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軍看到我,詫異得很,「你怎麼還過來,不應該帶著錢跑路嗎?」我沒好氣地說,「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人嗎?」他笑了起來,說,「像。」

我是在採訪時認識劉軍的。他是一個年輕的殘疾人。

當天是512助殘日,小組同學約好在火車站拍作業。到火車站時,上午十點。同組的幾個成員對這個題材的作業顯然提不起勁。五月的太陽曬得人都酥了。我們轉了一圈,拍一些畫面,準備回去交差。

到集合地點時,我注意到一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他坐在輪椅上,嘗試幾次想上一個臺階,臨到最終,都從半截上跌下去。像卡住的齒輪。

我走過去幫他推上臺階,年輕人連聲跟我道謝。剛答謝完,他又推著輪椅小心翼翼地下臺階。我以為他是在跟來往的陌生人開玩笑。

他卻說,「別介意,這是,我每天的娛樂。」

「所以,你,不想上去?」我不自覺地學他的口吻。

「我說話,慢,但不傻。」我被他逗樂了,乾脆坐在臺階上跟他閑扯。

他說他叫劉軍,在火車站逗留三個多月了。幾乎每說一兩個字,他就會停頓一下,頭總是向左偏過去,眼球猛烈顫動,雙手也止不住地抖動。

很快,他發現了角落的鏡頭,不再說話。我解釋說是學校的作業,不作商用,也不會外傳。他依舊固執地用手指著它。較真的神情像個孩子。

「關掉吧,之前的素材差不多夠了。」我沖組員招手,他們走過來,目光聚集在我倆身上,有一個組員遞給我兩瓶飲料,我給了劉軍一瓶。

「我跟這個帥哥聊會兒天!」我朝他們招手,示意他們回去。當時我很想做一個救助所的報道專題,覺得劉軍是一個突破口。至於是否能說服他,我心裡也十分忐忑。

等人走後,劉軍讓我幫他推到樹蔭底下,太陽立在頭頂,南方的中午漸漸變得炎熱。我脫下外套,披在身上倒不覺得熱。劉軍穿著看起來挺厚的運動套裝,四季通用,臉上已經開始出汗。

雖然劉軍看起來很瘦弱,但我沒想到輪椅推久了,還是很喫力。經過上坡時,我躬腰壓低身子使勁,一股味道迎面撲來。我沒忍住,咳嗽了兩聲。劉軍尷尬笑了笑,說他快一年半沒洗過澡。我本想揶揄他,想了想,忍住了。

劉軍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皮膚白皙,鼻樑上還架著副眼鏡,不細看,察覺不到他是一個流浪漢。

我們到樹蔭下後,我本就乾癟的肚子,使完勁後更加餓了。正好碰到吆喝賣盒飯的。我買了兩份,問劉軍想喫什麼,他說他不挑。喫飯時,劉軍喫得很慢,手一直在抖,好幾次筷子都掉在褲腿上。

飯還剩一大半,他就沒再喫了,默默看著我喫。我以為是盒飯不合他胃口,又覺得他實在有些挑,心底嘀咕,有的喫就不錯了。

等我喫完後,我伸手準備將他的飯盒一起扔掉,劉軍把手壓在上面,沖我搖頭,「晚上還可以喫的。」說完他有些難為情。坐在輪椅上的他,沒人幫助就很難上廁所。所以他每天進食很少,基本只喝點水。

為了感謝我的午餐,劉軍提議請我喫冰淇淋。我推卻不過,嬉皮笑臉地伸手向他索錢。劉軍戲謔地看著我,「錢都在我褲襠裏,你不嫌臟?」

我的臉瞬間漲紅了。他說的是實話,在外面流浪一年多,他的手機、錢包、換洗衣服,甚至腳上的襪子都被偷了,只能想出這麼個藏錢的方法。

他慢吞吞地伸手掏褲襠,我避開眼神,他一邊掏一邊說,「後來我不睡覺了,只要一睡著,身上的東西就會被摸走。有一次,我熬了兩天,實在頂不住,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扒我褲子。我沖他破口大罵,那個人也被我嚇到了,推了我一把就跑了。明明輪椅就在我邊上,費了四五個小時我才爬上去……」

聽他說完,喫冰激凌的心情也沒了,雖然我算是一個自來熟的人,但面對一個陌生的流浪漢,我不知道該不該在聽到他的遭遇時,假裝熟識地安慰他。

現在劉軍知道其中的門道。哪怕流浪漢、乞丐,這些看起來流動性很大的人羣,也有自己的小團體。在火車站的這段時間,劉軍學會跟人結伴,每天晚上輪流睡覺,就算遇到人欺生,找牆角的老頭說一聲,也能把東西找回來。

