得現在投資剛滿兩年，不管再怎麼說，也要不回錢來。把這事兒放在一邊，她又給孩子辦理了加拿大留學簽證，過完年之後，就要帶着兒女去加拿大讀書，申請楓葉卡（加拿大永久居民卡），換一個地方實現“移民夢”。

　　李德加的妻子聽說孩子很有可能因爲年紀超齡，沒辦法拿到美國綠卡，還或多或少感到欣慰，她想陪在孩子身邊，本來就不認同移民。女兒聽到這個消息也覺得高興，她早就盼着回國，回了國，就不用在電子屏幕裏跟爸媽說話。

　　移民成了計劃之外的事，李德加也更盼着兒女回家。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到傢俱店挑選高低雙層牀，準備在女兒放假時給她一個驚喜。

　　辦理移民時，他原本不在乎錢的風險，孩子要是能拿到綠卡，投資款返還就不再重要。“但現在第一道坎就沒了，那就帶着氣兒，特在乎錢的事。”有投資人準備打官司，這種方式在他看來過於激烈。“我準備找找關係，看能不能緩和着把矛盾解決了。”

　　彭麗華無法忍受這種“被動”，“別的投資人可能把這當作投資，但我是把一切都放在裏面了。”

　　她試着在投資移民羣裏號召投資人討回投資款，但幾乎沒人迴應。她這才明白，自己本身就不是移民中介的目標客戶。“他們找的是高淨值人羣，我是被高淨值人羣，是被撿漏撿進來的。”

　　自從在和中移民簽了認購合同，彭麗華的生活就開始走下坡路。家裏的親戚催着還錢，實在沒辦法，彭麗華只能把在老家買的房子抵押給銀行，父母搬了出來，住回村子裏的磚瓦房。

　　早些年，丈夫辭掉了工作，全職陪她創業，創業的收入也成了家裏的唯一收入來源。現在她所在的行業不像前幾年那麼景氣，“一個月能見到一萬塊錢，就特別開心了。”

　　兒子的課外英語輔導班到期了，爲了省下兩萬多元的學費，也不打算再繼續報名。又趕上家裏老人做手術，彭麗華湊不出錢來，在手術室外面抹淚。回到家，她忍不住把委屈和怨恨發泄在丈夫身上，“不知道嘴裏說着什麼，只覺得自己像魔鬼一樣歇斯底里。”

　　她想盡一切辦法彌補損失。

　　11月17日下午兩點，和中移民要在五星級酒店的三層會議廳舉辦“馬耳他投資&教育規劃私享會。

　　彭麗華在大木倉衚衕路邊的咖啡館找了個位置坐下，面前圓桌上，摺疊起來的紅色橫幅放在中間。

　　咖啡館正對着那家五星級酒店，她計劃半小時之後闖進酒店三層，拉開那條剛製作完成的，顏色鮮豔的橫幅，露出上面的白色大字“還我血汗錢”。

　　橫幅還沒拉起來，就被工作人員攔住了。計劃沒能成功，警察的到來結束了這場短暫的爭執，沒人看到彭麗華的橫幅上寫着什麼。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人物均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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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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