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車


第1章:滄桑

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這句話,道盡了賭石圈的滄桑與傳奇。

我走上賭石這條路,跟我三叔有關,我恨他,也感激他。

我家是雲南勐卯人,這是個不出名的小鎮,估計放在地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說起來瑞麗,那可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勐卯是瑞麗的一個小鎮,瑞麗是全世界的賭石聖地,內地口岸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原石,都是從瑞麗進來的。

我爺爺是個切石頭的師父,切了一輩子石頭,但是從來沒賭石過,他見證過無數大老闆從有到無,也見證過一個窮酸小子,一夜暴富,但是他都沒有賭過。

我從小就聽他說一句話,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不要看賭石能給你帶來財富,但是也能讓你傾家蕩產。

切石頭是個危險的活,每天都要面對灰塵,雖然切石頭的時候會有水壓蓋煙塵,但是時間久了,這肺部還是會受到煙塵的破壞。

我爺爺就得了塵肺病,得病之後,一家人都在爲爺爺的病而奔波,希望他能好起來。

但是,我們家出了個敗類,就是我三叔,他這個人,吃喝嫖賭,什麼都幹,從十二歲就賭石,偷偷的從我爺爺的包裏拿錢,十八歲就逛窯子了,我爺爺賺的錢,基本上都是被他給敗壞了。

我爺爺得塵肺病這年,要做手術,我爸爸跟我二叔找親戚朋友借了三十萬,給我爺爺治病,這筆錢,放在家裏,這年我剛上大一,也就是這一年,讓品性單純的我,知道了親情跟人性的淡漠。

我三叔成天不沾家,回家就是偷錢,然後出去賭,要麼就去快活,我爺爺住院,我爸爸跟我二叔輪流照顧,我媽媽照顧着家裏的小吃生意,我二叔最辛苦,照顧完了,還要去跑車。

全家人都希望我爺爺能夠好,因爲他是家裏的頂樑柱,只要有他在,這個家就不會散,我們全家都期盼着,我爺爺能挺過來,而醫生也給了我們希望,只要手術能成功,我爺爺就能康復。

塵肺病是非常痛苦的一種病,它不會讓你立馬致死,得了這種病,沒心情吃飯,身體會暴瘦,我爺爺做切石頭這個行當,油水很足,老闆心情好了,就會帶去一起吃飯,所以我爺爺是個很胖的人,但是得了塵肺病之後,一下子暴瘦,只剩下七十斤不到,骨瘦如柴。

不但暴瘦,而且說話喘氣都是十分費力的,我記憶最深的就是,每天晚上他屋子裏都會傳來咳嗽的聲音,那種咳嗽的聲音是非常痛苦的,你光是聽着,都覺得痛苦,上氣不接下氣,咳的非常厲害,感覺只有把你的肺給咳嗽出來,你心裏才能舒坦一些。

跟我爺爺一樣得塵肺病的不少,但是像我爺爺這樣堅強要活下去的不多,他們賭石店裏之前就有一個,受不了自殺了,我們都害怕我爺爺也想不開,但是每次看到他積極的去治療,我們都才放心。

醫生說,只要能開肺洗肺,就能讓他減輕很多的痛苦,這是我們全家的希望,我們也知道,塵肺病是治不好的,但是能給爺爺減輕痛苦,讓他不那麼辛苦的活下來,這三十萬花的也是值得。

我永遠記得那天,我大一暑假,我爸爸把錢從銀行裏拿回來,放在家裏,手術之前,需要很多準備,錢就得準備好,因爲隨時可能會用,醫院可不會跟你講什麼人情。

我爸爸跟我媽媽出去做小生意,我二叔出去跑車,大家都在爲這個家能好一點,而奔波勞累,瑞麗是個旅遊城市,人很多,我媽媽的豆花粉做的很好,我非常喜歡吃,一碗就兩塊錢,這三十萬,我媽媽得賣多少豆花粉才能賣上來?

