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 遊曉鵬

  齊岸民 文圖 全文閱讀需要11分鐘

  因爲,上海有值得一看的藝術展覽。

  【行觀背景】

  2019年3月中旬,兩年必看的上海雙年展臨近結束,難得一遇的董其昌書畫藝術展行將撤展,草間彌生二度來上海的個展,似乎不能再次"擦肩"而過了。

  必須一看了,必須鎖定雙休日,必須帶上兒子棋子,實施親子觀展。

  【觀看理由】

  以"美育代童蒙",觀看藝術展覽是繞不開的途徑之一。

  【遊資合計】

  父子往返高鐵支出2216元(含折扣兒童票),宿兩晚1230元,門票310元。展覽相關衍生品460元,附加飲食、市內交通等雜支,約計5000元。若高鐵之費除外,至少3000元撂給了上海"藝術"。

  場景之一

  週六的上海,小雨,晨招出租車抵外灘復星美術中心,街上難得呈現人車稀少的場景。

  遠遠望去,草間彌生波點大南瓜雕塑(高約3米)置於場外,相當顯著顯耀地惹眼,那是"圓點女王"標籤式藝術符號之一,據傳亦是她少年(二戰時期)吃南瓜吃到"吐"的記憶。不過已經熬到90歲的"怪婆婆",卻生生把南瓜加圓點寓意成了愛。她曾經帶着誓言般善意的語氣說:"我將圓點點綴在所有的地方,我希望這種創作能夠幫助我們從精神的掙扎中解脫出來。"

  草間彌生玄幻一貫的波點(或稱圓點),據說來自她病態的幻視覺,她巧妙地借用了藝術的波點,解脫了病狀中自我,至於能否"解脫"除去她本人之外的"我們"?自己迄今確定不了。

  能確定的是她第二次來上海畫圈圈了,首次來是2013年,授權展方是上海當代藝術館。

  能確定的是,她的粉絲在開館前,像"早鳥"一樣開始排隊了;此外,猜度那展覽題名"愛的一切終將永恆",大抵是不虛的肺腑執意。

  90歲的草間彌生畢竟脫離了早年的"狂野美學",其過往裸淨了身體塗抹"波點"的潑辣、叛逆與先鋒,今天已經置換成華麗的浸沒式、多射式裝置以及雕塑、繪畫等藝術式樣。不過,執着不變的是那酷似"拔火罐"留印的"圓點",情投意合、自然流變嫁接到新的藝術介體裏,這一點確保了"怪婆婆"依然可以"笑眯眯"告白世界藝術界:"我在作品中傾注的尊重和趣味會傳遞給所有人,成爲每一個人生活中一段難忘的經歷。"

  單就草間彌生作品表象觀看,或許一些人不以爲然,那多數是不知其然的誤判。棋子在展廳三樓瀏覽《我的永恆靈魂》系列布上繪畫時,居然撂出一句意外之語:"我能畫出這樣的畫。"

  單就草間彌生繪畫圖形、色彩、筆觸,對應的技法可能屬於簡單、純色、輕鬆,或許任何人均能照貓畫虎,仿出似曾相識的"波點",不過貓,永遠不是虎。

  藝術必顛覆,始能成"虎"。草間彌生大約在上世紀60年代,便是一隻"幼虎"了,如今"老虎"一個,其藝術的自然力量,依然可以保持隨時隨地的"呼嘯生風"。

  孩子口出"狂言",未知藝術觀念先行獨尊的道理,可以寬容以待;現場又聞一女結論式表象言語:"這花卉雕塑好不精細呀!"很想較勁般地告知那位素不相識同樣來觀展的女士:"精細不獨是藝術的本質。"忍而未語,想想藝術必須辨析,必須等待寬容;復想整個當代藝術波瀾起伏、可歌可泣的恢弘曆史,似乎不正是在這種存疑的語境中,逐漸走出一波不可逆轉、不可一世的行情嗎?

  我們父子用去50分鐘,如願地完成了草間彌生42件作品的觀看,速速趕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場景之二

  細雨未歇,前來觀看上海雙年展者冒雨自覺排隊入場,安檢前的工作人員說:"開展以來,今天人最多。"

  雖說人流如灌,進入場內來者看點不一、各尋路徑,人流自然散開,未覺擁塞、聲噪、礙眼之擾。

  67位中外藝術家,以多式樣的藝術"塑造",在"禹步"題旨下,試圖以藝術的書寫彰顯城市社會文化的"步姿",從行進中的彷徨、徘徊、矛盾抵達自省的境地。

  來自墨西哥的策展人夸特莫克·梅迪納是如何想到"禹步"的?它的原始意義傳謂夏禹神祕的徘徊於進退之間的舞步,至於那古老的步姿虛實用意如何?沒有多少人詮釋清晰。梅迪納亦只是籠統說:"借用徘徊於進退之間的禹步身姿,期望藉此超越西方二元對立式的思維方式,探究一種全新思維,從而引領我們突破悖論的重圍,再顯光輝。"

  生澀加概念的題旨,一直是當代藝術隱喻學術氣的通例。不過,如此生澀、蓄意、深刻的展覽冠名,比較此前11次上海雙年展的主題冠名,"禹步"假借了中國古老的IP,不失一次古典高格。無論冠名深淺直白或深奧艱澀,過往與現在,雙年展始終不遺餘力地試圖詮釋一個不斷"禹步"前行的上海,含蓄地表達了一種文化態度,並由此形成了上海城市一張明亮的標籤,其眼界、堅守、願景足可以"榜樣中國"了。

  似乎被"禹步"的概念左右了自我意識,在偌大的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空間內隨性輕鬆地觀看,完全憑着興趣、焦點改變行跡,上下來回、左右顧盼,忽而近觀、時而遠看,進退自如,全然不顧規矩,卻又主次分明,彷彿應和了"禹步",甚至猜度作品陳列路徑的規劃設計,正繫緊扣主題的刻意?