「那你為什麼不去救助站?」我表露出自己的目的,終於順臺階地說出口。

劉軍又縮回禮貌而抗拒的姿態,沒有回話。

跟劉軍道別時,他已進入半瞌睡狀態,壓根沒搭理我。我想著拍救助站的紀錄片估計得黃,有些不捨,步子也慢了一些。

「你明天,還來不來?」劉軍突然在我身後發問。

我回頭看他,他繼續說,「你來,我們做個交易。」

我幾乎是飛快地奔向去公交站的,內心一片雀躍。等我快跑到公交站時,我突然剎住了,劉軍應該在我身後看著我,我突然想起一句話,「你不能在一個不能走路的人面前奔跑。」

第二天,我下午沒課,按照約定時間來到火車站。劉軍又在做他的「遊戲」。

我們達成一致,他幫我去救助站走一趟,偷拍點素材。之後我再接他出來,幫他實現去北京的願望。

這就是他說的交易。

「只一點,」劉軍告誡我,「你不能拍我,我不想,出現在鏡頭裡。」

我向他保證,他想了很久,給了我他家裡的電話。撥過去時,對面的聲音有些疑惑,提到劉軍,那頭驚詫地叫出聲來。隨即電話被一個男人奪過去,對方有些語無倫次,「小軍?小軍在哪!」

我開著免提,劉軍的反應異常淡漠。他讓他父親打一萬塊錢到我卡上,幫他添置新手機,再買一些換洗衣服。

錢很快就收到了,我讓他在火車站等著,我去取錢。

作為一個窮學生,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現金。我胡亂裝進書包,兩手緊緊抱著,一路跑回去,生怕被人搶劫。

劉軍看到我,詫異得很,「你怎麼還過來,不應該帶著錢跑路嗎?」我沒好氣地說,「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人嗎?」他笑了起來,說,「像。」

我選了火車站附近一家不小的商場,進了商場,我推著劉軍在行人中穿梭。他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不夠用了。我只好盡量推得慢些。

買衣服前,我問劉軍,多高的尺碼適合他。他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回道,「高三那年我178,現在應該長高了吧。」我不置可否。

為了減少排隊換衣服的時間,我們進了一家人少的男裝店。營業員誤以為我倆是情侶,看我們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年長一點的店長過來招待我們,口口聲聲地稱你男朋友適合這件,適合那件。我懶得解釋,劉軍聽到不再看我,也不回應店長的詢問,臉上燒得緋紅。

我沒有選店長推薦的那幾款,挑了幾件價格實惠的,店長看起來有些不高興,撇下我們,假裝要去招待其他顧客。

我推著劉軍準備去試衣間,心裡開始犯難,尋思著店裡除了店長其他都是女生,到底要不要開口讓店長幫忙。劉軍似乎察覺到我的窘迫,按住了輪椅,說,「不試了,買了直接走吧。」

從店裡出來後,劉軍的臉色恢復平靜,我也鬆了一口氣。出了商場,劉軍說,「你幫我開個房間,有浴缸的那種,我要洗澡。」

酒店的一次性牙刷質量很差,劉軍抖著手使勁捉住牙刷柄,笨拙地往嘴裡捅,只聽到牙刷柄「咔」的一聲斷了,殷紅的血從嘴裡流出來。這一幕被剛從樓下買完毛巾回來的我撞見。

他旁若無人地緩緩放下剩的半截牙刷,彷彿它的重量足夠壓垮梳妝臺,吞了一口水,又緩緩吐出來。我走過去幫他脫掉身上的衣服,脫到只剩一件內褲,我半抱半扶著他到浴缸裏。他臉上帶著愧疚,嘴裡一直在說,「對不起,對不起」。

當熱水浸泡他的整個身子後,劉軍忽然垂下頭,佝著背,雙手環住膝蓋,身體微微在顫抖。他很瘦,裸露的脊椎骨看起來像一排珠子。

「你出去一下吧,對不起,對不起……」他的喉腔裏已經帶著哭腔。

我把水龍頭打開,走出衛生間掩上門,又走到房間的另一角,離衛生間最遠的位置,打開窗戶。樓下的街道在堵車,汽車發出一連串鳴笛聲。即使這樣,我還是聽到了劉軍在衛生間裏極力掩飾的慟哭聲。

劉軍以前是不坐輪椅的。

他說他喜歡打籃球,會玩滑板,上課總偷看金庸的小說,父母從不苛責他,家裡還有一個很疼他的姐姐。這種快活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高三那年,他摔了一跤。