不敢想象。

暑假我在家裏看着家,畢竟家裏放着錢,得有人在家,瑞麗是邊境城市,很不安全,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我能防得住外賊,但是卻防不住家賊。

那天,我三叔回來了,爺爺住院以來,他從來都沒有回來過,加里都當沒他這個人。

我三叔回來之後,先是在家裏找了一圈,什麼都沒找到,就到我屋裏,問我家裏是不是借錢了,我沒有回答,我知道我三叔每次回來不是偷,就是搶,總是會從家裏把錢拿走的,但是這次是爺爺的救命錢,所以,我不能給他。

我三叔怎麼問我,我都不答應,我媽媽告訴我,不搭理他,就沒轍,果然,我三叔被我給氣走了。

但是,過了一會,他又急急忙忙的回來了,他一進屋,就跟我說:“斌子,快點,你爺爺不行了,你二叔的車在外面等你呢,趕緊把錢拿着,咱們去醫院。”

我三叔說的着急忙慌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是看他那麼着急,我又聽到外面有汽車鳴笛的聲音,我就信了,我趕緊從牆縫裏把錢給拿出來,我這錢一拿出來,我就捱了悶棍了,我三叔真狠,朝着我後腦勺就是一棍,直接把我給放倒了。

剩下的事情,我不知道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全家人都在,都坐在院子裏,我問媽媽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媽告訴我,我三叔把家裏的錢都拿走了,然後去姐告買了一塊石頭,五十萬,不但把爺爺的救命錢給拿走了,還欠了外債。

我聽了,真的覺得不可思議,那是爺爺的救命錢,我聽着爺爺的咳嗽聲,我知道他也回來了,因爲沒錢交住院費了,所以,被趕出來了,在家裏躺着呢,我看着我爺爺,很慘。

他瘦得只剩下骨頭”,跪在牀上,只穿了條內褲,雙手支撐身體,頭抵着枕頭。有電風扇吹風,但呼吸不暢,我爺爺還是全身冒汗,“像水從他身上倒下來一樣。”

我看着就眼淚嘩嘩的,內心很痛苦,沒有人敢進去,都不敢看我爺爺現在的樣子,他真的是痛苦的不得了。

我三叔一直沒回來,我爺爺就那麼跪着,他躺着不行,趴着不行,只有跪着能舒服點,我媽媽告訴我,他跪了一天了,也叫喚了一天,聽着真的可憐。

我很憤怒,我要去找我三叔,但是他自己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塊石頭,很興奮,他一進門就說:“幾位,趕緊準備鋸子,咱們發財了,看這塊石頭,木那的,皮薄肉細,帶底色,這個蟒帶纏身,只要出貨,五百萬沒問題。”

我們全家人都看着我三叔,沒人搭理他,我三叔說的哪些話,都是賭石的行話,我懂,就是說這塊料子表現好,有可能出好貨,但是我爺爺從來都不讓我賭石,因爲他知道,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這一賭,很有可能把命給搭上了。

我跪在地上求我三叔,我跟他說:“三叔,求你了,爺爺不行了,你把石頭賣了,給爺爺治病吧,求你了。。。”

我三叔很生氣,說:“你懂個球,這塊料子這麼好,我五十萬買回來的,贏了就是五百萬,別說治病了,他享福一輩子都行了。”

我三叔很絕情,把我給踢開了,然後去準備切割料子,家裏有現成的切割工具,他是鐵了心裏,我根本就沒辦法阻止他,我爸爸跟二叔也是悶頭貨,雖然年紀大,但是都是挨欺負的份,現在石頭買回來了,退是退不了了,因爲賭石行有規矩,石頭過手,概不退貨。

我三叔準備好機器,我們全家人都在院子裏,那時候,我心裏非常緊張,真的非常緊張,我也是第一次盼着我三叔賭石能賭贏,因爲賭的不是石頭,而是我爺爺的命啊,所以,我期盼我三叔能贏。

我從小聽了無數次切割機切割石頭的聲音,但是這一次,我的心跳非常的劇烈,那種感覺,像是被悶在了水裏一樣,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緊張的等着石頭被切開。

石頭不大,十公斤不到,但是卻包含着我爺爺的命在裏面,我三叔切了十幾分鍾,料子就開了,但是,當石頭切開之後,他傻眼了,我們全家人都傻眼了。

都是裂,切口都是細小的裂紋,是有色的料子,但是都是細小的裂紋,也就是說,這塊料子垮了。

那時候,我的心都碎了。

我三叔也傻眼了,楞了半天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全家又陷入了沉默,這就是賭石,一刀下去,別說三十萬,就是三百萬都可能瞬間化爲泡影。

