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一開始,格子一身輕鬆。上學期結束的時候,他好像提前預見到自己的大二學年會過的不順一樣,給自己排出一套完美的課程表來:專業課兩門足矣,除此之外還要補一下自然科學和文學的學分,之後加一門對畢業毫無幫助的日語來做總結。週二週四的第一節課都是從下午開始,而週五只有兩節課而已。

格子不禁沾沾自喜起來,他認為自己的課並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就可以輕取四個A,剩下勻出一個AB留給計算機專業學生不擅長的文學課,已經是他所能容忍的底線了。於是,開學的前兩周裏,格子每天寫寫小句子,偶爾看一看窗外的風景,除此之外,就是放學回到公寓裏準備自己的一日三餐。格子給自己訂的食譜十分精緻:早餐必定是兩片全麥麵包夾一個雞蛋,再溫一杯牛奶;午飯一定要炒個家常菜,剩下的米飯留給晚上做炒飯用。其實細看也沒那麼精緻,一日三餐用英文的一個詞來說叫routine,更直白一點甚至是tedious,但格子自己卻沉浸其中,辯解著:「每天炒飯裏放的蔬菜是不一樣的,routine都有點過分。」

說起來格子這個名字,也是有些乏味。格子秋天日常的裝扮,和大多數理工男別無二致:都是在還沒有冷到穿羽絨服之前,用一身帶兜帽的外套遮住裡面五花八門的格子襯衫。CS major的男孩們都是別有一番講究的:穿格子最稀少的那種是寫python的,格子越多寫的語言越深奧。如果穿一身純色襯衫,也就是格子有無限個,那這人肯定是個寫彙編語言的。格子自己的一件常穿的襯衫代表了他是個寫java的同學,比python的語法要多些條條框框,但比起C來又有些小巫見大巫。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格子膩了。他嘗試過說服自己:「一個人的日子難道不就是這樣的嗎?飯是做給自己喫的,書也是看自己喜歡的,每天有幾個能聊得來的朋友討論一下喜歡的話題,再說我還能打風暴英雄啊。」他故意把風暴英雄放在最後一位,顯得很不起眼的樣子,其實他每天花在風暴英雄身上的時間接近三個小時之多。一個月下來他美服賬號都快100多級了。

「說多了理由也沒用,我喜歡現在的生活。」

於是格子繼續著,努力去查菜譜,盡量做到每天給自己炒不一樣的菜喫,儘管剩飯總是要做炒飯收拾掉。作業也在平穩地加大頻率和難度,還好格子那點小聰明還是可以應付的過來。唯一的不對勁是那門theatre課。格子本來以為課號寫著English就真的是教寫作文,進了課才發現這是門theatre課的introduction。不僅每週要讀一篇劇本,連分析都要做一個小報告出來給助教老師審閱,還要在討論課上分享自己的見解,簡直是要了一個CS major學生的命!

但格子有一點不同。他不像大多數的CS major學生一樣那麼沉迷在代碼和演算法的世界裡(雖然大家也並不沉迷,而且這只是主人公的片面理解罷了,畢竟他圈子小)。他更喜歡把自己包裝成一個「詩人」,信奉著李誕接受許知遠採訪時留下的話:「許老師,誰年輕的時候不想做個詩人啊?」於是格子用自己那半吊子的知識儲備,每天左思右想,排列組合,晃蕩出幾句像樣的話來之後,存在自己的專用來記錄「文學創作」的地方。不知不覺中已經攢下來有一百多篇,長長短短參差不齊,格式也不統一,因為格子寫不出古詩那種對仗工整韻律整齊的絕句,雖然他給自己的條條框框並不見得比那些平仄規律簡單。

林林總總就是一句話,格子總認為自己有點與眾不同的小天分,在所謂文學創作方面,他好像總是能寫出點自己覺得還挺滿意,事後一看羞於承認的東西。所以這門和藝術有關係的課格子上的挺認真,總覺得老師說過的什麼「古希臘」「歐裏庇德斯」「戰後思潮」和自己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一樣,裝作很熟悉地和他們問好,也不見得能留下些什麼深刻的印象。

只是這一切有些太過平淡。人們常說生活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可格子總覺得自己把柴米油鹽醬醋茶也過的和寡味的涼白開一樣。生活過的規律是不假,考試成績有幾門甚至是滿分也不假,CS專業課的演算法值得深思也是不假,可他的日子就像夏末的芳草地一樣,不管風刮雨淋, 草葉總不會離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太遠,只是隨著波流搖曳些許便恢復原狀。偶爾有晨露結珠,引來蜻蜓和鏡頭駐足就已經是天大的事了。

「自來水都比涼白開多一股氯的味道呢,我的日子卻過的著實是太風平浪靜了」格子在從圖書館回家的路上自言自語,「今天星星還挺多的。」說罷他低下頭接著走路去了。

夜晚的天上罕見地沒有雲,月亮也識趣地斂成一彎,不與星河爭奪燦爛。萬籟之中,靜得只能聽見格子的腳步,呼吸,和天上紅眼航班劃破夜空的機艙燈閃爍。路邊的夏草開始發了黃,顯出蕭瑟的景色來,格子沒看見這一切。

我不是格子,我只是旁觀的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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