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先生,表情太嚴肅了喲。』

『總司……

少年對著男人微微一笑,那笑像落下遍地的春櫻,擠擁著在路上隨著風散發花香,每一個踏上去的步伐幾乎都感受到紮實的溫暖。男人在夜裡燈火中仔細看著少年因為染病而略嫌蒼白的側臉,他正看著月光,突然開朗地笑。

『多美的月光啊。土方先生,』他轉頭的時候,笑容逐漸地褪去,難過的情緒爬上他的眼角,近乎痛苦地接話說,『請不要說抱歉之類的說話……你知道……我從來都不願意聽土方先生講抱歉……你是魔鬼副長,請一如以往地用嚴厲的聲音,帶領著新選組戰鬥。』

……總司。』男人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放柔。

請你也一直地微笑下去。即使身受煎熬,即使再也拿不起你的菊一文字,即使你不再在戰場上搖曳生姿,帶著你的病,跟著我的背後,和我一起戰鬥。

『即使是地獄的深淵,我也不怕。』少年壓下顫抖的尾音,抬頭堅定地看著男人。

『--因為土方先生,想必會一起同行。』

 

 

『土方先生要同行?要和我同行到地獄的深淵嗎?真的嗎?』栗色頭髮的少年拿著火箭筒,在門外瞄準著房中看電視的男人,抖著按下發射鍵。『我……實在太感動了。』

房中的十二塌塌米穿了一個大洞,而土方十四郎蹲在大洞旁邊,前額有小撮瀏海被爆炸的火花燒焦了,但無礙他扯大喉嚨喊叫。

『沖田總悟……--我在看電視你在幹嘛﹗﹗﹗今天是新選組血風錄的結局你知不知道﹗?』土方十四郎頂著青筋破口大罵,手指指著房中的電視說,『要是我看不到結局,我一定會碎你屍……

 

沖田總悟單手託著火箭筒,看了看古舊的電視機完好無缺地播放著新選組血風錄,畫面上有一大堆束著武士頭的傢伙正襟危坐,表情嚴肅,撲克臉要多少有多少。之後土方撲到電視機面前,雙手抓著電視機的邊緣,像個臭屁孩一樣死盯著屏幕。他沒好氣地嘆了口氣,在房邊擱下尚冒著煙的火箭筒,然後找尋一個舒適的位置坐下。

『嘛,土方先生,和電視機要保適當距離,不然會輻射死的你不知道嗎?』

『少來,要那是真的我跟你已經死了幾百萬遍了。』土方沒所謂地敷衍道,然後緊張地說,『啊,總司又吐血了。』

……吐血就吐血,有甚麼大不了的?那還不是拍戲用血漿嗎?甜的喔是甜的喔土方先生。』沖田總悟翹著二郎腿,沒趣地拿起海苔燒喫。

『而且我才沒他那麼柔弱,你也沒土方歲三那麼帥……

『噓﹗』說話突然被土方激動地打斷,沖田總悟不滿地看向屏幕的方向,發現土方歲三和沖田總司在道場談話,特寫鏡頭時,一向開朗的沖田總司正在落淚,而旁邊的土方歲三看他的眼神充滿著憐愛和不捨。

……他幹嘛了?是因為副長抽太多煙喫太多蛋黃醬快要死掉所以他就能夠當上副長而感動落淚嗎?』

『纔不是那樣﹗你那是甚麼編劇啊完全是搞笑方向了吧﹗』土方擰過頭,沖田這纔看見他眼裡蕩漾著淚水。『而且人家那是痛苦的眼淚不是感動的眼淚,給我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

 

沖田總司因為病重,已經拿不起他的菊一文字。他當初佯裝著沒事,一直開朗地笑著,和別人比試,卻被眼尖的土方歲三看穿,在道場和他一試之下就知道,天才劍客沖田總司根本已經拿不起真刀了。

自己的謊話和笑容被殘忍地揭穿,少年跌坐在道場木板之上,難以控制地落淚。

 

『怎樣,有感覺了嗎總悟。』

…………』少年懶懶的聲音在後方傳來。『我的菊一文字比他的厲害,可以聽MP3……

『靠這個不是重點﹗』

 

/

 

『真是夠了,總悟你就不能認真一點對待自己的歷史嗎?不懂得正視自己過去的人,可是沒有未來的。』廣告時間在沖田總司拭去淚水後播出,土方十四郎放棄似地向後倒去,『而且為甚麼你總是不喜歡看新選組血風錄呢?』

明明每晚都跟我一樣,巡邏完之後用跑的回來屯所看重播劇、大河劇、甚麼都看,就是不肯看新選組血風錄?太奇怪了吧這小子。

『不喜歡就不喜歡。像我不喜歡土方先生一樣,沒有理由可言。』

……』土方咬牙切齒,『唉,為甚麼人家的總司那麼溫柔又可愛,我家的就……

……

『啊、痛﹗﹗﹗』

 

少年倏地站起,一腳把男人的腦袋給踩進塌塌米裡,還使力向下壓多幾下,換來男人痛苦的哀嚎。

『-痛、痛,快放開我,混蛋﹗﹗』

『給我去地獄找你的沖田總司去吧,土方先生,』這次換少年咬牙切齒。『下去記得幫我傳個話,說沖田總悟厭倦了又煩又嘮叨的土方十四郎,請他務必要一併接收。』

真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卻只懂對著電視機裡面的我哭泣,這是甚麼道理?