我爺爺的咳嗽聲還在繼續,他是最痛苦的,本來他可輕鬆一點活下去的,但是。。。

我在爺爺的屋子裏,看着我爺爺還是在跪着,他問我:“輸了。。。”

我哽咽的點頭,他說:“記住,一輩子都別沾賭石,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能贏也能輸,輸錢沒什麼輸命就毀咯,去,讓你媽給我下一碗豆花,到櫃子裏,把蜂蜜給我加上,我得吃一口。。。”

他說話是非常痛苦的,幾乎是喘着氣說完的,我聽着都於心不忍。

我聽着心情好了很多,我爺爺很少主動要吃的,只要他開口,我們都樂意給他做,我讓我媽媽給下了一碗豆花,到他的櫃子裏,把他的蜂蜜給倒上。

我本來想喂他的,但是他堅持不讓,還罵我,讓我滾出去,說他還沒到那種地步,我知道我爺爺心情也不好,只好出去了。

我們全家人都坐在院子裏,沉默不語,對於未來,我們全家人都充滿了絕望,只是因爲我三叔賭了一塊石頭,就把這個家的希望給賭的支離破碎了,他真的是混蛋。

我們沉默了許久,我覺得不對勁,因爲爺爺的喘氣聲沒了,也不咳嗽了,我覺得奇怪,進去看了一眼,但是這一看,卻成了永別。

他就直挺挺的躺在牀上,嘴裏都是白沫子,他死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櫃子裏的罐子裝的不僅僅有蜂蜜,還有百草枯!

爺爺走了,一了百了,但是他卻不知道,他這一走,徹底改變了我的命運,無法預料的變數一下子來了……

第2章:抉擇

我三叔真的是個混蛋,爺爺的葬禮,他都沒回來,躲的很遠,怎麼都找不到他,爲了給爺爺下葬,家裏人借了幾萬塊錢,草草的辦了。

但是,我三叔給我的噩夢,卻從我到學校的那一天開始了。

開學之後,我就到學校上課,我在宿舍裏安排好自己的行李之後,站在走廊裏,討債的人就上門了。

我看着幾個人從走廊裏走過來,手裏還拿着照片,肥頭大耳的,很野蠻,他們敲了很多宿舍的門,都沒有找對人,我看到一個學生指了指我,我就有點驚訝,原來是來找我的。

這幾個人走到我面前,拿着照片比對了一下,說:“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個人很胖,說話也很冷,我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

我說完,他就朝着我的後腦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說:“少他媽廢話,想要我們動手,就他媽直說,走不走?”

我被打了一巴掌,我雖然不是嬌氣的人,但是被打了心裏還是不服氣,不過看着他們有四個人,每個人都是肥頭大耳的,我不可能打的過的,所以我乖乖的就跟着他們走了。

我們走到了學校外面,他們把我帶到了學校的涼粉店,雲南是個愛吃涼粉的地方,在學校門口,有很多賣涼粉的,這家店是人氣最旺的,我經常來吃,每天這家店都人氣爆滿。

但是今天,只有一桌人,我看着桌子前,坐着一個女人,三十來歲,黃色的頭髮,用筷子扒拉着涼粉,長的很俗氣那種,塗脂抹粉的,她身邊站着幾個人,都沒有人說話,還有個人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

我看着她,我也不敢說話,這陣勢,我是第一次見。

她吃完了涼粉,嘴巴動了幾下,然後滋了一口口水吐在地上,很粗魯,她拿着紙巾擦了一下嘴巴,又楷了鼻涕,然後把紙巾丟在那個男人的臉上。

我看着對方,很害怕,但是這屈辱還是輕的,我看到幾個人,把他的手按在桌子上,這個男人嚇的直哆嗦,但是不敢說話,也不敢反抗。

我看着那個女人,拿着刀子,直接就砍了過去,把他的手指給剁下來一個,鮮血很快就流出來了,看的我渾身冒汗,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況,真的,第一次,那種恐懼,在我心裏蔓延,雖然砍的是別人的手,但是我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這個女人擦了擦刀子,然後揮揮手,這個男人就被丟出去了,我心裏害怕,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她說:“挺帥啊,男公關想做嗎?”