  父子不知倦怠地觀看5小時後,下午4時出大門,再次驚歎:"還有那麼多人在排隊呀!"

  場景之三

  翌日,雨。提早來上海博物館前候隊,緩緩移步隊列中。排隊人羣中夾雜着多種語言、多種膚色的觀者,他們知道董其昌?就像中國人知道米開朗基諾嗎?

  於是我感嘆誇耀地跟棋子說:"瞧瞧,這就是藝術家的偉大,世界共識、世界膜拜!"棋子"嗯嗯"作答,不置任何態度。

  對於兒童的"觀看之道",我認可約翰·伯格的那句名言:"兒童先觀看,後辨認,再說話。"先於言語,會存在言語與實情之間的鴻溝。

  現場遇到一羣幼童跟隨阿姨老師,臉貼着玻璃罩看董其昌的草書《放歌行》。阿姨老師輕聲慢語般地試圖向孩子"兜售辨識"。

  卻不該問小朋友:"這字寫得如何呀?"

  一個男孩不假思索地作答:"寫得亂七八糟!"

  一旁的棋子聞聽,撲哧一笑,旋即走開,去繼續發現玻璃展線前的空隙,或撩隙身進地"搶看位",不然看不到董其昌書畫,反倒滿眼盡是黑壓壓人牆數重。由此,可見300年董其昌"丹青寶筏(展覽主題)",以禪喻畫、書寫渡人,了不得的上海人董其昌以及那個時代:"獅子一滴乳,散爲諸名家。"

  上海人的得意在於,繼紐約大都會、東京國立博物館之後,董其昌書畫以及相關作品154件,終於可以"榮歸故里"了。

  兩小時觀看,午時步出館外,等候入場的人羣被導引線,拉出一個曲回幾重的隊列。

  下午2:15的高鐵返程,4小時抵達鄭州東站。

  城市比較

  半月過去,上海雙年展、董其昌書畫展均已結束,草間彌生的個展截止到6月9日。近日再度搜索相關APP發現,上海依然值得一看的展覽尚有:油罐中的水粒子、西方繪畫500年、喻紅的婆娑之境等等。同款APP檢索鄭州,僅河南博物院常設側館有一條展訊。相信鄭州還有其他零星的小型展,終因級別、品相不及公衆追捧程度,而默默無聞、悄無聲息地由始而終。

  最後,再回到自擬的標題,來論一二:我們爲什麼要去上海看藝術展覽?

  開文用了"值得"二字,做了概括表象的結論。顯而易見"值得"不是論據、亦不全是結論。

  哪些展覽值得看,哪些不值得看?沒有絕對標準,仁者智者見識的問題。不過,仍有參照的關鍵詞可以考量:藝術史公認的藝術家、現世頂級藝術家、彌久不衰的國際化主題展以及數字化藝術展等。過往的董其昌、現世的草間彌生、24年持久續辦的上海雙年展,無疑夠上"標格"。誠然,一個城市正在進行中的展覽,未必個個"高、大、上",而只有強勢震撼的IP展事,方能滋養一個城市的"豐潤",或"拔高"一座城市。

  上海明顯搶佔了中國的藝術高地,豐潤了自我,至少在中國可以同北京形成"雙峯顧盼"之勢。主導這種趨勢舞步者,不是私家美術館、畫廊等,而是地方政府。

  上海雙年展始俑者上海文化局,自1996年起始,一直在政府"懷柔的意念裏"漂亮地生存與發展,看不出絲毫官氣和迂腐,而它早年的起點並非多麼國際"標格",24年逐漸走出了一條上升的線,走出了自己的"禹步"。

  一個城市、一個地方主導"標格"者:一政府、二資方。其他均無力推進城市文化的演進,最多是文化藝術的大衆觀看者或消費者。此外,啓動一個像模像樣的展事,任何一座城市、一處地方,若存強烈的意願、意識、意志,理論上均可以做到"頂格"的國際範兒,上海和烏鎮大致做到了。

  2016年鄭州有過一次"黏土之約"國際陶瓷雙年展,來自22個國家和地區的46位藝術家,在河南博物院東廳呈現了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高級展覽,大家曾經寄希望於它能夠"不是一時的,而是持久的燦爛"。2年逾期了,沒有如期而至,黏土散落、碾碎了嗎?我不知道,亦不想追問!

  一座城市需要博物館、美術館,它是城市的"神廟"亦是"秀場",它需要持續不間斷地輸出內容,而不是"空盒子"。

  對於觀者而言,專程去異地看展覽,雖說不悖"觀看之道";畢竟,比之家門口"順道"看展覽,遠走異地無疑要多備旅資,更何況其隱含在"城市比較"之後的體覺,有種淡淡的自愧不如的"酸醋味"。

  膚淺地考量上海、鄭州兩城"藝事",偏頗下了一個武斷的結論:綠洲與沙漠般的迥異,至少2019年度,值得視覺分享的"綠洲"之地,依然在千里之外的黃浦江畔。

  來源:大河客戶端 編輯:邱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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