那天下午跟任何一個下午般稀疏平常。下課後,劉軍抱著球往操場跑,招呼球友們「來一場」。在路上,他摔了一跤,球跌出去老遠,球友們當時還朝他哈哈大笑。他雙手撐地,來了個漂亮的鯉魚打挺,大家來不及喝彩,他又摔倒了。

他的身體一貫不錯,平時連感冒都很少,他以為是沒休息好,畢竟頭天晚上還熬夜看小說。為此,晚餐時他還特意給自己加了雞腿。

但劉軍摔跤的次數越來越多。有一次,他一腳踏空從樓梯滾下來,摔折了胳膊。去醫院就診,被診斷為「脊髓小腦萎縮症。」

這是一種家族顯性遺傳神經系統疾病。劉軍的父母堅信兩個人的家庭都沒出現過這種病例,一定是誤診。後來,去醫院檢查的次數越多,獲知的信息越糟糕。等他們徹底接受這個結果時,劉軍已經無法站立走路。

劉軍對身體的主控權,是一點點失去的。從一開始走路摔跤,到搖搖擺擺,最後完全無法站立,只能靠輪椅代步。他沒辦法清晰地發音,控制不了自己的音調,手也抖得厲害,失去了書寫能力。連自己最喜愛的小說,他也沒法讀,只要一看到字,就頭暈得厲害。

病後的他,性情大變,有時候無緣無故地暴怒,沖著空氣大吼大叫,扔東西,用頭撞牆。母親死死抱住他的頭,手背全蹭破了。等事後情緒平穩了,劉軍又會愧疚不已。

父母為了避免他看到自己病後的樣子,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都砸掉了。家裡的自行車、滑板和籃球也都被藏起來。餐桌、洗手檯、書桌全都換成低矮款,樓道改成斜坡,每一面牆壁都裝上扶手。一切生活都以他為主。

學校也不能去了,劉軍每天躺在牀上,望著天花板,一開始還有朋友跟同學來探望他,後來只剩下他自己和坐在客廳裏隨時待命的母親。

家中開始頻繁出沒各種做理療、針灸的中醫,劉軍大把大把地喫藥,同時喫下父母從全國各地蒐集的各種偏方。最絕望的時候,父母到找各個地方的寺廟,一家一家地捐錢。。

「病久了,再科學的人,也會變迷信。我爸媽聽信童子尿做藥引的方子,讓我喝了整整一年。媽的。」罵完他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洗完澡,我幫劉軍換上新買的衣服,他看起來清爽許多。看向鏡中的自己,他收了笑意,喃喃自語,「要是喝尿喫屎能好,再噁心我也會喫下去的。」

「等我病好了,到時每天騎自行車,腳上綁兩個沙包,跑步,練成鋼鐵飛人,哈哈哈……」劉軍的神情滿懷憧憬。

說了很多,劉軍也沒有告訴我他流浪的原因。也許是受不了和家人互相折磨的生活。他悄悄離家出走。從他的家到S市的距離是318公里,他花一年半纔到這裡。

從旅館出來後,我幫他買新手機。樓下的街道又恢復平靜。我們互存電話號碼,劉軍忽然抬頭問,「你存的什麼?我想想,殘疾人?」

我把手機遞給他看,他看到「輪椅哥」三個字時,臉上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欣慰中又帶有一絲失落。

一個星期後,劉軍決定履行合約。

我送他到城市的救助站附近和他告別,劉軍推著輪椅費力朝大廳挪。看到有工作人員過來幫他,我才離開。他的身上只帶一部手機,依舊藏在褲襠裏。我們約好每天晚上十二點發信息。

第一天,他告訴我,裡邊的飯太難喫了,每天兩餐,全是清湯寡水的白菜、土豆。

第二天,他告訴我,裡邊的人每天早上起來還要跑步,他只需在旁邊看著。

第三天,他告訴我,裡邊的一個女孩腦子有問題,來生理期也不知道,工作人員就讓她穿著臟褲子。

第四天,沒有信息。

我按捺住給劉軍打電話的衝動,又等了一天。到晚上十二點,依舊毫無音訊。我打電話給他,關機了。

第二天,我一早跑到救助站大廳找工作人員要人。對方表示,除非能提供戶籍信息,讓直系親屬跟他們通話,獲得許可,並簽署自願放棄救助的協議書纔行。我急了,說自己是他的妹妹,就是過來接人的。這時,劉軍推著輪椅緩緩地出來了。

我們離開時,大廳的接待員怒氣沖沖地追上來,沖我們吼,「真把這當賓館了,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我跟劉軍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他拉我的衣角,可憐巴巴地說,「妹妹,我要喫泡麵。」