我搖頭,她嚴肅的看着我,我知道男公關什麼意思,就是鴨子,我當然不會做,她從胸口拿出來一張借據,說:“看,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我樊姐做生意,從來不誆人。”

我聽着她的話,就有點錯愕,我看着紙條,是借據,二十萬,我腦子有點混亂,上面欠的是我的名字,我想起來了,是我三叔寫的借據,但是,我如何都沒有想到,他居然寫的是我的名字。

我說:“是周老三管你們借的錢。”

我剛說完,臉就被胖子扇了一巴掌,打的我臉火辣辣的,樊姐說:“我小學六年級畢業,我學問不高,不比你們大學生,但是我認識字,上面寫的就是周斌,什麼時候還錢?”

“我,我還不起。。。”我無奈又無能的說着。

二十萬太多了,我真的還不起。。。

她看着我,很嚴肅,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怕一個女人,真的,我覺得這個時候,男人的尊嚴都被她這個女人給踐踏 。

“兩個選擇,到我夜總會接客,我給你找富婆,以你的條件,一年還完,還能保你賺五十萬,這是個輕巧的活,你要不要幹?”樊姐問我。

我搖頭,她輕蔑的笑了一下,說:“那好,你夠爺們,我就給你找個爺們乾的活吧,這是緬甸伐木工的活,累是累了點,年薪十五萬,三年合同,我可以提二十萬,剩下的就是你的,但是有沒有命花,看你自己造化吧,籤一下吧。”

她說着,就把合同給我,我心驚肉跳的,去緬甸伐木,都是黑工,打死了都沒人知道,我當然不會去,我說:“我不籤,你給我點時間,我會,會想辦法的,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樊姐看着我,站起來,走到我身邊,說:“我樊姐一向尊重知識分子,今天找你,只是給你打個招呼,我們收債的也有收債的程序,第一筆還款一萬,三天內,你要是找不到錢,別怪我把你賣了,剛纔那個人就是過了期限,第一次,我們切他一根手指頭,第二次,就剁他一隻手,人棍你聽說過嗎?我想,你應該不想變成人棍吧?”

樊姐的話很有威脅裏,我閉上眼睛,不敢想象那個畫面,很恐怖,她說完就走了,沒有在爲難我,但是我知道,噩夢在後面。

幾個打手一樣的人瞪了我一眼,也跟着走了,最後一個人,丟給我一張紙,我看了一眼,是他們的地址。

我欲哭無淚,我人生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嚇的說不出來話,我覺得很恥辱,但是,在恥辱面前,更現實的是金錢的問題,二十萬,我到那找?

我給我三叔打電話,但是沒人接,我有點發瘋的感覺,他真的是個混蛋,害死了爺爺,還把我害的這麼慘,二十萬,我到那找二十萬,我蹲在地上,無助的想要哭,那種煩躁,讓我內心想要把這個世界都撕裂,真的,煩躁。

樊姐的威脅很有用,第一次見血的我,深深的知道,如果我不還錢,他們真的會弄死我,更慘的還有我的家人,我看着來往的汽車,我真的想要衝出去,被撞死算了,但是我沒有勇氣。

二十萬我還不起,我也不敢死,我爸爸媽媽養我二十年,我要是死了,他們得多傷心。

我不敢告訴他們,他們辛苦一輩子,我真的不想在連累他們,我就去學校,死命的打電話,找人借錢,但是剛纔開學,很多人都沒來。

我真的很無助,很絕望,二十萬,我到那去弄二十萬,我一個人在學校門口徘徊着,我不敢找導師,不敢找家長,我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感覺天要塌下來一樣。

絕望。。。

但是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回頭看着,是王晴,看到她的一剎那,我的世界突然爆發出一絲的光明,他是我爺爺老闆的女兒,跟我一樣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很漂亮,我看着她拉着行李箱,穿着緊身的T恤跟牛仔褲,她是很敢穿的那種女孩子,衣着打扮都是讓人面紅耳赤的那種。

但是現在她在漂亮,我也沒有心情去欣賞她。

“幹嘛呢?跟喪屍一樣?”王晴問我。

我說:“能不能借我點錢?”

