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寒冷,就連空氣都傳出一絲刺骨的寒意。

  對於搖搖欲墜的清朝來說,在寒風中傳來的這個消息,比冬天更冷:當年11月7日,暫居在北京賢良寺裏的李鴻章因胃血管破裂,大口地吐血,終於不治身亡。享年79歲。

  還在陝西西安的慈禧太后、光緒皇帝聞訊,唏噓不已,追加諡號爲“文忠”——這是僅次於文正的諡號。在李鴻章之前,僅有林則徐、周天爵、駱秉章、胡林翼等少數幾個漢人,獲得過這個諡號。由此可見,清朝對李鴻章的重視。

  蓋棺論定,當李鴻章死後,面臨着後世怎麼樣的評價呢?

  《清史稿》評論他爲中興名臣:

  “生平以天下爲己任,忍辱負重,庶不愧社稷之臣;惟才氣自喜,好以利祿驅衆,志節之士多不樂爲用,緩急莫恃,卒致敗誤。疑謗之起,抑豈無因哉?”

  這裏,既誇獎了李鴻章“生平以天下爲己任,忍辱負重”的優點,又批評了他“惟才氣自喜,好以利祿驅衆”的缺點,持論較爲公允。

  而來自民間的評論,則呈兩極化。其中,有一種說法,是將李鴻章必做是“東方俾斯麥”。衆所周知,俾斯麥是德國的鐵血宰相,在政壇上上縱橫捭闔幾十年,通過連年征戰統一了德國,並確立了德國在歐洲的霸權,被稱爲“德國的建築師”“德國的領航員”。

  將李鴻章稱爲“東方俾斯麥”的人,是德國海軍大臣柯納德。

  李鴻章奉命籌備建設北洋水師時,柯納德率一支艦隊來到中國訪問,停靠在天津大沽口。柯納德拜訪李鴻章後,極力邀請他前去自己的軍艦上參觀。

  不巧的是,到了他們約定的日子,海上突然颳風下雨,波濤洶涌,不能出海。李鴻章不顧柯納德的告誡,冒雨乘坐一艘小艇,穿過險惡的風浪,終於抵達柯納德乘坐的軍艦。

  柯納德感慨萬千地說:“中堂大人真是守約之人啊,這麼大的風雨都如期前來,這樣堅毅的性格,很像我們的首相俾斯麥。”

  就這樣,“東方俾斯麥”的說法在民間流傳開來。

  李鴻章死後,梁啓超寫過《李鴻章傳》。在這本書裏。梁啓超寫過李鴻章的落魄,也寫過他的風光,並以不小的篇幅,討論了“東方俾斯麥”的說法。

  梁啓超說:“或有稱李鴻章爲東方俾斯麥者,雖然,非諛詞,則妄言耳。李鴻章何足以望俾斯麥。”顯而易見,梁啓超認爲,將李鴻章稱爲“東方俾斯麥”,不是阿諛逢迎之詞,就是荒唐可笑之語。李鴻章根本就不足以與俾斯麥相提並論。

  隨後,梁啓超還從“兵事”“內政”“外交”三方面入手,論證李鴻章爲什麼不足以與俾斯麥相提並論:

  “以兵事論,俾斯麥所勝者敵國也,李鴻章所夷者同胞也,以內政論,俾斯麥能合向來散漫之列國而爲一大聯邦,李鴻章乃使龐然碩大之支那降爲二等國,以外交論,俾斯麥聯奧意而使爲我用,李鴻章聯俄而反墮彼謀。”

  梁啓超感嘆說,從這三方面比較的話,李鴻章比俾斯麥相簡直就是霄壤之別,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這並不是以成敗練英雄。李鴻章的學問、智術、膽力,都遠遠不及俾斯麥者。因此他做出來的成就,也遠遠趕不上俾斯麥,實際上就是優勝劣汰。

  梁啓超最後苦口婆心地強調:

  “人各有所難,非勝其難,則不足爲英雄。李自訴其所處之難,而不知俾亦有俾之難,非李所能喻也。使二人易地以居,吾知其成敗之數亦若是已耳。故持東李西俾之論者,是重誣二人也。”

  意思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大家都有自己的難處。如果不能戰勝這些難處,就不足以爲英雄。李鴻章經常唸叨自己的難處,卻不知俾斯麥也有他的難處。如果將他們兩個的位置進行調換,他們的成敗仍然早已註定。所以,那些說李鴻章是“東方俾斯麥”的說法,是對他們兩個人的誣陷啊。

  【參考資料:《清史稿》《李鴻章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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