「好,給你加腸!」

在救護站的幾天,劉軍幾乎沒喫什麼。手機平時也不敢拿出來。尋求救助進去的人,私人物品都會被收起來,走的時候才給他們。他拍的東西要麼晃得人眼花繚亂,要不就黑糊糊成一團。沒有任何素材可以用。

喫泡麵時,劉軍讓我喂他,泡麵實在太難夾了。他辣得吸鼻涕,額頭上浸出細密的汗,喫著喫著突然說,「啊,這時候,再加一個我媽做的鹹鴨蛋就好了。」

「有的喫,有人喂,你還不知足!」我朝他嬉笑怒罵道。

「那個蛋,雙黃的,直冒油!」他陷入暢想,開始意淫,我也跟著嚥了一下口水。

劉軍履行了他的承諾,我也要履行我的,接下來要做的,是幫他去北京。我本打算給劉軍買機票,他執意要坐火車,說靠窗能看看風景。

臨行前,我買了控制癲癇的葯和一些喫的。葯他接了,麵包和水,他說不要,上廁所麻煩。我執意給他,「總會有幫你的人。」他接受了,說想要再去洗一個澡。

從酒店出來坐電梯時,我們遇到一個老奶奶,她笑著連連點頭,沖我說,「姑娘,真不容易啊。」劉軍樂得大笑。老奶奶轉頭又問劉軍,「什麼時候出的事,就算站不起來了也別放棄,這麼好的女孩。」

我百口莫辯,從酒店到火車站的一路上,我們都沒再說話。

進站後,我沒法陪同他上車,聯繫站臺的志願者,請他幫忙推輪椅。劉軍把輪椅轉過來,面對我,說了很多次再見。每一次我轉身,他都朝我揮手。我決意不再回頭看他,再多的擔心,路也是他自己的。

「喂,你看!」劉軍突然在後面大聲喊。

我轉過身,他張開兩隻胳膊,按住輪椅兩邊的扶手,半弓著腰努力控制平衡,試圖站直。嘗試很多次,他終於搖搖晃晃地鬆開扶手,站了起來。

忽然,他的身體猛然往前,志願者驚叫起來,連忙夾著胳膊想扶住他,旁邊的人紛紛看了過去。劉軍擺擺手,推開志願者,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好平衡,又一次站直身子看向我。

「喂,你看我,是不是,挺高挺帥的?」劉軍一臉認真地問。

我點頭,「嗯,現在應該有一米八了。」

劉軍走後,我把片子剪出來,來來回回看很多遍,一直保存在電腦裏。

有一次,他從北京打電話給我,說他跟公園裡的保安說有個當記者的妹妹,人家不信,非得證實一下。我讓保安幫忙拍一張照片發過來。對著鏡頭,劉軍一臉燦爛地笑。

不久,劉軍的病情加重,吞嚥都困難,被家人接了回去,是保安幫他聯繫父母。他沒法編信息,也說不了話。我打電話過去,只能聽到話筒裏粗獷的呼吸聲。

我自顧自地說話,跟他說今天去拍了一個地溝油的新聞,機器被人弄壞了,前幾天兼職改做家教,比發傳單賺錢……

後來,劉軍的父母經常在他的要求下給我打電話。病情緩和期,他口齒含糊地叫我妹妹,說一些簡單的事,告訴我今天開心或者生氣。我從圖書館裡借各種名人傳記,當做故事念給他聽。

有時候,我以為他睡著了,停頓一會,他又在電話那頭催促我。我勸他樂觀,勸他看書,以後醫術發達可能會好起來,說到最後,我們都沉默了。

後來我去電視臺實習,工作漸漸忙碌起來,白天採訪,晚上要趕稿。有一次晚上開會,我連續掛了他三個電話。臨睡前看著手機,最終沒有回復。

那次掛電話,似乎成了一種無聲的絕交申明。

第二學期開學,我成了一名採訪經驗豐富的一線記者。有一天上課,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找我,看樣子是劉軍的姐姐。她打扮時尚,化著淡妝。我們在走廊聊天,她告訴我,劉軍恢復得不錯,問我有沒可能畢業後去他們的城市工作,他們家裡可以給我安排,這樣方便照顧他。

外面是露天花園,開滿了金色的迎春花。我用沉默做了代答。

她走的時候說的什麼,我記不太清,當時塞給了我一個包裹。我打開一看,原來是鹹鴨蛋。敲開蛋殼,雙黃的,浸透了油花。

沒多久,劉軍給我打電話,他含糊不清地一遍遍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跟他說,「鹹鴨蛋真好喫,每一個都是雙黃的,跟你說的一樣。」

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作者歐陽十三,現為編劇

編輯 | 蒲末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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