“借錢,借錢,就知道借錢,你從我們家借了多少錢了?”王晴說。

她的語氣像是罵,因爲我爺爺是她家的工人,所以她從小對我有一種優越感,總是用高人一等的語氣來跟我說話,但是我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罵完之後,還是會幫我的。

果然,她從屁股的口袋裏,拿出來一疊錢,說:“只有一千,我的生活費,都給你了。”

我看着那疊錢,有點苦澀,一千跟二十萬相比,杯水車薪,但是我還是拿着錢,我說:“能不能在幫我弄點,我現在非常需要錢,求你了,王晴,你幫幫我。”

王晴很生氣,說:“我們家攤上你這樣的人, 真是倒八輩子黴,你要多少錢?”

我戰戰兢兢的說:“二,二十萬,你找你爸爸,幫我。。。”

王晴伸手給了我一巴掌,說:“瘋了?二十萬?你幹什麼要二十萬?你當我們家開銀行的。”

“王晴,你幫幫我,求求你了,我三叔賭石輸了二十萬,他用我的名字借的錢,如果你不給我錢,我就完了,求求你了,找你爸爸給我拿二十萬,我一定會還的。”我哀求的說,現在只有他能救我了。

王晴欲哭無淚,她沉默了很久,但是還是說:“阿斌,真的對不起,我幫不了你,我只有一千,拿去賭吧,一刀窮一刀富,雲南人都知道,賭不贏,你就去死好了,死了找你三叔報仇。”

她說完就無情的走了,我內心很痛苦,手裏緊緊的握着這一千塊錢,真的,無限的絕望,一千塊錢,怎麼可能賭的贏二十萬,我現在真的恨我的三叔,他真的毀了我的一生。

我拿着錢,在大街上,彷徨無助,王晴已經仁至義盡了,我不能怪她,二十萬,對我們大學生來說,真的是天文數字,我想着王晴的話,我現在手裏只有一千塊錢,我只有去賭了,雲南人都知道,一刀窮一刀富,如果賭贏了,我或許可以翻身,但是如果賭輸了,那我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爺爺的話在我腦海裏迴盪,但是我也顧不了,我想着那個人被切掉的手指,我內心就惶惶不安,我真的害怕,現在我只能用這種辦法來還錢了。

我打了車,前往昆明文玩市場,這裏有賭石店,在雲南,幾乎任何一個地方,你都可以看到玩翡翠的,我站在賭石市場,心裏忐忑不安。

爺爺,我也不想賭,但是不賭,我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

保佑我!

第3章:賭石

昆明賭石市場,是非常火爆的一個地方,到這裏各種交通方便,多路車都到,吃喝玩樂一條龍,賭石之後可以再去看看電影吃個火鍋什麼的,所以,一到晚上,這條街就火熱起來,到處都是人。

我走進賭石街入口左邊最大一家賭石店“賭石坊”,也是昆明人流最大的賭石店了吧,我剛來昆明的時候,經常來這裏看人家賭石,其實,這是一種習慣,以前在家的時候,就經常會去爺爺工作的地方看賭石,喜歡那種氛圍。

這家賭石坊共分兩層,人流如織,實際上,整個景星花鳥市場的賭石店並不多,算是最少的賭石市場了。

“賭石坊”一樓,主要是旅遊的料子多些,旁邊還有幾個加工位,小師傅們非常忙,因爲很多遊客都在切,排隊等着加工的料子很多很多,當然,不客氣的說,大多是料不抵工的,想看好一點的,得去二樓,老闆人還不錯,你要是有兩把刷子,就會打開保險櫃讓你看個夠。

但是,我手裏就一千塊錢,想要去二樓,是不可能的了,我站在一樓,聽着切割機的聲音,看着川流不息的人,就有點發怵。

一千塊說實在的,能賭的料子,真的有限,但是,只要賭出來了,不用愁賣不掉,在旁邊五百米外,就是世代錦興珠寶城,只要出好貨,那邊的人就會過來直接收了,這條街從賭石到加工,都是一條龍的。