 

 

……總司。你就像手中的蝴蝶一樣,抖抖地拍著翅膀,幾乎一掐就會死去。』低沉的男人嗓音在電視機響起,正在施虐的沖田總悟維持站著的姿態,擰頭去看屏幕。屏幕中的男人雙手像取水一樣,輕柔又小心翼翼地捧著他想像中的蝴蝶。

沖田總悟低下了眼簾。

所以我才說有關新選組的大河劇都該死的難看。

 

『咳、咳、咳……』土方十四郎按著疼痛的鼻子和幾乎斷掉的喉嚨使勁地咳嗽,沖田放開他的腳時,正好趕上看到沖田總司難過地低頭呢喃我是蝴蝶嗎……的場景。

『你看,沖田總司多溫柔,看起來像個正常少年。』

『裡面的土方歲三也很正常,看起來纔像個副長。』

『沖田總司會哭的喔,多惹人憐愛啊,我是歲三的話就會抱著他了。』

『啊-土方歲三又溫柔又體貼,看著他的雙眼我就耐不住了,好想S他啊-』

 

之後就是一陣靜默。

土方十四郎在廣告的空檔偷偷望過去,沖田總悟正盤腿坐在前方,他應該正盯著屏幕思考,一動不動地,以致他伸手去撩少年後腦的栗色髮絲時,沖田也彷彿沒有察覺。

『土方先生。』

『嗯?』

『你想我用那種聲線跟你說話嗎?』

……

『你想成為土方歲三嗎?』

 

那種溫柔又好聽的聲音。沖田總悟抿著嘴,回想電視裡面沖田總司每次說話後,總會開朗又可愛地笑著,然後土方歲三總是會不經意地露出類似寵溺的眼神。

但二人卻從未靠近過。就算是在土方歲三難過的時候,沖田總司遠遠地喊著土方先生的時候,就算是在沖田總司哭泣的時候,土方歲三也只是在他的背後,為他抽出他的菊一文字,讓病弱的少年看著美麗的刀鋒難過地笑說,土方先生,好可怕,死亡如此地逼近,而這麼美麗的刀,我卻再也無法拿起……

背後男人眼中的溫柔和愛意滿溢而出,但那雙手卻永遠在忍耐著緊握著,不會把少年擁進懷中。

 

『怎麼可能。』

背後倏地被抱了個滿懷,沖田回過頭去,看見男人把頭窩到他的肩上,一隻手去關掉面前的電視機,然後從後緊鎖著他的腰腹。

『你還是那麼臭屁比較好。』
『我可是會S你的,每晚用草人詛咒你,用辣椒醬換掉你的蛋黃醬,把圖釘撒滿你的牀鋪,用蛋黃醬擠進你的鞋子裡面,把廁所的尿盤都貼上你的相片讓人射穿……
『--相片?﹗甚麼時候貼的﹗﹗
……唉算了你還是那麼臭屁比較好。』

 

『我不會像總司一樣溫柔,我只會每天都叫你去死。』沖田總悟淡淡地說,雙手禁不住覆上男人同樣滿是傷痕的手。

從來都嘴上說一套,那些話簡直不痛不癢。男人心想著,在少年的肩上磨蹭,盡情呼吸著沖田獨有的味道。

『沖田總司是土方歲三的……』土方十四郎懶懶地說著,『我纔不要別人的東西。』

 

『而且……只有我,才能這樣抱著你。』

那個時代不能做的事,我做到了。土方歲三在背後寵溺的眼神最終也沒有化成擁抱,他只能這樣看著,櫻花樹下,少年強忍著眼眶的淚水,斬下他生命中最後一個敵人後,把自己的愛刀交給他,喚他一聲土方先生。他只能這樣看著,然後一輩子痛著。

 

他們不能付諸實行的事,我會每天一點點地去把他實現。土方緊緊地抱著沖田,或許他不夠溫柔、也不夠體貼,但他的雙手隨他的意志而行,並且無懼於任何的目光和流言。

 

『還有,不可以去S我以外的人。也不準向萬事屋撒嬌。』

……為甚麼。』

『呃,因為這樣會煩擾到公眾,你的變態行為我來接收好了。』

『那……』沖田後腦的頭髮遮掩不了那雙耳根滾燙的發紅。

 

他從腰裡抽出三支辣椒醬,和一個阿通模型。

『要是不想阿通的貓耳斷掉的話,就把三支都喫下去,』沖田總悟的嘴角牽起無害的笑,『用鼻孔。』

…………你的腰是怎樣放著三支辣椒醬是有百寶袋吧還有把阿通還給我﹗﹗﹗』

 

 

沖田總司隨著他的病而死去,而我卻在姐姐替代之下活過來了,在這個世界裡面,沖田總悟不再是天妒英才的少年,也再沒有畏懼死亡的淚水。所以不要看著他,看著我吧,土方先生。儘管我並不溫柔,但我貌似也擺脫不了歷史的桎梏,控制不了自己看你的眼神,永遠滲著一種微妙的情感。

哪一個時代的沖田也是,在背後追隨著鬼之副長,無法移開被吸引著的視線。

 

但鬼才會跟你撒嬌。

沖田總悟用火箭筒把阿通模型轟到老遠,他看著土方像狗一樣可憐兮兮地追去,然後擦過額邊的汗,順便冷卻一下雙頰的高溫。

沖田總司是土方歲三的,而你是我的,土方先生,你怎麼一直都沒搞清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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