我咬着手指甲,看着這裏的料子,說實在的,我現在心裏是沒有底的,還在被恐懼支配着,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的讓我從恐懼中走出來,我必須得賭贏,那些放高利貸的可不會管我是不是窮,他們只是爲了收錢,只要能弄到錢,他們什麼都能做的出來。

雲南是跟緬甸非常接近的,有兩千多公里的邊界線,但是,這條線的對面,可不是什麼法治之地,他們把我弄死了,朝着河裏一丟,我的屍體飄到緬甸都臭了,警察都沒辦法,邊境之地,是非常混亂的。

我很擔心我的爸爸媽媽,我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他們呢?他們辛辛苦苦做小生意,供我上大學,我還沒有報答他們,我不能死,更不能連累他們。

我看着石頭,一樓的石頭,主要都是賣給遊客的,也就是公斤料,我知道,賭這種料子的,都是來交學費的,因爲,賭不出來。

我手裏的一千塊,也就只夠買一塊石頭,我看着眼前的料子,我爺爺說,想要小賭,穩紮穩打的,就賭大馬坎(kan)小料,大馬坎是緬甸礦區的地名,緬甸礦區有很多場口,賭石就要先賭場口,因爲每個場口出的料子品種是不一樣的,什麼場口的料子出什麼貨,所以賭石必須先賭場口。

大馬坎的料子有個特點,就是水好霧多,白霧 ,多出白肉,種水好,可賭冰, 黃霧,多出白肉,種水好,可賭冰,部分會發淡藍底,都是不錯的料子。

但是大馬坎的料子有一個缺點,就是料子太小,想要賭大的,是非常困難的。

我站在大馬坎礦區料子擺放的地方看了一眼,沒什麼合適的料子,要不就是料子的皮太粗糙,要麼就是看不出來底色。

我沒有手電,賭石必備的工具,就是強光手電,有了強光手電,就能照射在石頭上,能看出來表現,這次來的急,沒有帶,如果贏了以後,我就買一個強光手電。

我轉了一圈,看到門口擺放了一堆後江的小料,是剛剛倒出來的,都是拇指蓋那麼大的料子,非常小,後江也是一個場口,這個場口的料子以出滿色的蛋面戒指聞名,我看到架子上倒了一堆,就走了過去。

我問:“小哥,這料子怎麼賣?”

“我經常看你來啊,今天要賭啊?”小哥笑着說。

我點了點頭,我經常來,但是隻是看,不賭,他看我點頭,就說:“這些後江小料不出貨的,都是給那些遊客買回去做個紀念的。”

我聽着就點了點頭,我看着這些料子,都很小,有的只有拇指蓋大,我翻了兩下,找到一塊比較大的料子,但是也只有拳頭大,扁平的,大概不到一斤。

我看着料子,沒有強光手電,是很難看透料子內部的情況的,小哥拿着手電,在石頭上照了一下,隔着皮,打燈是黃色的,小哥說:“看不透,反光啊,你想玩,送給你玩啊。”

我聽着就笑了笑,我爺爺告訴我,賭石千萬不要白拿別人的,否則,你賭贏的時候,人家跟你扯皮,你也是沒有辦法的。

我看着料子,後江的料子皮薄肉細,一般很好賭,這塊料子不錯,雖然打光看不透,但是皮殼有蠟殼,發綠,這是典型的青蛙皮,我爺爺告訴我,青蛙皮雖然不是最好的後江料,但是是典型的後江料,如果皮肉不分就賺大了,因爲後江的料子透光性好,結構緻密,做出來的成品不僅取貨很高,而且拋光後顏色會增加,只要能賭出來色,那麼這塊後江的料子必然暴漲。

我說:“小哥,這塊多少錢,我買。”

“哈哈,拿去玩啦,你經常來。”小哥說。

我搖了搖頭,我說:“做生意嘛,錢貨兩清最好。”

他聽了我的話,就把石頭拿在手裏,說:“後江的料子,三百一公斤,這塊不到一公斤,但是是青蛙皮的老坑料,市面上不多了。”

他說着,就把料子放在了電子秤上,我看了一眼,三百克,他說:“三百克,你給我九百吧。”

我聽着,就苦笑了一下,這三百克的石頭,就要了我九百塊錢,真的是金貴,而對於這個小哥的話,我心裏也覺得他不靠譜,之前還要送我,現在說要錢,就狠狠的宰我一刀。

但是沒辦法,人家也是懂行的人,知道這是青蛙皮老坑的料,普通的料子不能比,貴一點是正常的。

我說:“好,給我結算吧,我要了。”

我說着就拿出來一疊錢,我心裏忐忑不安,這是我第一次賭石,很重要,如果能賭贏了,我就能解決掉身上的麻煩,如果賭不贏,我的人生就會進入絕望的晦暗,二十萬,真的會要了我的命。

我去櫃檯結算,花九百塊錢,買了這塊後江青蛙皮的全賭料,賭石有很多種賭法,這種石頭上沒有任何表現與窗口的料子,叫做矇頭料,也叫全賭料,風險是巨大的,往往有幾十年經驗的賭石高手,都沒有辦法賭贏。

全靠運氣。

我拿着料子,到切割石頭的地方排隊,來昆明旅遊的人很多,賭石的人更多,但是大多數都是玩個新鮮,不像我,純碎的就是來賭命的。

我把石頭放在籃子裏,一個籃子一個籃子,都放在切割機旁邊排隊,我等了十幾分鍾才輪到我。

“怎麼切?”師父問我。

他顯得很不耐煩,我也沒有生氣,我爺爺是切石頭的,所以我知道,切石頭是個體力活,有時候忙起來,一個小時連頭都不能擡一下,疲勞的人,是很難有好心情的。

我說:“你是師父,你看着辦。”

他聽了,就看了我一眼,左右打量料子,說:“這塊料子沒有手鐲位,吊墜有,我給你在正面開個窗,看看裏面是什麼情況,要是皮肉不分,也就沒切的必要了。”

我聽着就點頭,如果是皮肉不分,我至少能賺一點,三千塊錢沒問題,但是也只是小贏,而且,不見得能賣的掉。

開窗是最簡單的一種賭法,就是拿着專用的電鑽,在石頭的表皮開一個窗口,然後看看料子裏面的情況,如果有色,那麼就漲了,可以賣,也可以繼續賭,如果沒有,那隻能切了,所以,開窗是賭石保險的一種賭法。

我聽着機器摩擦的聲音,身體立馬緊張起來了,那種緊張的壓迫感,讓我握緊了拳頭,不知道是天氣熱,還是我內心焦躁,我的身體開始出汗。

我看着石頭被一點點的摩擦開,我大氣都不敢喘一個,這裏很多人,但是我覺得很安靜,我耳朵裏只能聽到電鑽摩擦的聲音,腦子也有點暈乎乎的,這種感覺,真的很刺激,也很緊張。

我心裏祈求着贏,如果輸,我想到樊姐手裏的那把刀,就不知覺的顫抖。。。

我哽咽了一下,看着師父把電鑽給停下,他用水沖洗了一下,看着開窗,然後看了我一眼,說:“恭喜,大漲,陽綠精品小色料一塊,五千塊是沒問題的,但是這裏有一道裂,有點風險。”

我聽着,急忙把料子給拿過來,緊繃的內心一下子就放鬆下來,我看着料子,切口的皮子光滑細膩,確實是有一道裂,但是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到裂,側面擦出陽綠高色,打燈照,種老色陽,可賭滿色。

我心裏噗通噗通的跳着,很興奮,很緊張,這塊料子已經賭贏了,但是最多隻能賣五千塊錢,因爲,只是開了個窗口,賭石行裏有一句話,叫做擦漲不算漲,切漲纔算漲,只有切開了,料子才能大漲。

我哽咽了起來,口乾舌燥,現在擺在我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抉擇,那就是,要放手一搏賭更大的,還是就此賣了。

樊姐兇狠的樣子,我還歷歷在目,她切掉那個人手指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握着手,我很害怕自己的手指也被切掉,五千塊能幹什麼?解決不了我的債務,真的,完全解決不了,我心裏很無奈,如果是五十萬多好。

可惜,不是五十萬,每個人都想一步登天,但是。。。

這個決定很難下,因爲誰都不知道切開之後是什麼結果,但是不切,五千相比於二十萬來說,太少了,杯水車薪。

我緊緊的握着石頭,能不能翻身就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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